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國，風(fēng)清氣正，幾年的休養(yǎng)生息，讓人忘記了戰(zhàn)爭的傷痛，尹都也變得熱鬧，車水馬龍。

在皇宮的高處，遠望著螞蟻一樣的小人，虞王憑依著欄桿，晴朗的天空，目視極遠，本該心曠神怡，虞王的心情卻不怎麼很愉悅。

“當初怎麼沒把這些逆子弄牆上，他們以爲他們是誰，還想造反，把朕推翻，他們有這個能力嗎。”

虞王惱怒，手拍在欄桿上，氣惱，又忍不住抱怨：“莊詢是搞什麼東西，能被弄到趙國去。”

一旁的葛老道微笑著看趙王發(fā)怒，依舊一副老老神在的模樣，波瀾不驚。

“現(xiàn)在這些逆子要謀反，他又不在，到時候虞國能傳給他嗎？怎麼就不知道看時候，幽國的西北兩地比得上整個虞國嗎？”

儘管莊詢?nèi)ペw國實錘的消息還沒有通過趙國官宣到虞國，可莊詢被玄女帶走，司琴宓就把消息傳遞過來了。

還有的就是趙國準備要在虞國搞事的消息，猜測極有可能是政變謀劃改變虞國現(xiàn)在的樣子，扶持某個王子上位。

“陛下息怒，夏幽王殿下也不是故意去的，信裡不是說了嘛，是被迫被帶走。”

葛老道明白虞王的心情，自己時日無多，虞國風(fēng)雲(yún)變幻，各種勢力盤根錯節(jié)，偏偏選定的繼承人跑了，現(xiàn)在眼看到手的功德飛了，虞王有點情緒，很正常。

“他怎麼都不知道好好保護自己。”看了看到手的信件，虞王氣的腦殼疼，距離解脫明明這麼遠又這麼近，都去趙國了，想要回來還是需要一段時間的，更別說看樣子趙國就是不懷好意。

“說到底還是因爲陛下的緣故，如果不是您斬龍，導(dǎo)致虞國的氣運斷絕，不然怎麼會庇佑不了夏幽王呢，被人用法術(shù)攝走。”

葛老道公正的說，虞王的臉上糾結(jié)和無奈，好像確實是這樣一個道理，這還是自己造的因果？自己害莊詢沒有國運保護的？

“趙國真是可惡，遠隔萬里都要來管我虞國的事，莊卿也確實不在了，之前還能維繫平衡，現(xiàn)在他們真的聯(lián)合起來，朕還沒這麼辦法。”

虞王自覺理虧，也不好繼續(xù)說莊詢，虞國的國運誰搞沒的，他心裡最清楚，所以只能換一個對象埋怨，最佳的對象自然是對著虞國指手畫腳的趙國了。

“這正是說明，陛下的決定沒錯，敵人越是反對的東西，那就是越正確的東西，趙國都忌憚的夏幽王他，要耍手段把夏幽王弄到趙國，用來挾持他的勢力，說明夏幽王真的有莫大的能力。”

葛老道出聲安慰說，隱隱約約覺察到某種可能後，他的態(tài)度更積極了一些，不再是原本那種看人良善，順便一幫的心態(tài)。

“再對有什麼用，現(xiàn)在他都到了趙國，只能看趙國的眼色行事，就像是心理預(yù)測的那樣，估計只有等虞國不知道哪個蠢貨繼承了朕的位置，估計纔會放歸他。”

虞王也就是想到這裡，才感覺特別惱怒，原本想著莊詢整合了手裡的資源，回頭先完成虞國的禪讓，讓莊詢他佔有大義，現(xiàn)在不行了，推測裡必須有新的虞國之主才能放過莊詢。

趙國的目的猜出來就是要一個不被統(tǒng)合起來的冀州，勢必是不想看到莊詢跑到虞國爭權(quán)奪利，雖然趙國不知道虞王的想法，但是不影響他們防患未然。

“但要是真的讓這些逆子繼承虞國，朕做妖物都不安穩(wěn)，朕好不甘心呀。”

未曾見過光明，自然可以忍受黑暗，原本傳給哪個兒子都是無所謂的態(tài)度，現(xiàn)在他知道傳位給莊詢是他最好的結(jié)果，能獲得海量的功德，前途一片光明，沒有這種機會了，他當然惱火。

