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回歸,季傳吃驚之中不掩感動。
“黑蓮……”
萬千未盡話語,它不知如何表達。
它沒想到,在它道蓮子丟了,守護時空隧道一事也沒有做好之后,黑蓮還愿意將羅盤交給它。
明明她都恢復記憶了,神力有所恢復,按說無需對此時顯得落魄又狼狽的它多有依仗。
盛紅衣擺擺手:
“無需多言,我信你。”
曾經的那一世,黑蓮死前連天地銖都沒有找到。
想必在黑蓮死后,季傳帶著羅盤最終尋到了天地銖,解封羅盤。
自此,才有了季家世代守護時空隧道一事?
今時今日,盛紅衣相信自己的判斷,幾經試探,她已經確信了季傳的可信,羅盤自該回到它的手里。
季傳目色有些激動的雙手將羅盤接了回去,它低頭撫摸著上面的時空紋,對著盛紅衣鄭重承諾:
“您放心,我定然不負眾望。”
“等咱們離開這里,尋個機會,咱們便用羅盤召喚時空隧道。”
盛紅衣本來覺得,去不去時空隧道都無所謂。
畢竟,那時空隧道她好像去過一回了,就是被無相“送”進去那一回。
再者,她知曉玄塵門里就有時空隧道,于她來說,她并無迫切的想要見到時空隧道的想法。
“還不急。”
異人域的謎團已經得到了些許的解答。
那么,需要她親自清算的還有不少人。
在季傳提出召喚時空隧道之時,她心里隱約便冒出一絲預感。
興許這一次在進入時空隧道,她便沒有了上一次的好運氣,可能,就需要回去了。
而異人域,她應該再沒有回來一次的機會了!
她可不能浪費了這最后的機會。
盛紅衣站起身,只道:
“留給我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走吧!”
異人域和荒原大陸本就是同一個地方。
只不過是因為異人王龔漣的關系,被后人分成了兩部分。
實際上,荒原大陸就是異人域的延續。
根據黑蓮恢復的記憶,這個圣蓮締造的世界一共只得五萬年的光景。
如今,四萬九千五百九十年已過,還剩下最后大約四百年而已。
四百年,要弄死一個神界之主……這般扯淡的事情,可真就這么發生了。
而且,實實在在就得她去做。
可,敵人就是這么難纏。
它們從來不是被動挨打的。
圣蓮能夠締造世界這事兒早已不是秘密。
敵人明知道圣蓮此舉是針對它們,它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所以異人域才有競技場之稱。
在圣蓮未長成之際,滅殺于它,是神主打的主意。
然,神主不好惹,圣蓮豈是好惹的。
它能卜出自己的一次死劫,難道卜不出第二次,第三次……
盛紅衣瞇縫起眼,視線的焦距落在虛空之中,似乎看到了那虛空之中,神主劈開圣蓮,自以為自己贏了的那一幕。
神主到底還是不夠了解圣蓮。
異人域不滅,圣蓮不滅。
她承認,神主確實極不好對付。
但神主可能并不知道,異人域不滅,圣蓮不滅一事。
這事,只有圣蓮自己知道。
不過,黑白蓮很難殺這事兒它定然發現了。
一次,異人域的魂飛魄散之局,都沒能完全弄死圣蓮。
第二次就是在佛域,不僅黑蓮復生,白蓮也得以滋養出了元靈得到了復生的機會。
大約是這般,已經讓神主發現,無論如何,似乎都弄不死她們。
哪怕黑蓮最后一念成魔,似乎都禁錮不了她。
至于第三個回合,算來大約就是她盛紅衣落在異世界的種花家這一回合了。
這一回合,神主在其中自是有插手,興許是以為她黑蓮此生此世都回不來就完事兒了?
