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丁驍懵懵懂懂的從睡夢中醒來,晃晃腦袋,還是覺得頭痛欲裂,又倒下睡了兩三個鐘頭,才起來洗了個澡。
搞不明白自己怎么會躺在酒店的床上,他很努力很努力的回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送他來的,于是退房的時候,他讓前臺查查是用誰的名字登記的房間。
孟云槿?!
丁驍對這個名字的出現很驚訝,自己喝多了會打電話給她,倒真真出乎他意料?結清了房費之后,丁驍若有所思的離開,一路上都在想,自己怎么會在意識不清的時候找上她?
把自己從酒吧帶到酒店,夠她忙乎的,丁驍覺得自己有必要跟云槿說聲謝謝,于是他強忍頭痛打電話給她。
“昨晚的事謝謝你。”
“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
丁驍并沒有解釋自己喝醉的原因,只提出邀請,“中午我請你吃飯吧,也為上次的事向你道歉。”
“沒必要,真的。”云槿對他的邀請提不起任何興趣,因為這種邀請不過是為了表達歉意,并不是她希望從他那里得到的那種情緒。
寥寥三言兩語,丁驍覺得云槿跟自己說話的語氣從來沒有這么冷淡過,心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像個陰影,不斷擴大。
“那好吧,我先回家醒醒酒,等過幾天我心情好了再找你出來坐坐。”丁驍不是胡攪蠻纏的人,既然人家不想見他,他也不愿多事。
丁驍是個不太喜歡把事情往心里去的人,通常來說,這種人受傷容易恢復也快,沒過多久,他就把自己喝醉那事兒給忘了,又開始了活色生香的日子。公子哥兒身邊從來就不缺少鶯鶯燕燕,走了一個小七,他還有很多數字女友。
跟朋友在外面玩到快十二點,丁驍回到家的時候赫然發現李鳳霞還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好奇道:“媽,這么晚了您怎么還不去睡?”
“等你哪,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你爺爺最近身體不好,你爸爸經常回家,讓你別老出去瞎逛,你就是不聽。”李鳳霞疼兒子,總是在丈夫面前極力替兒子打掩護,不讓丈夫知道兒子整天游手好閑。
丁驍一屁股坐沙發上,繞著手上的鑰匙圈,“我也沒老是瞎逛呀,有時候我們也要加班的,這不國慶快到了么,院里也開始忙了。”
丁驍在二炮裝備研究院的某個研究尖端武器的核心部門工作,當初他留學回國,好幾個部門想要他,比較之后他選了個離家最近的,讓他去大山坳子里發射衛星造原子彈,他可吃不了那個苦。
退一步說,就算他想去,他親愛的老媽也不會放他去,就這一個寶貝兒子,不看在自己眼前,他還想去哪里逞能。
然而,知子莫若父,丁志祥知道憑自己兒子的聰明,搞技術是沒有問題,但是在個人習慣方面,他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離開保姆和勤務員,生活自理都成問題,更別說應對人情世故的經驗。
于是,丁志祥安排兒子先去北京軍區基層某部隊掛職,期間不許他回家探親,兩年后再調回原單位,對此,丁驍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在基層部隊熬脫了一層皮,才總算順利回到機關。
“好了,你也別找借口了,我還不知道你,明天是周末,你最好老老實實跟我一起去醫院看你爺爺,別讓老爺子白疼你。”李鳳霞可不想在這時候惹他爺爺奶奶不高興。
“行,您說什么就是什么。”丁驍眼看老媽語氣不滿,麻溜兒答應了。剛想走,李鳳霞叫住他。