“陛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就是命吧，夏幽王已經(jīng)爲您減輕不少罪責(zé)了，他治理的幽夏之地，百姓安居樂業(yè)，祥雲(yún)彩彩，也不枉陛下的提拔。”

葛老道稽首說，既有勸解虞王的意思，也有引導(dǎo)虞王的意味，畢竟和這些君主說話，還需要考慮君主的性格，直接說某些事虞王不會答應(yīng)。

“朕知道，所以纔不甘心，朕也是佈局良久，現(xiàn)在已經(jīng)要功成了！這叫個什麼事。”虞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單純是想要一點點功德了，他想要更多。

莊詢在劍南，在幽地施行的新法，讓他歡喜的不行，年輕時主要世家過大，想要壓制的，他失敗了，樂於看到莊詢成功。

莊詢做的這些東西成功了，增長功德，按照國師的推演，他也算有輔助的功勞，雖然比起他造的孽，還是遠遠不夠，但是至少是一個正反饋。

拍打在欄桿上，一直放縱莊詢的行爲就是等待莊詢成長起來，接過燙手山芋的王位，虞王他實在不想傳給自家的敗家子們。

“臣倒是有個冒險的法子，不知道您是否願意嘗試。”葛老道看時機也差不多了，主動說。

“國師請快說，都到了現(xiàn)在這種地步，還有什麼不能說呢。”見葛老道有辦法，虞王眼睛一亮，催促著他。

“這有可能中斷陛下化妖的進程，到時候妖也做不成，鬼也不完全，形神俱滅，真靈難存。”

葛老道先恐嚇說，把可能造成的後果先給虞王闡明，把醜話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真的發(fā)生意外，虞王埋怨。

“那麼嚴重？”虞王皺起眉頭，手指敲著欄桿，眼神飄向遠處，不知道是想答應(yīng)還是不想答應(yīng)。

“這是最極端的一種情況，臣還是先說明爲好，陛下莫要抱僥倖之心。”葛老道躬身，仙風(fēng)道骨，慈善的面容嚴重?zé)o比。

“國師你先說，你都不說，朕又怎麼能做出決定呢，朕知道風(fēng)險很大了。”

葛老道嚴肅的面孔沒有嚇退虞王，此刻心態(tài)已經(jīng)不是求穩(wěn)了，他想要賭博。

“老道認爲，我們不應(yīng)該固守尹都，應(yīng)該離開尹都，讓諸位王子爭，我們由明轉(zhuǎn)暗。”

葛老道先是拋出自己的觀點，看了看虞王的反應(yīng)，既然形勢已經(jīng)不利於己方，坐以待斃是最蠢的。

“由明轉(zhuǎn)暗是可以，離開尹都嗎？我們又去哪裡？連尹都都無法掌握，那朕真就是一無所有了。”

虞王很清楚自己的價值在哪裡，尹都這座城池雖然沒有什麼戰(zhàn)略地位，但確實是虞國的國度，有極大的政治意義，沒有了這座城，他幾乎就沒有價值了，還能給莊詢什麼呢。

“陛下著相了，不爭是爲爭，若是待在尹都，又能給夏幽王留下什麼呢，什麼也留不下。”

葛老道反問，因爲放權(quán)的原因，還有虞王隨時要駕崩的緣故，虞王實際已經(jīng)被慢慢架空了，現(xiàn)在也就是一個督查衛(wèi)，牢牢掌握在手裡，其他的軍事力量因爲虞王他刻意放權(quán)的緣故，已經(jīng)被他的兒子們爭搶奪走。

“名義，雖然陛下已經(jīng)把印璽，冕服，詔書都交給夏幽王，但此刻宣佈要禪讓給夏幽王殿下不是對他好，而是害他。”

“所以退出尹都，把督查衛(wèi)的力量保留，等待夏幽王歸來，給予名正言順的名義，讓他順利攻伐虞國是陛下您想要禪讓夏幽王的唯一辦法。”

葛老道根據(jù)現(xiàn)在的情況明悟說，目前重要的是，先讓趙國放歸莊詢，那麼，就按趙國的意思，讓虞地殺出一位王，和莊詢存在敵對關(guān)係的王，滿足他們就是了。

