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酒醉還在花下眠
滿園的春色上盡是揮不去的蒙蒙細雨
我托腮看著前頭被雨霧籠罩的山頭,心情也如它一般陰霾。
雙手再度摸向額頭不大的包,更是深深的吃痛
昨日的場景,不止一次的回蕩在我腦子里,怎么趕也趕不走,像是根深蒂固一般
“小姐,你說你看著那山頭都有半個時辰了,那座山頭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呀?”
小翠站在我身邊,隨著我的目光疑惑的向外看去,頭上的倆個羊角辮也一顫一顫的。
若是平時,我定會拽著她的羊角辮做出各種各樣的造型,可現下,我委實沒有那個力氣做這些事情
“小翠……你說,為什么我會這么煩惱呢?”
小翠轉過臉來,小小的臉滿滿是一副了解的樣子。
“要知道,相思,想死此乃正道也!”
我扭過頭,不愿再看小翠的模樣,自怨自艾著
“說到這,反倒真有些想死的感覺。”
“小姐,你可不能胡想啊,若你死了,小翠怎么辦?大當家怎么辦?還有整個烏龍山的弟兄們怎么辦?”
看著小翠較為跳線的模樣,我暗自嘆了口氣,這些貌似感人肺腑,實質惡俗透頂的不知又是從哪一本小言里面學來得,當真也應了她那句話
活到老,學到老。
正當我沉默,打算神游于外時,站在一旁的小翠倒穩了穩聲音一本正經的說話
“說實話,男女情分上我并不相信緣分一說,人們常常以緣分深厚作為親近的借口,而以無緣作為了卻情意的假詞而已。至于緣分我只覺得事在人為,聚散離合都不必拿緣份做說辭。”
“小翠……”
小翠看著我雙目是滿滿的淡泊明志的模樣,我咽了咽口水繼續說到
“小翠,這一次你進步不錯哦,小言里的臺詞全說對了,沒有錯別字也沒有自己加字哦。不錯,不錯,值得贊賞!”
小翠看著我,整張臉仿佛僵了,半響才說
“是么?小姐你也這樣說哦!恩,趁現在記性不錯,小翠還要多記幾個,小姐,小翠先走咯!”
沒有想要開口的感覺,我就那么看著小翠蹦蹦跳跳高興至極的離開了我的房門。
剎那,原本稍好的心情再度一落萬丈
或許,這一生,我就該被遺棄。
先是娘親,再是白渭,最后,連小翠都不要我了……
“小姐,小翠還想再說最后一句哦!,有志者事竟成……”
看著明明離開卻還原路返回的小翠,耳邊回響著她臨走前清脆聲音
有志者,事竟成?
那,我若想與白渭白頭到老,那,也能成么?
心中隱蔽的想法被瞬間點燃如同星星燎原之火。
燃盡了所有只剩下熱情洋溢
想著那一副淡淡的沾染著桃花味的模樣,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重生的毅力,焦急的奔跑著,沒有目的,沒有休息,也不想休息。唯一念著的就是那張滿帶***的臉頰
或許是我太過真誠,也或許是我倆的羈絆太深,不曾走離多久,我就看見正在對面湖亭內作畫的白渭。
風度翩翩,溫柔的讓人錯不開眼
我停下腳步,靜靜的欣賞著這難得的美景,時間也仿佛在這一刻停頓,整個世界也只剩下他和我。
我仔細端詳著白渭的模樣,其實,白渭算不上傾國傾城的妖孽,但是卻足以讓我丟盔棄甲
“仇小姐,來了。”
我恍惚的看著白渭微笑的模樣,鬼斧神工似的慢慢向其靠近,直到走近,看見這一桌子擺放整齊的筆墨紙硯
“你要作畫?”
“嗯,不過,畫已作好。”
“哦”
僅僅是回答他的一個問題便讓我有著如臨大敵般的緊張。
不敢再看白渭的模樣,只是乖乖的打量著白渭手中的畫來。
畫中,勾勒出一座不小山頭,有田野,綠草,還有繁花,與其說它是山頭,我倒覺得叫它秘密花園要更貼切一些
因為就在畫的正中心有倆個小娃娃蹲在地上埋頭苦干,不知在做甚。
“這倆個小娃娃?”
“穿藍衣服的是我,另外一個是……蘇嬋”
“蘇嬋?”
無意識的重復白渭口中的名字,腦中一閃而過的模樣快得抓不住
“仇小姐忘了么?那日,在桃花林你也見過她的。”
白渭的話,讓我如夢初醒,這才想起第一次見面得場景,原來蘇嬋就是紅配綠姑娘,我拿著畫,心中卻如同蘿卜泡在醋壇子一般的酸澀
“你們是兄妹么?”
頭頂上傳來白渭的笑聲,即使沒有抬頭看著白渭,我的腦海中卻也還能想象出白渭如沐春風的笑容,尤其是在提到了蘇嬋這個名字的時候。
“呵呵,見過我二人的都會問我們是不是兄妹,其實,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雖不是兄妹卻要比真兄妹還要親上幾分”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眼神卻總是不自覺的向桌上的畫瞟去,恨不得將那張完好的畫紙里看穿個窟窿
氣氛再一次的沉默,我不知該說什么,白渭也無意再開口,只是提筆又旁若無人的畫畫起來,而我也正好可以站在他身邊端詳他的畫來。
我本算不矮,與白渭站在一起卻也直到他的肩膀,陽光斜照在地上印出一副相敬如賓的圖。
男的正伏在桌上畫畫,女子便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平靜無瀾卻又動人心弦。
我眼波一轉,想起兒時替娘親磨墨的場景,便自告奮勇的磨墨起來。
情到深處,一首兒時的歌謠倒浮現在我腦海,無聊之際也正好哼了出來。
“手拉風箱,呼呼的響,火爐哦燒的紅旺旺……”
而一旁本在畫畫的白渭驟然停筆,轉過頭看著我,一雙好看的眉毛因為驚愕而挑的老高
“這是哪里的歌曲?”