“你跟安家七丫頭分手也有一段時間了,也該琢磨琢磨找個女朋友把婚事定了,昨天我去看你奶奶,她還跟我說,你爺爺想早點見到重孫子。”李鳳霞把兒子攏在身邊,替他整整衣領子。
“沒合適的,一時半會讓我上哪兒找去?”丁驍不無煩躁的說。
李鳳霞忽然神秘一笑,“我覺得云槿那丫頭蠻不錯的,剛才我在電視上看到她了,她好像導演了一個什么戲,好評如潮,去臺灣、香港和東南亞演出,場場爆滿,被文化部列為重點劇目,那丫頭,還是挺有才的。”
“怎么又是她,我這輩子就擺脫不了她了?”丁驍想,自己剛把安思潔連同云槿那檔子事兒從記憶里刪除,冷不丁的她又冒出來了。
李鳳霞道:“之前你說她又黑又胖,我還以為是真的,今天我在電視看到她,哪里像你說的那樣,雖然不能跟安思潔比,也算清秀大方。”
“我也沒說她有多難看啊,可我對她真沒什么感覺。”丁驍想起云槿,只記得她那時為了減肥不肯好好吃飯,現在想來,怕不是為了討好自己?能讓一個胃口很好的人面對美食控制食欲的,沒有強大的理由是不可能的。
忽又想起那時安思潔的話,云槿跟她穿了一樣的裙子,她那件要五萬,云槿那件應該也不會便宜,以他對云槿的了解,他知道她身上有股倔勁兒,要么不穿名牌,要穿就一定會穿真的。她那么不惜血本,怕不又是為了討好自己?
難道她真的對我……丁驍的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見兒子忽然心事重重的樣子,李鳳霞誤會了,以為自己無意中給了他壓力,忙道:“兒子,你要是不喜歡她,媽也不會勉強你的,最近你爺爺也不大提她了,估計早忘了那茬。”
“爺爺才不會忘記呢,爺爺不提肯定是因為云槿跟他說了什么。”丁驍知道爺爺的脾氣,老人家記性好極了,脾氣也執拗,并不是那種容易妥協的性格,但也不知道怎么了,云槿跟爺爺特別投脾氣。
“說什么?”李鳳霞才不相信云槿那丫頭會看不上自己兒子。丁驍搖頭,沒好氣,“我哪知道。”話沒說完,他就跑回自己房間去了。
醫院高干特護病房里,丁驍跟李鳳霞敲門的進去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來開門的竟然是云槿。
“李阿姨,您好,我聽說丁爺爺病了,趁著今天休假過來看看他。”云槿大大方方的跟他倆解釋,她前段時間跟團去臺灣演出,一回來就來看丁兆寧了。
病房的墻上有液晶電視,丁兆寧正倚在病床上戴著老花鏡饒有興趣的看云槿帶來的新編碟片,看到兒媳和孫子過來,忙道:“你們來看看,云槿這丫頭真是太有才了,能把穆桂英比武招親這出老戲編成這樣,真是精彩。”
“我在電視上看到了,云槿是不錯。”李鳳霞也夸獎了云槿一句,趁機打量她。和電視上基本一樣,就是比電視上還要瘦一點,看起來倒是很老實的樣子。
“阿姨過獎了。”云槿謙虛的說,視線并不看向丁驍。幾個月過去了,她并不想讓他以為自己對他還有意思。
“我前兩天在會所看到你弟弟,錢越賺越多了,又換了一輛法拉利。”丁驍沒話找話的跟云槿搭訕。
云槿只得應了一聲,“是啊,他整天瞎忙,家也不回,不知道忙些什么。”
不知道話該怎么接下去,兩人一陣尷尬,丁驍無聊之中見爺爺病床邊上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精致的飯盒,飯盒里有幾個皮薄近乎透明的水晶蝦餃,下意識的拿起一個來吃。
味道不錯,又鮮又嫩,丁驍一口氣吃了三四個,當他拿起第五個,忽然想起來,這蝦餃會不會是云槿送來的?丁驍不自在的看向云槿。
云槿早已注意到他的動作,心里報怨,那小子一定是吃獨食吃習慣了,一共六個蝦餃,丁爺爺只吃了一個,他一下子都給吃光了。
丁驍一看到云槿的表情就知道這水晶蝦餃肯定是她送來的,不知道是她自己做的還是買的,味道真不錯。
