大晉京都平靜繁華外表下的暗流洶涌,自然遠沒表面上看得這般簡單。
黑夜里,有人暗處巡邏,看似一如往昔,可是無數黑影急束閃爍,比以往肅嚴多許,當然,百姓是不知的。
鬧市街坊里在云初和太子的二度賜婚,皇上的壽辰之后,范家二小姐的贊美聲之色,眼下再度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南齊太子要選太子妃一事。
南齊太子是誰。
普天之下,論容貌智慧可說僅次于太子的人物。
別說太子本就高冷倨傲生人勿近,常人近不得,女子只能眼波蕩蕩不能靠近,就是現在這天下宣揚盡知的,太子對云初小姐的在意那也是人人瞧得見的,這見天的往云王府跑,是個人都知道云王府的云初小姐在太子心中有多重要,除了個別膽肥的,誰還敢肖想。
云初小姐是何人物,是云王府嫡女,這一說起來,倒也有些奇怪,別人只知這個云初小姐不簡單,很厲害,可真真要是細問,似乎,除了之前安王之事,也沒做出過什么,但是,這坊間無故的就是多了多許對她的贊言,偶爾朝中幾位大人口中露言,也是對云初贊美有之,當然,有的人就是這樣,只一語,一面,就足夠奠定她在人心中的地位。
所以,和太子當真就是天作這合,而且,他細一想,好像,這世間,云初小姐和太子站在一起,那畫面,還真是女子容色冠絕,男子清貴尊華,一點不違合。
所以,太子,更是遠觀不敢近前焉。
可是這南齊太子不一樣,長眉若柳,面如桃瓣,人說女子傾國又傾城,他可謂是既容了男子的風流似琉璃醉,又承接了女子的魅惑跟韻致,瀲滟奪光一動一知都是勾人心神魂,似乎只能被他看上一眼,人生都能變得更美好。
這樣的人物,雖然也不是尋常人物能肖想的對像,可是其人看似遠離,又似親切近處,更尤其是,南齊太子選太子妃,這是多么重大的事,不止為此般樂談,到時又是佳事一樁。
當然,大晉京都此時對南齊太子再好的美好語言身處數千里之外的云初也聽不到。
天色明明已經那般晚了,云初沒想到,夜老爺子還等著她一起用膳。
不過,看著云初是被景元桀抱著回來時,夜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到底也是不自在的輕咳了咳,“不害臊。”
“得了吧你,你老心里,現在估計想的就是我和太子趕緊能生個小崽子出來玩兒。”抱了這般久,云初的體力恢復得也差不多了,尤其是看到這滿桌飯菜,當下也不顧及什么,從景桀身上麻溜的下來就往夜老爺子身旁一坐。
不用問,此時夜天浩和她舅母坐在夜老爺子另一邊,當然,還有那眼神滴溜溜的似乎就像是粘在景元桀身上的小色女甜糕,那這邊的空位,不言而喻。
而一旁夜老爺子看著云初一屁不帶問的坐下,顯然是想要說云初幾句的,剛要開口,便見一旁景元桀竟然一撩袍子就勢坐在了云初的身旁,動作優雅高貴,又自然。
“這……”夜老爺子面色倒是動了動,可是一旁的夜天浩拉著其夫人倒是騰的一下起身。
“我說舅舅舅母,吃個飯,你們不用這么熱情。”云初卻恍若不覺,小手還在虛空壓了壓,“坐下,坐下。”
夜天浩看著這個侄女,面上似乎有些無奈,隨后搖了搖頭,又見景元桀面色無虞的模樣——當然,太子本來就沒什么表情,這才互相笑笑的看向夜老爺子。
“坐下吧,虛懷若谷,不拘小節,當是大胸懷。”夜老爺子道,示意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坐下。
