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府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想:“怎么會不干凈,我又沒用這手干什么啊,她是嫌我的手按到了地上,沾了不少的泥土,所以才說不干凈。可是……哼,難道你的手上就沒有泥土,就干凈了?”
兩人不再吱聲,靜靜地等著,可等了半晌,那幾個小宦官卻沒有回來。武媚娘道:“御花園那么大,他們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出來,現(xiàn)在不走,過一會兒他們出來,可就走不了了”
說著話,她匍匐前進,從樹叢里爬了出來。李義府硬起頭皮,跟在她的身后,也爬了出來。
武媚娘一出來,就想趕緊走,可剛剛站直了身子,卻感腿腳有些麻,剛才在樹叢里面蹲的,腿腳都蹲麻了。她跺了跺腳,想趕緊把麻勁兒緩解了,要不然沒法走路。
李義府爬出來后,也感腿腳有些麻,他也跟著跺了跺腳,可不跺不要緊,一跺起來,他啊地一聲,臉騰地就紅了。
武媚娘回頭看了他一眼,李義府的臉紅得更加厲害。他感覺出來了,自己的褲兜子里面濕漉漉的,剛才那一泡尿半點沒浪費,全都留在褲襠里了
武媚娘道:“我走了,你也走吧,這里是后宮,可不是誰都能來的地方”心中納悶,王平安派這人跑到后宮來干什么?忍耐不住,她問了一句:“我舅舅派你來干什么的?”
李義府腦筋急轉(zhuǎn),心想:“她一個小尼姑出現(xiàn)在皇宮里,這是不正常的,又怕小宦官抓她,還自稱是王平安的外甥女,這里面定是有些蹊蹺。難不成王平安在皇宮之中也有秘密?”
想到王平安的秘密,他頓時頭腦清醒起來,如果他能抓住王平安的把柄,知道了王平安的秘密,那自己的性命,豈不是能得到一層保障,最起碼王平安要滅他的口,也得先掂量一下吧
李義府道:“王相爺是派我來殺人的”他突然間說出這句話,相當有震撼力,為的就是看這小尼姑的反應(yīng),要是小尼姑不在乎,那就拉倒,他說是自己開個玩笑而已,如果有反應(yīng),那就一切好辦了,這個小尼姑就是王平安的把柄,說不定王平安有禍亂宮廷之罪呢
武媚娘聽了這話,頓時一哆嗦,她猛地后退幾步,道:“你,你說什么?我舅舅要你來殺誰?”
李義府大喜,再顧不得褲襠里濕漉漉地,他跨前一步,道:“我是來……我是來……”他想,自己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正想著呢,就聽眼前的小尼姑說話了
武媚娘豈是易與之輩,反應(yīng)奇快,但她的反應(yīng)是從自身角度出發(fā)的。當然,別人的事也用不著她有什么反應(yīng)。她深怕王平安是來滅自己口的,雖然她搞不明白,王平安為什么要滅她的口,自己和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啊,共同進退的。可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應(yīng)對之法,卻是要立即做出的。
武媚娘道:“你這時候出現(xiàn)在這里,又說是我舅舅派來的,我想你沒有說謊。可你必須要明白一點,身為外臣,你進入到后宮,這是死罪,而你又是來殺人的,這更是死罪,你知道我是皇上的什么人嗎?還有,我提醒你,你犯了死罪,不管我舅舅許了你什么好處,只要你辦完了事,你就是個死,你也是要被滅口的,說不定……就和你要殺的那個人,尸體一起運出皇宮呢”
打蛇打七寸,嚇唬人要嚇唬到節(jié)骨眼兒上,武媚娘幾句話出口,頓時就把李義府給說愣了
事實上,武媚娘所說,真的是沒有說錯,王平安以及參予這事的所有人,全都是這么想的,還什么調(diào)令不調(diào)令,什么承諾不承諾的,全都是讓他安心辦事而已,只要一辦完事,立即李義府就得出“意外”
李義府是彀中人,又加升官心切,所以一時沒有想通,可經(jīng)武媚娘一提醒,他立時就想明白了他心想:“對啊,這種事派誰來做不行,為什么非要派我來做?那個指我路的宦官,既然能灌醉那人,又豈能殺不了他,為啥非要讓我來?還不就是他們要手上全無血腥,一切事情,一切的后果,全由我來承擔,只要我一死,他們就什么事兒都沒有么”
他摸了摸懷中那兩份調(diào)令,心中憤怒難以形容,真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跑出去,找到王平安,還有那幾個大宦官,對了,還有長孫無忌,一口一個,把他們?nèi)家?
