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銜著黑蓮,再次翩翩舞動起來。
一舞畢,無論是鶴還是蓮,同時融入了云層之中,消失不見。
如來時,突兀無聲,去時,也消失的很快,過眼云煙一般,不留痕跡。
天空,恢復了原本晴空萬里的姿態(tài)。
秀水峰上,眾人感覺到有水滴下。
盛坪抬頭,明明天上日頭高懸,卻是下起了陽雨么?
水沁潤在皮膚上,順著毛孔,滲入到了身體里。
剎那,盛坪身體里的靈氣陡然蓬勃了起來!
隨著那些水珠,席卷了周遭靈氣,往身體里涌。
盛坪止不住的愕然!
原先,他們修煉,需得打坐,天人合一后,方才能吸入身邊空間中的靈氣,再將之納入自己的身體之中,經過經脈的淬煉,再一點一點儲存入丹田之中。
說起來也就一句話的事兒,可并非一日之功。
那是長年累月的積累。
尤其,因為靈根有優(yōu)劣,便是在靈氣充沛的地方或者有聚靈陣之處,也無法做到將靈氣一點不消耗的吸入身體之中。
能納入三成已是逆天。
可是,這一次,盛坪感覺到了明顯區(qū)別。
那些靈氣爭先恐后,它們蜂擁而入他的身體之中,完全沒有消耗的順著他的脈絡進入他的丹田,自來熟的混入到了他的身體的每一處,而他的身體居然完全接納,完全沒有任何排斥。
他下意識的朝外瞥去,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周圍好像裹了一層靈氣漩渦。
靈氣從那靈氣漩渦之中,源源不斷涌入他的體內。
沒過一會兒,他居然就發(fā)現(xiàn),他停滯多年的修為居然松動了。
這種感覺很玄妙,明明很細微,卻是一剎那的直覺。
他如今已是金丹圓滿,靈氣松動后,想必距離元嬰不遠矣。
靈氣漩渦之中,他起先還起念想要控制一下。
他的想法倒是沒問題,不過,那些個靈氣壓根不聽他指揮。
它們自動自法的在他的身體里各處游移。
如奔騰的野馬,快的他都無法立時反應。
一不留神,它們已經到了另外一處地方。
而他并未感覺到有什么之感,他想了想這些個靈氣的由來,那是他徒弟的天象帶來的。
許是因為這個緣由,亦或許百面書生自年輕時候,本性之中便有瘋狂的成分在。
如此這般,他索性徹底放了開來,四肢攤開,閉上雙眼,在靈氣漩渦之中隨波逐流。
他覺得他渾身都飄搖的旋轉了起來。
他在往天上飛去,看到秀水峰上好些個靈氣漩渦。
對比了一下,他的漩渦好像最大!
不過,季乘風那個老兒沒有,嘖嘖嘖,這是不是說明,他家乖徒弟最喜歡他這個師父,所以給他安排了機緣,季乘風得排在他后面?
他有聽到季乘風在那說話,他聽了一耳朵,說什么立刻封鎖秀水峰。
看樣子,這是秀水峰集體得了機緣。
這種奇景奇事,聞所未聞,這秀水峰確實得封鎖,開啟封山大陣,否則,太招人恨了。
他又往上飄,這一回看到了靈氣的走向。
玄塵門下自然是有靈脈的,身為天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宗門,平日里靈氣充沛,形成淡淡的薄霧,籠罩著整個玄塵門。
這會子,以秀水峰為中心,瘋狂的將那些薄霧吸收進來。
不過,因為他們需要靈氣的人多,秀水峰上靈氣也沒有長久的滯留,而是很快就被吸收了。
盛坪覺得很滿意,秀水峰已是他第二個家,大家都能得機緣,是大好事。
至于說這種情況會不會讓玄塵門高層震動,那不是他需要考慮的事情。
季乘風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
雖然他這輩子看季乘風也沒順眼過,但都是世家子弟,還齊名過一陣子,誰不知道誰啊?