“就是,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用客氣,不用客氣。”云初也隨之應和,不過卻受了夜老爺子一個瞪眼,“你坐那邊去。”抬手一指景元桀的另一邊。
云初不愿,“為什么,我可是您孫女兒,緊挨著你坐你老不是該心窩窩都激動得不行,拉著我談這談那的嗎,這怎么還趕我。”云初搖頭,“我就坐這里了,生根了,動不了。”
“坐那邊去。”雖說才和這個孫女相處不過半日時間,但是,顯然的夜老爺子對這個孫女的脾性,尤其是厚臉皮多少知了個清楚,完全不理會她的話,直接抬手指著一旁的空位,這次,很執著,很認真,終于像了一家之主的氣勢。
“喂,你夫人被欺負了,你怎么不吱聲。”云初還是不動,還偏頭向景元桀求救。
“我只看到你欺負外公。”景元桀道,說話間,已然起身,意思很明顯。
云初不可置信的眨眨眼睫毛,揚頭看著站起身來如玉樹般散發著明亮之光的景元桀,“靠,你不會移情別戀,愛上我外公了吧。”
“臭丫頭說什么呢。”云初話剛落,后腦久就被砸了一下,一回頭,便見夜老爺子正吹胡子瞪眼的看著她。
然后,云初再看看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舅舅和舅母,得,她是外人,行了吧。
趕緊起身,挪屁股。
“帥哥,您請坐。”挪屁股時,云初還不忘陰聲涼氣道。
景元看著云初假意耷拉著的小臉,嘴角若有似無的輕輕懸起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然后看向上首的夜老爺子,“能得外公首肯,元桀很高興。”
云初聽到這句話時,心情立馬就好了,當然,她本來也就是裝的了,身為不涉官權的府邸,對于太子這樣的大佛,換作任何一個人,那是怕請他上座,都覺得污其鞋尖的人吧,可是他的外公不一樣,是真的將景元桀當作家人,坐他的身旁,既沒有因為他的地位而高到貶低自己,又恰到好外的重視與親和……
坐他的身旁,主位這下,最尊貴的位置。
明明白白的表示,他認可了這個人,而這個人可以是太子,也可以是任何人,關鍵是,是她云初,云初喜歡的人,她方才那樣做,也不過是自私的想試探,到底,外公對景元桀,是個什么心思而已。
這個外公……
還有舅舅和舅母,雖說從頭到尾少言少語,可是一個眼神,一個表情,那都是滿滿濃濃的親情,比起云王府那勾心斗角來,真的是和樂融融。
當然,除了這個一眼可見未來是個小禍害的小甜糕。
不過……
“咦,怎么表哥和表嫂沒有來?”云初掃了一圈飯廳有些疑惑。
“你表哥要出門一段時間,你表嫂不放心,便跟著去了。”夜夫人回答道。
“咦,小甜糕,你娘要你爹不要你。”云初當即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正坐在那里明明矮腿短手卻像個小大人似的小甜糕。
“多大個人了還跟小孩子較真兒。”小甜糕正要憤憤眼,一旁的太爺爺給撐腰了,當下一喜間鼓著腮幫子看著云初,那模樣,是要多傲嬌有多傲嬌。
云初嗤之以鼻,埋頭,吃菜。
“景元桀,給我夾菜。”云初一邊吃還一邊不忘對著景元桀道。
景元桀一愣,面色竟微微一動,隨即看到云初隔著一桌飯菜和小甜糕對視的眼神兒,當即明白什么。
云初……在吃醋?
