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愣著了,趕緊跟我來!”護士看過手機上的圖片,一眼便確認是蔚遲,見他呆呆的樣子,不由急得拉了他一把。
蔚遲跟著護士走到醫院大廳內,裡面圍聚著一羣人,都在看熱鬧。
“聽說發生車禍了。”
“是啊,不知道是誰這麼倒黴。”
蔚遲腳步輕浮,感覺身邊都是模糊一片,耳朵嗡嗡地響,什麼也聽不清。直到另一個護士將他帶到臨時病房,關上了門,阻斷看熱鬧的人。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不是該去急救室嗎?”蔚遲說話帶著一絲顫抖,臉色蒼白得讓護士不忍心看。
“你已經來晚了。”護士眼裡劃過一絲不忍,指了指病牀上躺著人。
她全身都被白布遮蓋,鮮紅的血跡滲透出來,刺痛了他的眼睛。
蔚遲眼眶一瞬間變得潮溼,心臟也不可抑止地疼痛起來,儘管從一開始進來,他就強迫自己不去看,可是現在,事實擺在他面前,他再也沒辦法欺騙自己。
“節哀順變。”護士覺得自己只能說這句話。
蔚遲無法接受,他捏緊手機,眼淚涌出來,也沒有擡手去擦。
他一步步朝病牀走去,那個過程或許是生命中最撕心裂肺的時候,每走一步,心臟的裂紋就加深一分,痛苦不斷擴大,直到無法再忍受。
他彷彿瞬間聽見了很多很多聲音,看見了無數場景,從生命裡抽離出來,又漩渦般涌進腦袋裡。
“讓我爲你畫張像吧。”
“每個生命都是重要的,只是你還沒發現。”
“不,我不是貓膩。”
“不要過來,我會把你弄髒。。。。”
“別離開了好嗎。。。。。貓膩,我需要你。。。。。”
“蔚遲,十九歲生日快樂。”
“吶,你哭了?”
“笨蛋,我怎麼可能會哭。。。。”
“笨蛋。。。。笨蛋。。。。。。我怎麼可能會哭,你醒過來好不好。。。。。。貓膩,醒醒。。。。。我知道你沒死,你只是睡著了。”
可是無論蔚遲說什麼,病牀上的人都安靜得一動也不動。
氣氛死寂得可怕,蔚遲終於絕望。
“你怎麼可能會死!我只不過離開你一天,現在你躺在這裡是什麼意思,你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
蔚遲咆哮了幾聲,眼淚也瘋狂地涌了出來,他嗚咽著伸出劇烈顫抖的手,想要掀開染血的白布,掀開自己一直不敢面對的畫面。
護士同情地看著眼前的男子,整個人也被悲傷包圍,以至於有人闖進來都沒有發現。
“家珍!”隨著門被大力推開,一個男人猛地撲向牀上的人,失聲嚎哭了一陣。
蔚遲還沒適應這變化,一羣老老小小便涌了進來,一邊擦眼淚,一邊安慰著痛哭的男子。
他倒成了一個多餘的人。
蔚遲紅著眼睛看了看護士,護士也是一頭霧水。
直到被子被掀開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和護士都弄錯人了,這個死者不是貓膩,而是男人的妻子家珍。
那麼,貓膩的手機怎麼會在那輛救護車上呢?
蔚遲不知該如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可以說有慶幸,但轉身離開的時候,他聽見那個男人痛哭著重複一句話,心情又變得沉重。
“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先走,家珍,早知道這樣,我們爲什麼要遇見。。。。。。。就是爲了這麼痛苦嗎。。。”
他的眼淚沒來由落了下來,走在蕭條的走廊上,他忽然想起一句歌詞:早知道,早知道,如此匆匆,又何必,又何必,與你相逢。
若結局註定了分離,我們的相遇,也是一場罪吧。
該繼續這罪孽,還是早點結束呢?蔚遲心神恍惚地走到前臺,問了有關貓膩的事情,護士告訴他的確有這個病人,現在102號病房。
他慢慢走到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子往裡看,薄弱的光線落在他們身上,良辰微笑看著貓膩的背影,她在爲他倒水,接過水杯的時候,他眼裡流露出可以融化冰雪的溫暖,而她勾起嘴角笑,眼睛微微瞇著。
然後她坐在牀邊,認真看著病牀上蒼白的少年。
沉默片刻後。
“交往吧。良辰。”
“嗯?”少年喝水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緩緩擡頭,看著眼前的女孩,幽深的眼裡有東西在閃爍。
貓膩拿過他手裡的水杯,輕輕放在牀頭櫃上,然後她靠近他,吻住了他的脣。
她的髮絲拂到他暈紅的臉上,她的脣瓣乾燥而柔軟。
窗口的花瓣輕輕顫抖。
玻璃水杯,映著璀璨的光。
三個人的眼睛同時涌上溫熱的**,霧氣氤氳。
蔚遲視線模糊著轉身,一步步穿過走廊,將貓膩的手機留在前臺,然後低著頭走到醫院門口。
路邊是昨夜尚未消融的雪,綠色的葉子從冰雪裡冒出來,醫院邊上停著一輛救護車,醫生,警察還有開車的司機都在附近。
那個開車的司機說話最大聲:“本來我是帶一對年輕的男女學生去醫院的,但是半路車子拋錨,他們便七手八腳換了一輛車,我修好車後還搭了一個孕婦,沒想到會出車禍,現在那個孕婦死了,得是貨車司機的責任啊!”
車禍並不嚴重,奈何孕婦體弱,受了這顛簸,頓時大出血死亡了。
蔚遲這才明白,貓膩之前就是搭的那輛救護車,半路拋錨換車,急急忙忙的手機掉在車上也沒留意。
後面孕婦搭車出了小意外,趕到醫院搶救,護士在車內撿到手機,便急忙打給了蔚遲。
因爲貓膩對蔚遲的備註,是“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嗎?呵。
薄落的日光,透過灰色的烏雲落下來,整個場景就像畫師筆下的黑白素描,厚重而蒼白。
蔚遲站在蒼白的一角,低著頭,幾隻飛鳥牟然飛起,在天空盤旋然後消失。
高跟鞋在他前面三米處安靜停下,女子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悵然的憂傷:“遲。那個女孩,對你很重要。”
她沒有用問號,這是肯定句。
蔚遲擡頭,她略帶金色的髮絲被風吹動,溫柔在她深邃的眼裡迭起。
她有些無力地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和我回去,遲。”
蔚遲沉默地望著她,誰也不知道此刻他心裡在想什麼。
最後他慢慢走向她,抱住她。
“Lin,Im feel sad。”
琳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勾起嘴角:“Trust me ,all of these will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