瞧這白渭對我哼的歌有著滿滿的興趣,我也像是找到失散多年的知己一般,興奮起來
“你也覺得好聽是不是?哈哈,這首歌呀!是小時候一個叫做‘藍婉甜’的小妹妹教我的呢,我當時就覺得特別好聽,所以就尋得她來教我,怎么樣?是不是很好聽?”
白渭看著我,尷尬的笑著
“這首歌應是地方民謠吧,不過仇小姐卻也能唱的出自己的一番風味,小生倒也是佩服”
“你喜歡吖!那我再多唱幾遍與你聽!”
我問了問嗓子,打算再唱他個五百回的時候,白渭卻焦急的拉著我的衣服,像是要努力避免什么似的
“仇小姐,大病初愈,還是好好歇息罷,唱歌的事,來日方長!”
感覺到白渭語氣中的絲絲不滿,我輕輕的低著頭,磨墨不語,大好的相處時間也在這一分一秒的墨汁里悄然流失
既然不能用唱曲兒來打發這時間,那也只能腹餓思淫欲了
原本看著墨汁的眼神開始一路向西,一點一點的打量著,從發絲到腳底,一塊一片都不能錯過。飽覽這美好時光,最喜歡的還是那腰間,每每次,看到腰間,我總會想起,那一夜偶然瞥見的春光。
唉,真不知道,如此好的良辰美景,又得等到多少個日夜去咯!
正值我惆悵之際,不經意的看到了半隱在腰帶上的手絹,我看看手絹再看看一臉認真畫畫的白渭,想著白渭也會像那些姑娘淑女一樣,拿拿小手絹,擦擦汗的嬌羞模樣,我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白,白渭,你也用手絹啊?”
白渭將手上的毛筆放置一旁,默默地將原本纏繞在腰帶上的手絹拿了下來,呈現在眼前,旁若無人的看著它,惹得我也隨他一起看著手帕,雖然說這手帕白凈的都不像手帕了,可是在它上方刺得圖案到也是真正的好看
“白渭,這倆只鴨子真好看!”
“那是蘇嬋替我繡的鴛鴦”
原本洋溢在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像是僵硬在臉上,如同面具一樣,不能摘下。
“哦,是,是鴛鴦啊!”
“你知道,鴛鴦是什么意思么?”
我茫然點頭,目光卻一直停在手絹上不肯離去
“娘親說過,白頭偕老,久伴不離。”
“那仇小姐又何必棒打鴛鴦?”
我猛然回神看著眼前白渭一臉正經沒有絲毫笑容的模樣,甚至都帶上了些許薄怒的模樣
“那,還請仇小姐能成全我與蘇嬋,小生定會感激不盡!”
我眼光一轉,佯裝著恍然大悟的看著白渭,步伐卻在后退
“對了,對了,白渭公子,我突然想起還叫小翠丫頭幫我燉了八寶粥,我去看看好了沒?若是好了我,我再送來”
話音剛落,我就馬不停蹄的離開了,一路上被樹枝打在臉上多少次,我也不記得了,直到認為自己跑了很遠很遠的時候,我才停歇住看著面前的青草依依,腦海中白渭鄭重的模樣,無不如同鬼魅一樣的浮現在我腦海中,連帶著的還有初次見面他倆的琴瑟和鳴,我不禁在想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他倆現在會不會已經成親了呢?
或許倆人正在你儂我儂,絕不會有著現在天涯海角的距離吧
成全?難道,要我真的要成全白渭么?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有人落水啊啦!”
我詫異的回頭,熟悉的聲音徘徊在我的耳中,那好像是小翠的聲音,難道是誰遇見了什么意外?我環顧四周努力的分辨著聲音的緣由,不確定的朝著聲音處奔跑著,直到被小翠撞了個滿懷
“小姐,小姐,姑爺他落水了,你快去救他吧!”
來不及問清是怎么沒回事,我心里的焦急就迫使我跑到白渭的地方,一路上我不禁在想,如果白渭他沒有死的話,那么我或許會考慮考慮成全他們的事情。
所以,白渭,你最好,不要死。
等我跑到亭子那里的時候,桌上他與蘇嬋的畫正在微風的擺動下,栩栩如生,而那作畫人卻不知去向何方,偌大的湖面上只是慘慘的漂著鴛鴦手絹,看到如此慘境,我心中莫知名的一痛,在不顧三七二十一,我大步跑向湖邊,縱身跳了進去
剎那,刺骨的寒冷蔓延在我的皮膚上,我睜開眼拼命的在模糊不清的湖水里找尋著白渭
終于,終于就在我將將要窒息隨著白渭沉睡在這湖底的時候,不遠處,我看見了靜止在湖水中央的白渭,閉著眼沉睡著仿佛一座安詳的神像,而他的白色的衣服也在湖水開放出一朵白色的花。
可能是湖水太藍,沒有安全感使人壓抑,即使那花如何美麗,卻總掩蓋不住它渾身撒發出的死亡感
若再耽擱一秒恐怕死亡也會慢慢的將白渭侵蝕
來不及多想,我用殘余的氣力奮力的游到白渭身邊,雙手托著他的身體開始向上游去,剛剛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時,我的身體就疲倦的沉了下去。
“我沒有力氣了!小翠”
最后一句話徹底的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氣,原本想要一起帶著白渭離開的手,現在只能緊緊的抓著他共赴黃泉。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