吃一個小女孩的醋。
景元桀眼底有笑意注動,然后,當真抬手,夾菜。
夜老爺子此時滿是皺紋的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太子,太子是何話人也,他們雖然沒見過,可是這傳聞還聽少了,能對云初好至這般已是讓他們差異,沒曾想,竟然好到可以做這般輕小卻就算常人也不一定能做之事。
這是對女子最大的看重。
夜天浩與其夫人看著,互相笑笑,沒說話。
當然,這些,云初都沒在意,反而,以片刻之后,云初心頭好像一動,然后,眼神在空氣中一飄,便定住了,太子大神正在和除了她外的她的親人吃飯耶,雖然,還是舉手投足間一幅與世隔絕的清貴卓絕的味道。
可是。
違合,卻又一點違和。
云初突然眼眶有些澀,她怎么就那么想哭呢。
好難得,太難得,尤其是景元桀面上雖然沒什么多大的表情,可是對于外公的話是從未任何拒絕,雖淡,可是,他在努力的回應。
而且,自己也怕冷場,總是在夜老爺子絮絮叨叨的說幾句之后,他又抓住要點提一句,然后,夜老爺子說得興頭,眉目舒展,從來不會有話題斷篇的時候。
原來,景元桀也擅說交際的。
原來,高山雪也會有人間色的。
自古,食不言,寢不語,她這一路走來,這句話都聽了景元桀說了N遍了,可是,現在……
其實,夜府門外雖看似破舊,可是內里奢致不遜色于任何一門世家大邸,外公,舅舅,舅母,更是秉承了書香一代的精髓,行事說話間,都帶著文人雅士的味道,但是,不迂腐,內里性情隨和,也不拘于繁禮,就像此時在這飯桌上……
偶爾的言語,反而更是濃濃的和睦氛圍,如果當真是各吃各的,沉默不言,各自心思,縱然肚腹飽了,身體更健康了,那有些樂趣,有些有飯桌上那和樂融融的難得的親切紐帶,也不一樣了。
云初鼻子突然酸了酸,然后,又心頭腹誹自己,真是還矯情上了。
“我之前給你的藥方……”菜足飯飽之后,夜老爺子突然想起這個事情,突然揮退眾人,這才開口問道。
“可能發生了意外。”云初道,語氣明明嚴肅幾分,可是正在喝茶的動作卻沒有停,可是,而一旁,夜天浩,夜老爺子,包括景元桀,此時的眉宇都微微緊著。
云初這才放下茶杯,退去嬉笑不羈,眉目正嚴,“按照正常情況,一個時辰前,我就應該得到消息,可是,沒有。”
夜老爺子滿是皺紋的眼角一垂,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卻終是沒開口。
“所以,外公,舅舅,明日一早,我們就要離開。”云初說話間,已經起身,恭恭敬敬的對著夜老爺子和夜天浩一禮,“他日有空,再來看你們。”
“這世上,相聚別離,本就是再正常不過之事。”夜老爺子的聲音突然低了低,再看了看云初,對著身旁的道,“扶我回房。”
“我扶你回房。”云初忙上前。
夜老爺子卻抬袖一揮,“不用,你明早走得早一點,聲響不要弄太大,我老人家覺淺。”
“得,我還不樂意呢。”云初扭頭。
夜老爺子沒再說什么,便讓人扶著出了飯廳。
深寂月色下,星光隱隱,顯得老人身影孤寂而單寥。
“這破老頭兒,舍不得就舍不得嘛,還非得這般跟塊硬石頭似的。”云初這才咕噥道。
一旁夜天浩這才上前,抬手,在云初的肩膀在一拍,溫和道,“父親年歲大了,知道你待不久,而且,你能來,他就很高興了。”
“當然了,我還會再來的,他一定得活個幾百歲的等著我。”云初道。
夜天浩聞言,人近中年還風韻逸致的面上,露出幾多無奈的笑意,“你呀……性格和妹妹怎么就差這么多。”
“基因變異嘛。”云初露出極其乖巧的笑意。
而從頭到尾,一旁的景元桀都沒出聲,只是,目光都未離開過云初。
當然了,太子不愛說話,云初就是他的代言人。
又說了幾句,云初這才和景元桀回了房。
已近子夜時分。
當真是夜深人靜。
此時,秋蘭將方才暗衛傳來的紙條遞給云初。
而一旁的景元桀看一眼云初手中的紙條,又收回目光,坐在一旁軟榻上,繼續翻動手中的書。
當然,到底是男女有別,并不是二人同居一間,只是,某人要賴著,不走。
不過,云初正要拆信的動作卻是一頓,下意識的偏頭看一眼景元桀,總覺得,他雖一貫那般不動于然的表情,可是方才好看過來的目光,哪里是怪怪的。
可是,哪里怪,又說不上來。
云初垂眸,將手中漆封好的信拆開,一點一點打開……
夜,似乎更靜了,院子里淡淡的花香氣若有似無的飄進來。
“是我看錯了么,范寧心……”云初偏頭看著景元桀,抖著手中的信,有些不可置信,又似乎是不敢相信,一字一句,似乎在詢問,“范寧心,深夜跪求太子府邸,哭著鬧著,對戶部公子李才一見傾心,此生,非他……不嫁?”話到最后,云初的眉毛都擰成了一條線,“非李才,不嫁?這是范寧心說的話?”這比跟她說,新大陸不是哥倫布發現的,蠟筆小新不喜歡看女人內褲,名偵探柯南終于要完結更讓她難以置信。
“別人的心思,總是管不了。”景元桀看著云初的表情,卻很淡然的點頭,好像與他無關。
云初卻依舊抖著手中的信紙,眼眸有些驚異的看著景元桀,“與你無關。”她肯定不信,信才怪。
“范寧心并不如表面上那樣。”景元桀聲音依然不起波瀾。
云初突然覺得,除了自己的名字,別人的任何的名字從他的嘴里吐出來都淡而無味。
當然,這種事情,她是喜聞樂見的。
可是,這……
然后,景元桀如深水般的低沉卻好聽的聲音又響起,“如果能相互合作,她更愿意。”
云初卻更納悶了,是她智商有問題?