卻是最后,一切都被黑蓮將計就計,最終又回到了荒原大陸。
而她回來后,神主并未善罷甘休。
那盛凌波想必就是神主布置的其中之一的一顆棋子吧。
按說,神主確實不太知道,她轉世歸來后,成了誰。
可因果糾纏一事,神主倒是玩的很溜。
它完全不知道今生他們都變成了何種模樣。
甚至也不是盛紅衣回來之后臨時做的局。
而是早前就布置好的。
作為一個本就帶著幾世記憶之人,以及后來發生的事情,如今回頭看那盛凌波,盛紅衣一眼看出她同她宿愿不淺。
想必是哪一世就結下了梁子。
這樣的棋子,那神主,能布設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
也不知道,等她再回到荒原大陸,迎接她的還有什么。
盛紅衣自剛剛恢復了些許記憶,已經想到了很多事情。
以前的一些一直揮之不去的疑問重新浮上心頭,到此也算是串聯了起來。
她也想過,神主為何針對她比針對白蓮更厲害些。
倒不是她對白蓮有什么嫉妒之心,只是就事論事。
實則,自知道異人域不滅,圣蓮不滅一事,盛紅衣就跟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
她雖然從一開始便知曉白蓮不會如此就死去。
可,這些事兒,她既無法對人言,也無法輕易篤定,甚至無人能夠給予她一個肯定的答復。
白蓮是她的至親,她在她眼面前的魂飛魄散,誰能看到她內心的崩潰。
若不是殘存的理智支撐,她那一天就不止發瘋了。
現在有了記憶的加持,大約再沒人比她盛紅衣更開心了。
不過,開心是一回事。
盛紅衣沒有忘記,敵人還在虎視眈眈呢。
念頭乍起,盛紅衣倒是接受的很平靜。
針對她便針對她吧。
大約,在神主那兒,她黑蓮更難對付些。
白蓮性子和善,從來不咄咄逼人,同她截然不同。
且,大約是那幾回交手,她黑蓮屬實好像比白蓮更難殺一些。
無論是異人域,還是佛域,乃至后來,明顯“上串下跳”,蹦跶的更厲害的是她黑蓮。
這般也好,她和白蓮一體。
如今的白蓮還在復生之中,還是由她來承接這一切暴風雨吧。
她黑幽的眸子深處,有一點光暈,明亮的嚇人。
她和白蓮還遠遠沒有輸呢!
季傳跟著盛紅衣站起來,黑蓮回歸,它如今是以黑蓮馬首是瞻:
“確實如此,在下來前,您就告訴我,這一方世界,一共只得數萬年光景,如今,異人域萬年光景已過,咱們可不能再耽擱了。”
“不過,您放心,余下的幾萬年,咱們不是沒有勝算。”
盛紅衣看了季傳一眼,見它的臉上帶著些摩拳擦掌的意氣風發,沒作聲。
可憐的季傳,哪里知道實則還剩下幾百年的光景呢。
于圣蓮來說,確實已經被磋磨掉太多時間了。
她是重回這一世罷了,實際上,圣蓮經歷的那幾世,包括不在異人域和荒原大陸的時間,都包含在內了。
只是那些個,就不需同季傳說明了。
盛紅衣又看它一眼,這要是告訴它,時間僅剩下百分之一不到,那它豈不是要同她表演就地昏死過去?
兔老大愣愣的跟著站起身:
“洪姐?”
它該怎么辦啊?
要不要跟著大佬呢?
它心里自然是極想極想的,可如今的洪姐是大佬,它也不敢造次。
盛紅衣朝著兔老大點頭示意:
“走吧,先去雙頭蓮族。”
“該宣戰了。”
她身份在異人域已露,也無所謂什么遮掩不遮掩的。
神主不是一直想要弄死她么?
那她先弄死它的神使再說。
前些日子,剛對付了一個隧土,嘖嘖,不是她要說。
隧圣這般的水準也能被稱之為魔神?
它不行,它的分身隧土自然比它更不如。
這會子,她正等著神主給她出招,而她等著接招呢?