虞王先退居幕後，保存現(xiàn)有的實力，等莊詢回來，再走出前臺，反攻倒算，這樣避開了趙國的打算。

“國師說的對，而且正好可以利用尹都引發(fā)這些逆子的矛盾，他們可都想做皇帝，目前東華王勢大，朕可以把國都交給其他王，引發(fā)他們的矛盾，只是朕的壽命足夠朕等得到莊卿回來那一天嗎？”

國師的話振聾發(fā)聵，虞王又不是蠢貨，立即就能對應(yīng)想到如何消磨自己的好兒子的力量，好讓後續(xù)過來的莊詢順利執(zhí)掌虞國。

“所以說有風(fēng)險，不僅是壽命問題，由於陛下現(xiàn)在與妖體已經(jīng)共生，我們要離開尹都意味著要把首山玉也帶走，但是路途中損壞了陛下的妖體，陛下會神魂俱滅，真靈難保，畢竟這些皇子，陛下您是知道的，做事是不講究。”

“若是陛下已經(jīng)滿足目前的收穫，就把首山玉放下皇陵，反正您的詔書和印璽已經(jīng)交給了夏幽王，還有老道作證，也算功德一件，之後按您的想法，把楊相等人拉下水……”葛老道沒再說下去，虞王已經(jīng)懂了，不就是認命嗎，不用賭個形神俱滅的風(fēng)險，還能按照最開始的想法把自己討厭的僞君子清流殺一通陪葬。

“形神俱滅會是個什麼樣？”虞王不甘心的問。

“不知道。”葛老道回答的乾淨利索。

“真靈磨滅，宛若墮入無間地獄，沒有人真靈毀滅後能夠回來，爲我們講訴要經(jīng)歷何種痛苦，磨滅的真靈化作養(yǎng)分，迴歸天地之間。”

葛老道說的嚇人，至少修行的人會聽得毛骨悚然，因爲明心見性，知道真靈的重要。

但是虞王不是修行者，他還是隻是準修行者，他好奇的問：“迴歸天地，要下地獄否。”

“不用下，但三魂七魄分離，慢慢消散於自然。”葛老道嚴肅的說，意圖讓虞王認識到嚴重性，一般的三魂七魄是一個整體，是不會分割的，可虞王的情況尤其特殊。

“那朕明白了，朕想還是想親手把皇位傳遞給莊卿，完成禪讓的美談。”形神俱滅就不用下地府了，那麼好嗎？

還有這等好事，生死看淡，無所畏懼，虞王反而有些躍躍欲試。

“希望夏幽王能體會陛下的苦心，早日掙脫趙國的束縛，魚入大海。”

大概是沒想過莊詢會有投降做逍遙王爺?shù)南敕ǎ@兩人都是以莊詢胸懷大志爲基準設(shè)想，要是知道莊詢有過投降派想法應(yīng)該不會那麼輕易的就做出決定了。

不過他們談話這個時間，莊詢恰好富有雄心壯志，也算某種程度的契合了。

整理衣冠，莊詢身著蟒袍，仰頭看著面前高高的酈茹姒，衣著華麗的貴公子表情沉重。

“輪轉(zhuǎn)王陛下聯(lián)繫不上，賀柾說福祿壽三仙也在裝死，沒辦法突破趙國的神仙視線。”

下了逃跑的決心，就要謀劃行動，首先要解決的就是神仙目光的注視。

那是真的注視，畢月烏偷偷告訴莊詢，雖然沒有近到身邊打聽，但是出門可以說就是各種神明的關(guān)注，各種原因，言論，畢月烏，姜太后。

酈茹姒也感受到許多武林高手的盯梢，這就純粹了，來監(jiān)視，神和人雙重保險，十面埋伏，莊詢被盯的死死的，趙國的不信任已經(jīng)擺在了臉上。

“已經(jīng)修書讓姐姐聯(lián)繫了，你也別慌，總會有辦法的，今天去見趙太后可別像上次一樣喝的爛醉了，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但是掌握度，麻痹住敵人就行，可別把自己套牢進去。”

酈茹姒叮囑著莊詢說，莊詢臉紅了，上次還說自己提前裝醉，後面表現(xiàn)卻是醉的一塌糊塗，後面睡的不省人事，是被擡回來的。

喝醉了還被姜夫人照料，自己出言不遜，像是一個登徒子一般，想想就很丟人，沒有臉了，想找個地方鑽進去，實在丟人。

不過也不是第一次從姜夫人的面前丟人了，手絹開始，到抓手求婚，一系列，感覺總是矮她半頭，姜夫人比起玄女更像是家長，受的幫助太多，哪怕知道姜夫人的立場，也討厭不起來。