她好蒙逼啊。
“范寧心就像是從小培養出來好高貴的大花瓶,估計一記事起,就知道自己將來會是太子你的解藥,是未來大晉的太子妃,將來的一國之母,一人這下,萬人之下,從此榮華福貴青云之上……”云初定了定神開口,話到這,看向景光桀的目光又越發幽深了些,“我不認為,已經到了這份上,還有什么別的東西能夠吸引到她,皇后是她最好的依仗,如今她這般做,可是將皇后的庇護都摒棄了,得罪了皇后,相當于沒了靠山,投奔于你……”云初搖搖頭,斂目沉思,“這不科學。”
“范寧心有野心。”景元桀又道,說話間,已經起身,將手中的書放下,走了過來,微微低頭看著云初,“相信我。”
“不信你,信鬼啊。”不知為什么,現在看到景元桀,明明他就站她面前,云初總是會有一種會失去的感覺。
到底,還是他身上的毒……
“那……雙心蠱呢?”云初又道,問這話時,連自己都有些模糊的不知道是想要什么答案。
景元桀也沒有回答,抬手,輕輕把玩著云初手腕上的鐲子,“順其自然。”
“我還想和你生猴子呢。”云初卻苦著臉,“可是現在都還沒睡過你。”
“咳咳……”聞言,景元桀抬手掩唇,輕咳,云初厚臉皮起來,真是,三觀盡毀,沒節操得可以讓人,受不了。
“都是這該死的烈國公主,當年一定是床事太折騰所以找時間分散注意力吧,弄出這勞什子的雙心蠱,還只此一對,無藥可解,真是……”云初突然憤憤然。
她當然查過,這雙心蠱不說這毒中者不能以其他法子相解,就算說這本身,這蠱也是極其的珍貴,據說,兩千年前由烈國公主親手所制,只此一對,后來不知什么法了保存下來,然后,又不知景元桀他那個比人販了還要惡毒千百倍的娘用了什么法子,得到這么重要的蠱,種在他和范寧心身上。
真是……
“我覺得,哪天要送皇后去精神病院瞧瞧。”好半響,云初又開口,當然,是極力壓著胸口悶氣的。
景元桀沉默,須臾,眸光移開,看向窗外,云初只能看到其側顏,卻也知,他此時的目光必定是極深極遠,然后,云初聽景無桀道,“皇后和襄派大長老,有非一般的交情。”
云初點頭,“我猜也是。”話落,云初又不搭腔了,到底,那是景元的那啥,雖沒人性,可是……
“等等。”云初突然后知后覺的想到什么,開口,“你拿李才當擋箭牌?”到底是心里有些發虛,上次李才幫了她忙,她這個人,向來,別人負我欺我,定當百倍千倍還之,可是別人善我顧我,那自然是另當別論了。
這眼下,她才利用完李才,景元桀又……
不過,景元桀連眼皮都沒掀掀,輕微頷首,“嗯,他欠我。”
“他欠你?”云初有些訝異,隨即看著景元桀那微輕輕挑起的眉峰,一瞬好像明白了什么,呵呵一笑,“那個,李才是好人來著,對他,那個啥,溫油一些。”那,我現在不是在你身邊呢嗎。
“他自愿的。”景元桀眼里揉不得沙子。
“哦,自愿這種事……”云初干干笑著,自不自愿,她可真不信。
不過……
自愿?
