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小子舉起手做了一個快速的動作。動作快得驚人,壓根兒看出什麼時候動的手,但他手掌上倏地晃晃一閃,映得大轎伕非常的刺眼。
心知肚明,大轎伕斷定這小子手握一把迷你型尖刀。
大轎伕心裡忽地跳出一個念頭,這小子在傳授那些少年割包劃衣的扒術!原來這裡是一個賊窩子。
雖說膽大,大轎伕心窩好一陣“卜卜”地搏動,又駭又喜!——他孃的,他心裡罵道,怪不得這小子也入這個狗窩子!
大轎伕不欲再看這些小玩藝兒了。
但見,他的鼻子又翕動起來。大轎伕貓著腰順著土牆摸了過去。
大轎伕一間一間摸過去,當他摸到第五間房間時,裹腳不前了。因爲,大轎伕覺得奇怪,這個房間要比其他房間要高級得多了,別說牆抹得光滑不透風,就是窗戶和窗紙都是完整的。
大轎伕佇立於窗口邊,粘著口水的手把窗紙捅破了,於是,他便向內窺視起來……
這傢伙真的在裡面!裡面的擺設真是與這座院裡其它房間佈置不一樣,完整而體面,一應俱全,猶如小康人家。
這傢伙與另外一男人都側面坐著,大轎伕一時間還很難辨清另外一個人的相貌特徵,不過過不多久就知道了。
這兩個人側坐著在喝酒,這傢伙一邊在喋喋喋不休地說著話,一邊給另一個斟酒。一張圓桌上擺放著烤鴨、燒雞、豬肝和花生米等下酒菜,簡單而殷實。
“……師傅,您不知道,貴夫人紳包裡那顆夜明珠有雞蛋那麼大!真的不騙您!”這傢伙舉起手又給他師傅斟了一杯酒,眉飛色舞地說道,“那光光的,閃閃的,不只我一人看見!在場的還有多人見過。貴夫人在拿金豆子時,拉開那隻鱷魚包……”
“慢慢,什麼,鱷魚包?”那個被稱爲師傅的人驚訝。
“千真萬確。師傅,徒弟雖見識不多,但那鱷魚包也是認得的。它的皮不是光滑而是凸進凸出。我不會看走眼。”這傢伙眉飛色舞連帶沾沾自喜。
“你剛纔說什麼,許多人都見過這顆夜明珠?”師傅問徒弟道。
“是?。 ?
“豬腦袋!你以爲見過的人越多越好呀?!”師傅輕輕罵徒弟,雖然罵人也顯得溫文爾雅。
“可是,我只想證明這是真的夜明珠!”這傢伙慟生生地說道。
“不怕賊偷,只怕賊惦記!說不定多少人在打這夜明珠的主意!”師傅悠悠地說道,又像是自言自語。
“那師傅我們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了?”這傢伙摩拳擦掌地興奮地道。
師傅沒有急於表態,只道一句:“只怕夜長夢多,也不能*之過急!”
這等於沒有說嘛。
這傢伙站起來給他師傅斟酒,顯得非常殷勤的那種模樣,附耳於他喃喃地說道。但在窗外的大轎伕卻聽清楚:“師傅,這件事交我去辦好了!”
師傅聽了冷冷一笑,嗔怪地對他說道:“你以爲自己是誰呀?別以爲扒了一顆金豆子就了不得了?!”
“師傅息怒!徒弟不自量力!”這傢伙又站起給師傅,低頭哈腰賠不是,爾後,又嬉皮笑臉地說道,“徒弟我還從來沒有失過手哩!這主要是沒機會不是?這是一個千載難逢機會不是,當然啦,這非得你老人家出馬不可!”
啊?這不知什麼叫羞恥的傢伙,把偷金豆子被老子抓住一事隱瞞了他師傅,報喜不報憂!卻在這兒他師傅面前吹,知道吹牛不交稅,恬不知恥,我呸呸呸!大轎伕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他、啐他。
“這還差不多。徒弟呀,還沒碰上高手和棘手的事,你還是要多磨礪!什麼事都要低格調一些爲好。沒失過手固然好,但你還是多加謹慎,小心爲妙,知道不?”
“知道!謹記師傅教悔!”這傢伙臉色顯得一本正經的嚴肅,然後嘻嘻一笑道,“師傅您還可能不知道,不但夜明珠價值連城,就是貴夫人身上的任何一件東西都能使咱發財!”
“哦?”師傅好像十分感興趣,可卻是不露聲色。
“她身上珠光寶氣,那‘噌噌’發光芒!首上的金釵玉簪,項上的珍珠項圈,指上的鑽石戒等,嘖嘖嘖,我有生以爲來從沒見這麼風光的女子!”這傢伙說得嘖嘖有聲,“師傅,我所說她的風光,不僅指她的身上的珠光寶氣,而且她長得那個美呀,啊喲哇!別提有多少妖嬈了,還有那個風流勁喲,嘖嘖嘖,不是妖怪投胎,就是狐貍精投胎!”