她率先往外走去,留下一句:
“神主以為這里是競技場么?卻不知,這里其實是我們為它量身定制的知己知彼的修羅場。”
季傳和兔老大齊齊一愣。
季傳是若有所思,兔老大是不明就里。
盛紅衣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她剛剛恢復的那段記憶。
她還沒有想起神主究竟是誰。
但是,這個世界,也不是圣蓮隨便締造的。
一直以來,圣蓮從未想過弄出一個和荒原界一模一樣的世界。
雖然,這里處處似乎有荒原界的痕跡。
只因為,這一個世界的五萬年,其實是荒原界的一個時間段。
大約是神主自出現開始到成長成那個神界霸主的時間段。
雖然,它不會再出現在這里,可這里有它生活之中息息相關的一切。
它的敵人、朋友,生活的細節,都會在這里得到復刻。
這便夠了。
這就是圣蓮的知己知彼。
這就是圣蓮為神主的“量身定做”。
圣蓮要在這里找到它所有的敵人、弱點甚至軟肋,才能在這一方世界之巔,擊敗它。
盛紅衣走了出去。
夜色低垂,黑沉沉的,一如她此時沉甸甸的心房。
她無聲的在黑暗之中夜行,身后,兩人似感受到了什么,只是緊緊墜在她的身后,卻并沒有與她并行。
或許,不是感受到了什么,而是不敢。
于季傳,她是醒轉了神力的圣蓮。
于兔老大,她更是遙不可及的大佬。
可敬可畏可怕,卻再也不會有原先的談笑風生。
這其實很正常。
好比現在,實則,十五城因為她鬧出的那一出,已經戒備的厲害。
這會子城里,以蛛妖族、雙頭蓮族和白猞一族為首,簡直是五步一崗,十來步就能尋到一兩個巡邏之人,大有不把她找出來不罷休的意思。
不過,雀妖卻是沒出現。
盛紅衣輕描淡寫的瞄了瞄城中情勢,心中便有了底。
看來,十五族果然各有心思,其他族都在觀望,壓根就沒人出來呢。
雀妖們居然也沒有動靜,倒是讓人一時猜不透它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饒是城里戒備的厲害,可于如今的盛紅衣,依然能提前規避掉這一切。
季傳和兔老大跟在她的身后,走的自然也順利無比。
兔老大咋舌不已,它頭一次知道,原來…它還能這么厲害?
當然,它知道,它這種頂多算個…狐假虎威?
反正不管啦,它也不懂這些個,今兒個晚上,它信心暴增,覺得自己威風極了。
它哪里知道,就在它前面清晰可見的盛紅衣心情不佳的很。
魔蓮子是最能感受到盛紅衣情緒變化的:
“怎么又苦著個臉?及時行樂的話,可是你曾經教我的。”
魔蓮子本來因為隧土的事情,對盛紅衣生氣著呢。
可現在不同了。
現在的黑蓮都讓它的神力得到了恢復,它哪兒還會對她擺臉色或者不搭理她?
于是,它就蹲在她的丹田里,同她說話。
盛紅衣“哼”了一聲,及時行樂?
她行樂的起來嗎?
如今想來,她短暫的咸魚時光再也無法實現了吧?
還躺平?
作為圣蓮,躺平只會是一個結果,就是她輸了,死了。
而她不想輸,更不能輸。
若是她一個人,輸了的話,可能會讓她意難平,耿耿于懷不止,畢竟誰都討厭失敗。
尤其,輸在自己討厭的人或者敵人手里。
而,她不是一個人,她若是輸了,代表荒原界全體輸了。
怎么能?
決不行。
所以,戰斗是她的使命,勝利是她必須竭盡全力保全的結果。
“你不懂,我就是悼念一下我曾經的快樂時光。”
盛紅衣一擺手,趕蒼蠅似得趕著魔蓮子。
它這會子舒服著呢,修為增長只要依靠她就是,它只需要躺著。
哪里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
魔蓮子狠狠瞪了她一眼,隱去了。
哼,好心當成驢肝肺,它白關心她了。
盛紅衣見它終于消停了,也收拾了自己的心情。
這會子她忙著呢,沒空反復咀嚼那些個“不爽”。
盛紅衣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季傳和兔老大壓根不用動腦子去考慮什么,隨著盛紅衣的步伐走準沒錯。
沒細數轉了幾個彎道,遇到了幾波人又成功的避開了,幾個起落,盛紅衣停了下來。
季傳和兔老大相繼停下。
兔老大眼神冷了下來,這里它再熟悉不過了,乃是它時常需要過來轉轉,用以鞭策自己,不要忘記仇恨的地方。
這里,是雙頭蓮族的后門之地。
雙頭蓮族家族后門處,兩個看門的老旁支正在打瞌睡,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木門,很有節奏。
突然,它們同時覺得,渾身一松,好像變得舒服了。
它們咂咂嘴,陷入更深沉的睡夢之中,殊不知,家里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