云初豁然一下看向景元桀,真的覺得,一到了景元桀驁面前,她的智商就變成了零,更甚負下,她出京這般些日,景元桀也緊跟著出京幾日,這期間根本不能和李才見面,那也就是說,所謂的自愿,不管是真自愿還是假自愿,都是在出京前就……安排好的?又或者……
云初眉目一斂,當即抬頭看向景元桀,“你從出京之時就安排好了這一切?”
景元桀搖頭,“從準備讓范寧心進京之時,就已經有所打算,只是,對象可能不是李才而已。”
“所以,范寧心……”
“任何人,都不會是我們的威脅。”景元桀點頭,說話間,上前一步,一把摟住云初的腰,將她拉進懷中,聲音,從未有過的輕軟,“只是,我低估了你,對我的愛。”
感覺到熟悉懷抱與溫暖,云初沒動,抬起手,順其自然的圈住景元桀那精壯的腰身,聲音低低噥噥,“對啊,所以你要一定要感動得稀里嘩啦,姐為你千里跋涉的,騎馬騎得屁股都疼了。”
“嗯,我感動。”
“那你說,今夜會不會很平靜。”
“會。”景元桀肯定道,聲音自云初頭頂響起,下顎抵著云初柔軟的發絲,眸光深了深,似乎隱隱流轉過什么。
“蘭姑姑可能出事了。”月光終于一點一點退離,屋內只是燈光照亮,好久,云初又開口,清麗的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多一分難言的低沉。
景元桀面色不動,點點頭,“你方才說意外,我便猜到。”
“我讓她獨身一人送藥方進京,是因為,她不論武功輕功,心智,皆是一流,所以……”
“我已經派人去找。”
“但愿,藥方沒問題,正因為是蘭姑姑,所以,雖然我記住所有的藥名,時間緊急,卻沒有再謄抄一遍。”
景元桀摟著云初的動作又緊了緊,“相信蘭姑姑。”看不出表情,只和聲音沒有任何波動。
云初點頭,“我現在也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
“蘭姑姑……不是一般人。”景元桀的聲音里似乎多了些沉得的意味。
云初覺得有些不對,想從景元桀懷中抬起頭來,可是頭卻被景元桀輕而有力的按住,“別動。”他說,“聽我說。”
云初緊拉著景元桀腰間衣衫的手輕輕放開,然后,又擰緊,“我聽著。”
“蘭姑姑的容顏與她的年紀并不符合。”
“嗯。”云初點點頭,她見蘭姑姑第一面時就知道,可是,后來也沒細究追問,但是,眼下聽景元桀這般說,這里面的內情……云初的心不知為什么一緊,這感覺,竟然比景元桀毒發時窒息的感覺還要來得強烈。
“蘭姑姑,最以前不會武功。”然后,景元桀的聲音輕輕響起,一如往常的清且淡,可是每一個字都讓人幾乎呼吸輕滯,“當年……她帶著一歲的孩子到處找我,最后,找到了我……那些人讓她交出我……她沒有……她便把自己的孩子交了出去。”景元桀每個停頓的地方,呼吸都重了重,尤其說到這里,呼吸似乎更沉。
云初埋在景元桀的胸膛間,都能清楚的聞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一瞬似乎輕顫一下。
當年發生了什么……
把孩子交了出去,是怎么交出去,以怎么樣的方式交出去……
景元桀不過好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云初卻好似能解讀出那驚心動魄更甚是讓人毛骨悚然的事實。
“蘭姑姑成功的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可是,最后,她瘋了,作為太子的奶娘,太子死了,她交出了太子,是叛徒,便以死謝罪……”景元桀的聲音繼續響起,響在安靜的屋內格外動聽浸骨。
云初眉心動了動,沒說什么。
“那些人把蘭姑姑帶回去了,他們是疆域死人谷的人,恰好有一種新研究出來的丹藥找不到人試……”
云初身子一抖,因為,她感覺到,景元桀的身子也是一抖。
景元桀這時候,卻已經不再說了,只是緊緊的抱著云初,好久,這才松開云初,“好好睡覺吧。”
“蘭姑姑……”
“我相信,她就算是……死了……也會留下線索。”景元桀說話間,人已經走出了房間。
云初沒攔,只是一直看到景元桀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坐下,然后,對著空氣中開口,“你們,是從什么時候,跟在太子身邊的?”