“哦?”師傅還是那個聲音,那個腔調,那種姿態,又不同色聲地響了一聲。但這傢伙善於揣摩師傅的心理,知道他對女人發生了興趣,而且不是一般的興趣,還是濃厚的興趣。
“坦胸露背,那個又大又霸氣又白又嫩的大半個就露在外面,把看她的人的眼睛都拉直,瞪得有這麼大,像雞蛋。屁股豐腴,蹺蹺的,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的,拿您的話來說,那叫什麼來著,對!婀娜多姿!要多少性感就有多少性情感!我可斷言,看了它,包括那個,保證能治早瀉,千年的早瀉,萬年的早瀉!”
“此話怎講?”那個師傅說。
“您想吶,那樣的男人見了,不舉的傢伙保證噌一下子舉起來!呵呵?!边@傢伙爲自己說了這些個猥瑣的話而沾沾自喜,彷彿獲得一項發明獎。
“亂彈琴!”那個師傅嗔怪。
“呵呵,師傅您難道不喜歡女人的風騷?除非您有陽委!”這傢伙把頭側一點過來了,大轎伕看見他說這句話時,一臉的英笑,真是壞死了。輕輕年紀怎麼不學好,會是這樣呢?
“越說越不像話,沒大沒小的。”師傅嗔怪,但大轎伕聽得出,師傅一點沒有怪徒弟的意思。是不是那個文質彬彬的師傅也愛好這一口,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塞狼?
“呵呵……可是師傅還有哩,還有那個聰明伶俐的丫環!”這傢伙得意地一笑,顯得非常神秘又非常隆重地推出又一個駭人聽聞的信息。
“美丫環怎麼啦?”師傅輕描淡寫地問,先前的那一個“哦”字不說了,當然他是進一步對丫環感的興趣。
“要說妖媚雖說丫環比不上主子,但要漂亮兩字去比的話,貴夫人就壓根兒沒法比,不是對手,不在一個層次。美丫環的漂亮彷彿不食人間的煙火!”
“???果真如此?”這次師傅有些驚訝了。
“有道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你會見到她的,那時我才能解脫說謊的嫌疑。呵呵。”
“也許吧!”師傅擬似相信了。
“呵呵?!边@傢伙壞笑道,“若讓我選擇的話,我寧肯不要富貴而妖冶的貴夫人,還是要選擇低賤而美麗的丫環!不過,師傅你過是要了這個風騷一流的貴夫人吧!你因爲是過來人?!?
“你找死?。 睅煾蹬e起了拳頭,但須臾放下了,他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其實心裡頭還有挺高興的。
真是找死!在窗外的大轎伕大怒,但他只在心裡頭,敢怒而不敢言。他真想把這個可惡的傢伙的嘴煸打爛,一腳踢出地球外去!這傢伙怎麼能夠瞎議論貴夫人與丫環呢?他這種下三爛的人也配?!
然而,大轎伕怒目盯視著他那張可憎可惡的嘴臉。他緊緊地捏住了拳頭,拳頭握得“咯咯”地響,手心捏出汗水。不然的話,他肯定要破窗而入,一拳頭把這兩傢伙砸成肉餅了。但他忍住了,知道什麼叫“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
以上雖說是閒言碎語,但都是很重要的情況和有價值的情報,他還得側耳諦聽下去……
此時,大轎伕的後面響起了“嘀啦、嘀啦”的走路聲,他頓時警覺,一閃身躍起就躲避了。
聞之熟悉,耳熟能詳,大轎伕突然思想起來,這聲音是剛纔那個老怪物走路的聲音。
大轎伕耐著性子等著,果不其然,那老怪物一條船一般慢吞吞地駛過來,他出去之後回來了。
老怪物還是這麼慢吞吞的。
老怪物還是這麼一個姿勢。
老怪物還是這麼一個節奏。
老怪物就是老怪物,不可替代。
老怪物走得這麼慢真想把大轎伕給活活地急死,慢吞吞地走著,這真是在鍛鍊他忍耐力。
哦,我的娘呀,真算老烏龜拖重車地過去了!待那老怪物的腳步聲漸漸消失之後,他才躥到窗口後面繼續偷聽起來。
這當兒,這傢伙和他師傅還在繼續飲酒,他們一邊喝一邊在輕輕地說著話。比剛纔閒言碎語要低輕得多了,幾乎無語。他們一邊在交頭接耳地說著話,一邊在桌子上劃來劃去,猶如在籌劃著什麼重大的事件……
倏地,那師傅擡起來頭側過臉來,也就是說正面正對著大轎伕的視線內,讓他瞧得非常分明。這傢伙的師傅有一張白淨的英氣的四方臉,不像是一個扒手的師傅,卻像一個教書先生。
“妙手書生!”大轎伕閃電一般在腦海冒出這四個字,這使他喜出望外,不過,他還下意識地往自己的懷裡一抄。
糟糕!大轎伕懷裡的一錠銀子不翼而飛了。他“妙手書生”手再怎麼妙,妙到這種程度,他可沒有近過自己的身呀,這怎麼可能呢?這樣想著,不禁弄出顯微的聲音,可還是暴露自己的目標。
“誰?!”
草屋裡響起所謂“妙手書生”的斷喝聲。
大轎伕腳底抹油跳起來,躥上後面草房上再一彈,就一溜煙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