武媚娘見他神色巨變,便知已然打動他的心意,問道:“那你現(xiàn)在還要不要殺我了?你滅了我的口,你的口也會立即被滅,不如我們聯(lián)合起來,不讓任何人欺負我們”
李義府啊了聲,看著眼前的小尼姑,道:“殺你?我不是來殺你的啊”
一聽這話,武媚娘也啊了聲,心頭大石砰然落下,她就說嘛,王平安怎么可能殺自己呢,他要是想殺自己,干嘛還送自己進宮,自己要是死了,皇上非得震怒不可,他可是絕對跑不了干系的
武媚娘好奇地問道:“那你是來殺誰的?”
李義府一指門旁的小屋,道:“那里面有一個人,是殺害蕭淑妃的兇手,為了結(jié)案,所以王相爺派我來殺他”
武媚娘轉(zhuǎn)頭看向小屋,心想:“這里有殺害蕭淑妃的兇手?啊,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結(jié)案嘛,就得用替罪羊。”
不敢在此多待,武媚娘道:“原來如此,那你去辦事吧,我這便走了”說著,她轉(zhuǎn)身就要走,深怕那幾個小宦官從御花園里出來。
可李義府一把就拉住了她,道:“別,你別走啊你不是說要和我聯(lián)合起來嗎,你走了,讓我怎么辦?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義府,是門下省的典儀。”
武媚娘先是搖了搖頭,不想說自己是誰,可又怕李義府出去亂問,反而會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道:“我叫楊春花,是宮里的宮女,是個舞姬,扮成尼姑的模樣跳舞,只因得罪了人,所以才會……這些事不說也罷。今天咱們不聯(lián)合了,改天吧”
李義府哪肯放她走,還是緊緊拉著她,又問道:“你說王平安王相爺是你的舅舅,這點不是騙人的吧?”
武媚娘沒有馬上回答,想了想之后,才道:“沒有騙你,我是王老夫人家親戚。好了,現(xiàn)在你都清楚了吧,你要是再不放開我,小心我在舅舅面前告你一狀,你這輩子就算完蛋了,明白不?”
李義府不禁嚇,一下子就把手松開了,可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就給武媚娘跪下了,淚水直如泉涌,說來就來,而且水量充沛,他哭道:“楊姐姐,楊大姨,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王相爺許諾,如果辦完了這件事,就讓我做五品的刺史,可現(xiàn)在你又說他要滅我的口,求你可憐我,幫幫我,只要不讓我死,我以后給你做牛做馬,你有什么事,我一定替你辦,給你……給你當狗”
李義府什么道德觀念都沒有,羞恥之心全無,他只求活命,如活命之余,還能升官發(fā)財,那就是最好,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徹徹底底的小人一個
武媚娘輕輕啊了一聲,看著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李義府,心想:“刺史?如果他要是能當上刺史,而又欠我一個大大的人情,那么這人以后確是會很有用處。只可惜他明顯是個小人。嗯,正人君子也不可能給我跪下,更不可能聽我的話。也罷,就幫他一次,我要想在宮里有所作為,豈能不擔風險”
就如真實歷史上,武媚娘初期掌權(quán)時,找不到一個支持她的人,而只能用卑鄙陰險的小人一樣,她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李義府的“可愛”之處李義府毫無疑問是堆屎,可正因為他是一堆屎,奇臭無比,所以正好可以讓她用來熏別人
武媚娘看了眼御花園那邊,見并無動靜,這才道:“你現(xiàn)在要是不聽我舅舅的話,那肯定是個死,但如果你提了我的名字,就不見得會死了。我?guī)湍阋换兀也灰闳ギ敶淌罚诰├飳€同品階的官當當,你我里外聲援,如何?”
李義府大吃一驚,道:“這這,這樣也行?官可以自己選著做嗎,想當什么就當什么?”
武媚娘看著他,輕聲道:“就算不行,你現(xiàn)在還有別的路可走嗎?我保你能選官當,你還擔心什么?”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僧帽,道:“你還真以為我是個扮成小尼姑的舞姬么?”
李義府眼珠亂轉(zhuǎn),眼淚卻止住了,只想了片刻,他便咬牙道:“好,我聽你的,富貴險中求,我爛命一條,也不怕什么的”
武媚娘哼了聲,道:“富貴險中求,這句話定是我舅舅說給你聽的”
“這你也知道,確是王相爺說給我聽的”李義府驚訝地道。
武媚娘看了眼那屋子,道:“走,我?guī)湍戕k事,不過,以后你就要幫我辦事了”說著就走了過去。
李義府爬起身來,心中驚嘆,這個女人了不得啊,處事竟比男人還要干脆,我所見女人,以此為最……最狠毒他跟在武媚娘的身后,一起走到了屋子門前。
武媚娘推開房門,一股酒味撲面而來。兩人一起向屋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