空氣中似乎靜默一瞬。
然后,有人開口,“太子五歲時。”
“五歲……”云初輕喃,那肯定是不知道以前的事了。
“不過,路十和路十一是極幼小之時就跟在太子身邊了。”暗處又道,顯然是太子身邊的羽林衛。
云初點點頭,不再說話。
翌日,一大早,云初便和景元桀站在了夜府后門處。
他們二人這般出現在此,自然不能招搖過市。
不過……
云初往門內瞧了瞧,最后嘆口氣,“這破老頭兒,還真是狠心。”
“父親是舍不得。”一旁,夜天浩開口。
云初點點頭,“我懂,舅舅,辛苦你了。”
“路上小心。”
“等等,帥帥哥哥,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一行人剛要上馬車,便見門口,矮矮的小甜糕邁著小短腿抱個盒子極其鄭重的走出來。
夜天浩看著自己的小孫女,有些無語又寵溺,“倒是個精怪的丫頭,識字說話都比別人早,這眼下,還知道人情世故……”
云初挑眉,“是啊,這才多大,就知道送禮?”還……帥帥哥哥?
小甜糕上下看一眼云初,偏頭,“雖然,你很美,但是,我長大了一定比你還美,到時候,我再來找帥帥哥哥。”
“嗯,我支持你。”云初點頭,覺得太好笑,到那時,你的帥帥哥哥也不帥了好吧,不過,看在昨晚……不和你計較。
而小甜糕這時候已經將東西遞了出去,矮矮的粉紅身影,看著景元桀的眼神滿是期待。
然而,不待那東西到面前,景元桀已經自動的后退三步。
呃……好吧,這生人勿近的毛病還是沒改。
“行了,給我吧,這次給你面子。”眼看著小甜糕要哭了,云初難得的好心接過。
一接過,便遞給身后的秋蘭,這才又與夜天浩寒暄幾句,便和景元桀上了馬車。
馬車很快離開流芳郡。
天高云白,寬闊的官道上,一望無垠。
“南齊太子要選太子妃,大晉不會送人過去?”馬車上,云初放下窗帷,開口。
“名玲瓏。”景元桀道。
聞言,云初一怔,“為什么是她?”
“據說,是她自己要求。”景元桀面上沒什么情緒。
云初見此,也不說話了,既然是名玲瓏自己要求,那她自己在做什么,她清楚,來到這里這般久,她所見女子這般多,除了她自己,名玲瓏是她認為一個,很有主見的女子,不管是迫于誰的壓力也好,至少,她清楚明白,自己要什么。
有些事……隨緣吧。
至少,班茵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找著爹呢。
“不過……”云初又撩起窗帷,看著身后早就看不見的那高掛城門的流芳郡三個大字,一嘆,“外公很疼我,是真的很想我,這般些年,是真的掛念著我,但是……”云初突然一嘆,“我總還是覺得,外公有事瞞著我。”
“可能。”景元桀聲音很輕。
云初卻已經湊近景元桀,“你昨晚就這般消停,沒派人去探查一番。”
“我睡得很香。”
云初不置可否,卻是揚起胳膊,“我還暗中和小甜糕滴了血,嗯,好歹也是隔了一代,血還挺相融,所以,我的確是夜家的。”
“咳咳……”景元桀掩唇,無語。
云初說到這里,腦中突然晃過小甜糕那明明痛得眼淚打轉兒,卻生被自己恐嚇著不敢言一點聲兒的模樣。
“嗯,以后,我要給小甜糕找個好男人。”云初終于很良心的道,話落間,似乎這才想起一旁小甜糕的禮物,當下去拿。
“嘶。”然而,這個時候,馬車突然停下了,緊接著,馬很是不安的輕動著步子。
云初和景元桀對視一眼。
“有異。”云初道。
那個,快解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