“你都吃了吧,爺爺已經吃過了,云槿這丫頭心靈手巧,戲編的好,蝦餃也包得好,將來誰娶了這樣的媳婦才真是福氣。”丁兆寧不失時機的在孫子面前夸獎云槿。
丁驍沒有吃最后那一個蝦餃,他覺得自己已經吃得夠多了,實在沒必要讓那丫頭看笑話,以為自己是個饕餮。
這時候,云槿推說團里有事,起身告辭。丁兆寧向丁驍道:“你送送她去。”丁驍嗯了一聲。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病房,搭電梯下樓,走在醫院的院子里,丁驍思量再三,決定先開口,“上回我喝多了你送我去酒店,一直沒找到機會謝你,改天我請你吃飯。”
“那么客氣干嘛呢。”云槿掩飾住心中的悸動,語氣依舊平淡無波。丁驍今天的態度看起來跟往日有點不同,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主意。
“也不是客氣,就是……禮尚往來。”找到合適的措辭,丁驍腦子漸漸清晰起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對云槿有了那么一點點興趣,不妨培養培養,他這么想。
“你不會是有男朋友了吧,怕他誤會,不敢跟我一起吃飯。”丁驍忽然就有了這個想法,不然云槿干嘛推辭他?
這個想法讓他忽然就很不痛快,好像被人偷了錢包一樣。
云槿像瞅著一個怪物一樣瞅著丁驍,想看透他怎么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嗔道:“你真會聯想。”
“既然沒有,那咱倆一起吃頓飯吧。”丁驍不達目的不罷休。
“不用了。”云槿再次拒絕。
“到底為什么呢?”丁驍很不理解自己的邀請會遭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云槿放慢了腳步,看著花園里枯黃的草木,幽幽道:“沒必要,明知道是個爛泥坑,掉進去一次是沒經驗,掉進去兩次就是智商問題了。”
“這么說,我在你眼里已經變成爛泥坑了?”丁驍有點不自在的反問一句。
從來沒人這么形容過他,別人說倒也罷了,偏偏是她,她就是想蹲坑里,他還不一定樂意呢。
丁驍越想越生氣,怎么能承認自己是爛泥坑?他明明是個夢幻的天鵝湖好不好,只有癩蛤蟆才會覺得世界是個大泥坑。
“我可沒說你是爛泥坑,但是你偏要這么想,我也不會攔著你的。”云槿瞥了丁驍一眼,反擊回去。
他還有臉不高興,裝什么唐僧二百五啊,有資格甜到憂傷么你。
“算了,你們當編劇的嘴皮子厲害,我說不過你,等我哪天去找你,我不習慣欠人情。”丁驍扔下這話就走了。
云槿正為他的狂妄囂張而郁悶,忽見他又轉了回來,故意仰起臉,不看他。
丁驍走到她面前,往她手里塞了一個東西,“等我走了,你再看,這回我真的走了。”看到他的身影消失,云槿才松開手,一看手里的東西,頓時百感交集。
那是一個精致的復活節彩蛋,打開后里面是一輛做工精細的小馬車,五六歲的時候,她去丁家玩兒,看到丁驍正拿著這個彩蛋跟他弟弟丁驥顯擺,她也好奇的伸頭去看看。
“這是什么?真好看。”她見都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小玩意兒。
“復活節彩蛋,馬車是用蛋黃做的,外面掃了金粉,可以吃的,你嘗嘗。”丁驍信口開河的戲弄云槿。
云槿接過去真的用牙一咬,差點把牙給硌掉了,丁驍在一旁很可惡的大笑。
快二十年了,想不到他還記得這個彩蛋,更想不到他會帶在身上,云槿心頭一陣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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