季乘風最護短不過了。
他放心的繼續(xù)往上飄,慢慢的,玄塵門變小了,白霞城也變小了,往下看去,連人煙都看不見了。
只能看到阡陌交通,一塊塊的土地。
原來這就是他們生活的荒原大陸啊。
逐漸的,他發(fā)現(xiàn)他飄動的方向好像不是往上了,他在往別的地方飄。
嗯,這里不是靈氣充沛的地方了,這般高空之中,靈氣也很稀薄,這里大約不是修仙大陸,而是凡人聚集之地。
再后來,這回飄的有點久,他中間渾噩了一陣,這會子醒了。
他好似嗅到了些不一樣的氣息,有些說不出的難聞。
他扭頭看去,只見黑氣騰空起,已是升到了大半空,距離他的距離已經很近了,所以他能看的更清楚。
他皺緊眉頭,為何這些升騰的黑氣之中夾雜著一絲一絲的血紅色?
血的顏色,夾雜著黑色,顯得不祥。
盛坪凝視了它們很久,越凝視,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其中有什么邪惡的東西,即將醞釀而出。
盛坪復又往下看去,又深深吸了幾口氣,那些氣息他終于辨別了出來,這里原是到了魔域?
然這些氣息之中,比他以前熟悉的魔氣,更多了很多其他東西。
盛坪想到了這些年魔城同道門之間的齟齬,心中不安感越發(fā)深濃。
魔域不安,血色籠罩天空,還不知道會滋生出何種大禍事。
他飄過魔域之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些黑紅之氣像張牙舞爪的兇獸,正在往四面八方蔓延。
魔域周邊,不就是道佛妖所在地么?
他頭一次對荒原大陸產生了擔憂。
盛坪的所見所聞所感且不提,同一時刻,秀水峰封山大真開啟后,季乘風便直接上了正一峰。
他到的時候,正一峰好不熱鬧,都紛紛看向他,這時候就能看出親疏遠近了。
飽含笑意的、好奇的、隱藏不住惡意的、探究的、嫉恨的、事不關己的應有盡有。
銳金峰峰主沉烽真君一看到季乘風就迎上來:
“老季啊,你看看你,家有喜事呢,你喝了我那么多好酒,這回該你請我了吧?”
季乘風笑著安撫了沉烽真君一眼,然后,先朝著松崖掌門拱手,再團團跟各位在場之人都作了一揖,才道:
“那是必須的,得我那小徒兒天生異象的福分,剛剛我秀水峰居然下起了靈雨,峰里這會子有不少人借此得了機緣了。”
“還請掌門贖罪,事急從權,秀水峰上大家如今正是特殊時刻,未免打擾,我只有暫且封山。”
“等到峰內恢復如舊,我便在峰上設宴,還煩擾諸位師兄弟姐妹賞臉!”
松崖拂袖一笑,雖然那天象他也并未參透,可讓那么多同門得了機緣,便是盛紅衣的大功勞。
他只有高興的。
盛紅衣真是福澤深厚,厚重到能惠澤身邊之人!
“你也是為了眾弟子的前途著想,你啊你,徒弟收的好啊,何等的氣運滔天!”
“我看吶,你是個有徒弟孝敬的有福之人呢。”
“你放心,這酒我也是一定要去喝的。”
他也為自己這個老友高興呢。
真是苦盡甘來。
凌躍站在一旁覺得鼻子有點癢,想打噴嚏,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又被師父隱射了?
他……也是很孝敬師父的,只是看不慣他這幾年的偷懶罷了。
掌門如此說話,其實便是給這件事兒定了調,雖然有些人心中有些想法,那黑蓮屬實帶來了不少疑問。
但掌門既然說季乘風徒弟好,那就是好。
氣運滔天的話都說出口了,他們還能怎么滴。
可嘆自己沒有季乘風的運氣。
半路收個徒弟,算得上一天沒教過,居然就是這樣一個厲害人物。
早年,尤其季乘風修為暴跌到連金丹都保不住,連季家都放棄他的時候,那時候不知多少人在他背后同情嘲笑于他。
而今呢,才多少年啊?他是傷也好了,還收了個連掌門都重視的徒弟。
還有,原先有人還不信,但聽掌門和季乘風的意思,真的是盛紅衣的天象?
這人屬實是有點讓人琢磨不透。
不是說剛醒么?
睡了一百年,這就好了?還能引動天象?