莊詢沒有總觀全局的上帝視角，姜夫人還沒有從還沒有從白月光滑落成惡毒女人，目前他又不懂姜夫人的心思如何，還以爲對方不排斥自己。

“知道了，唉，明明都不打算和姜夫人結(jié)婚的，準備逃婚的，還要去見家長。”

提了提腰帶，莊詢等待著傳喚，見太后提前通知，然後準備好，再傳喚，莊詢一個小國的王，最好也只能算是臣屬的王侯待遇。

“你還蠻遺憾的？”酈茹姒發(fā)笑說，扶正莊詢的腰。

“遺憾是當然的，一直想要的東西，爲了現(xiàn)實不得不放棄，能不遺憾嘛，可人不能沉浸在溫柔鄉(xiāng)呀，既然有了志向，就要去實現(xiàn)不是，不然不就成了紙上談兵嗎。”

莊詢倒是看得開，魚和熊掌的問題，自認爲不是好東西的他，最後還是學(xué)到了孟子的精髓，捨生取義了。

“知道了，這樣子的夫君也讓臣妾驕傲。”誇誇莊詢，酈茹姒也確實喜歡莊詢這一點，沒有變過，平日的惜命不是怕死，是爲了關(guān)鍵時刻，有意義不畏懼。

同樣，平時好美色沒什麼問題，在抉擇的關(guān)鍵時刻，能脫離美色的誘惑選擇正道，這纔是她喜愛的夫君。

“殿下，宮廷來人了。”

還不等他繼續(xù)抒發(fā)他的志向，黃熙從門外傳來的著急的聲音，打斷了他說下去的打算。

“孤來了。”莊詢擡手看看沒什麼問題，踏步走出去。

前去宮廷的路已經(jīng)不陌生，調(diào)整好心態(tài)，想著趙太后的會問自己什麼問題。

爲什麼喜歡姜夫人，還是正妻的問題，或者打算怎麼娶姜夫人，要給什麼條件。

好懷念自己娘子，沒有模版背，現(xiàn)在要靠自己的腦子還是有些不自信，酈茹姒也會安慰人，鼓勵人，但是沒有司琴宓那般給人力量。

怎麼說呢，一個給人的感覺是人身安全了，一個給人的感覺精神安全了。

莊詢的設(shè)想做了很多很多，只是面對趙太后，對方根本就沒有問他的意思。

隔著一道竹蓆簾幕，太后的聲音老成持重，莊詢是無法和姜夫人聯(lián)繫在一起的。

重要的是，“姜夫人”就坐在外面，微笑著安撫他緊張的情緒，莊詢按部就班的行了。

此刻，她是殿上尊，莊詢是階下臣，莊詢不知道里面坐著自己遺憾的對象，動作不敢有絲毫的僭越，被常年訓(xùn)練的禮儀，在此刻顯得展露出紮實的功底。

坐在竹簾內(nèi)的姜夫人也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能高高在上的俯視莊詢，也不知道下面恭恭敬敬求娶姜夫人的莊詢，心裡滿是跑路的想法。

“龍鳳之姿，好呀，正配得上哀家的妹妹，是個一等一的人才。”省略一切步驟，開口就誇，莊詢是個什麼樣的人，姜夫人還不清楚嗎？

莊詢可是她一路看著成長起來的，龍鳳之資這個詞張口就來，她也是助推手。

這個詞就是她發(fā)揚光大傳播出去的，莊詢的王侯成就卻是她沒想到的，現(xiàn)在想想自己投喂的魚苗，長得如此金鱗彩彩，還要什麼考驗。

玄女娘娘滿意，自己滿意，蘭秋也滿意，她還想給莊詢多些福利呢，莊詢預(yù)想的考驗，根本不存在。

所以莊詢腦子裡的頭腦風(fēng)暴，完全做了廢，他勉強招架說：“太后娘娘過譽了。”

“早就聽聞了夏王的事蹟……”

姜夫人今天就是讓他身心愉悅的，又是賜糕點，美酒，又是言語誇讚，莊詢被誇的暈暈乎乎，不知所以。

出了宮門，纔想起，竹簾遮得嚴嚴實實，姜太后哪裡看的出自己龍鳳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