不少人又是好奇,又是懷疑又是嫉妒的,可惜,這會子也不是打聽的時候。
再說了,季乘風嘴嚴的很,現(xiàn)在這么當面鑼對面鼓的問,他可是滴水不漏的,估計也問不出啥來。
只得私下里,再打聽打聽了。
這般,眾人倒是想走了,趕著回去打聽這事兒呢。
剛有人準備開口告辭,容相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說季峰主,這黑蓮一事如何解釋?黑蓮,可是不祥之兆呢。”
眾人齊齊一頓,正一峰會客廳中的氣息也隨之一窒。
容相說話,誰都聽出了發(fā)難的意思。
神仙打架,他們是走還是留啊?
季乘風臉色未變,不卑不亢:
“容相星君所言乘風不懂,蓮乃是高潔之物,不祥之說何來?且那天象過后,我秀水峰幾乎雨露均沾,人人都有所得,如此,都算不得是祥瑞之中的祥瑞么?”
容相的臉色已是不悅到了極致,他語氣沉沉,其中威壓呼之欲出,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沉悶:
“那黑蓮上分明有一種秘而不宣神秘氣息,越是靠近,似能激發(fā)骨子里的殘虐之氣。”
容相自是也湊近了黑蓮,他至今氣血翻涌,還心有余悸。
那黑蓮邪的很,他曾嘗試著用神識觸碰,沒想到那黑蓮居然能反客為主,差點將他的神識吞沒。
就在他和黑蓮角逐之時,識海之中便起了波瀾。
他如夢魘一樣,夢見了他年少之時的那些受了委屈的往事。
這些,不知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卻在這一刻被驀然放大。
似一點一滴挑動著他,,使他心中翻涌出難以言喻的血色殺意。
他大驚失色,知道這是自己遭了影響,連忙竭力阻斷。
折了一段神識后,那股心中翻涌的殘佞,才算是被他壓下去了。
如此邪門的東西,還不足以讓容相警惕么?
而盛紅衣才多大,一個便是在未受傷之前的全盛時期不過是個剛入元嬰之門的人,產生的天象居然對他這個積年的化神有如此恐怖的影響?
長此以往……
季乘風很困惑,此話怎講?
“殘虐?星君可否具體描述?實不相瞞,乘風也用神識加以關注,并未有此感覺。”
“你不要偏袒徒弟,本座騙你有什么好處不成!”
容相突然暴怒。
季乘風覺得很莫名,自己明明表述的很清楚。
容相師徒雖然同他們峰有不合之處,但平日季睦同齊朗之間的那些紛爭也就罷了,在此等大事上,季乘風不會虛言。
莫說其他,他還怕自家徒兒沾到這些不好的事情損傷名譽呢。
哪里想到,這些聽在容相耳中那就是挑釁和推卸。
他本就因為這事兒心緒波動,盛紅衣不僅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甚至已是威脅到他的敵人。
今日,他自問好言好語,季乘風還如此偏袒,裝瘋賣傻。
“季乘風,今日,無論如何,要么你給本座一個交代,要么你把你那徒弟交出來,給本座一個交代!”
威壓,如巨浪,從他的聲音中排山倒海而來,直撲季乘風。
“容相!”
“星君!”
“師兄!”
眾人阻止已是來不及!
季乘風抬眼,危機就在眼前,不過,他卻很冷靜。
他的身前,一道水幕憑空而起!
在凝起之時,已被轟然擊落,化為萬千碎片。
碎片如刃,順勢繼續(xù)迅猛的往季乘風撲來。
季乘風寬袖一甩,利刃紛紛化去。
前后,不過五息。
已是化神和元嬰的對決。
頃刻間,已畢。
季乘風氣血翻涌,面色依舊如常,他拱拱手:
“乘風多謝容相星君手下留情。”
容相面色難看,他有沒有留情,他自己心里明白,而季乘風居然能硬抗這一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剛剛打的就是他一個措手不及。
自然在正一殿是不好殺人的,可給季乘風一個教訓未必不可。
他本就受過嚴重的傷,也就近些年,修為才慢慢修煉而來。
他有把握把他打殘,到時候推到他舊傷未愈上便是。
季乘風,雖然是季家人,但要是成了沒用之人,季家又能怎樣?
以前的季家在季乘風受傷后,不是也沒怎樣!
容相是對季乘風師徒都恨上了。
季乘風阻撓他把盛紅衣抓出來,那也是他的仇人,他自是對他不會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