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就看著采臣兄這么入局么?”
王安石在寺院的后面發問,這里乃是他在打掃時候發現的,離僧舍有些距離,卻可以看到外間的一切,正好在三樓之上,以前好似是個藏經的地方,保存頗為完好。
有這等所在自然比荒廢了許久,滿布著蛇蟲鼠蟻的僧舍好了許多,王安石很快就清理了一番將這里做成了暫時棲身的場所。
“慌什么,不還是有你么?”
蘇化天輕笑一聲,看著那個入內的寧采臣,果然面目方正卻沒有印象中那位的半點影子,心下有些遺憾,卻也未有表露出來。
“再說了...你不也是入局,方得了出局的眼光和眼界么?”
輕輕拍了拍王安石的肩頭。
“放心,出不了大事,起碼在尋常人看來,你這個采臣兄可是傳奇小說中的主角呢!”
......
“咚咚”
書生進入了寺院,出乎意料這么大的所在竟然被荒廢了,黑夜之中居然只有一處房舍有亮光,不知是否是此地主人,秉著禮數之道,書生敲響了房門。
“哪位?”
陌生的口音,書生不禁想到。
“哦,在下偶遇暴雨誤入叢林來到此地,想要借貴寶地休憩一晚不知可否?”
‘吱呀’
一聲輕響,房門被打開,內中走出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人士,衣帽得體藍衫步履,見到了書生拱手一禮:“我也非此地主人,不過借宿而已,如果你不介意,那邊還有許多的空房,倒是可以容納你休憩。”
看著書生濕漉漉的樣子,他又道:“不如先來我屋烤一烤衣物罷,不然萬一感冒傷寒就出大事了!”
見得這個讀書人的模樣,書生不禁想到:看來也是應考的秀才,聽得他如此熱情,書生也覺得身周一陣寒意,連忙點頭:“那就卻之不恭了!”
說完就邁步走了進去,讀書人輕輕一笑,接著便關上了房門。
......
站在高樓之上,蘇化天和王安石將此事盡收眼底。
“我這個采臣兄什么都好,就是太過豪爽了,老是認為別人也一樣,出去這么多次了,還是不改這個毛病!”
王安石雖然口里有著埋怨,眼中卻帶著欣賞,這又何嘗不是寧采臣身上的可貴之處呢?
“如此雨夜,空無他人的寺院,怎么看都是有問題,一個陌生人敲門,不但不細細盤問,反而三言兩語就打開了房門,這不是有所持,就是有所欲,或者根本就是早已經知曉來人的底細了。”
蘇化天眼底露著幾分光芒,突然開口:“仔細聽,人家正欺負你采臣兄沒有去過北方呢!”
......
“正好這里頗為冷清,有了寧兄我也可以有個討教學問的人了!”
藍衫讀書人對著書生說著話,兩人已經通過了姓名,知曉書生叫做寧采臣,而藍衫讀書人叫做燕赤霞。
“想來燕兄也是來應考的秀才了,不過聽口音好似不像浙,江人啊!”
寧采臣好奇的問道。
“哦!我乃是陜,西人。”
燕赤霞語氣誠懇樸實,讓人頗為信服,寧采臣點了點頭,有王安石這么一個外來考生,多一個陜,西考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
“啊!”王安石扶額輕嘆:“我這個采臣兄啊...真是人家說什么就信什么啊,我可就是江西人啊,他連我的口音都不記得了么?”
“很少人會在意口音這個事情,而且這種環境下,有些不對勁他自己也會下意識排除掉,這是生靈自我的安全模糊意識在作怪。”
蘇化天倒是不以為意,看著寧采臣和燕赤霞互道晚安,寧采臣帶著幾分火源來到了旁邊的僧舍之中,發現了兩間灰塵不是很多的地方,看著模樣好似有人在此住過一般。
想到了燕赤霞在此暫居,可能之前也有人在這里暫留吧...隨意打掃了一下,仔細查看了一番周遭,沒有什么蛇蟲鼠蟻,寧采臣便枕著草席開始入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陣竊竊私語聲吵醒,他聽到北面房間好似有人在說話,而且住有家眷一般。
夜幕無心入睡,他便趴到了北墻的石窗底下,悄悄往外敲了一眼。
大雨過后,烏云散盡,此時月色皎潔,望去宛如白晝,一切都盡收眼底。
只見短墻外好似有一個小院落,有著一個四十幾歲的婦女,還有一個老婆婆穿著褪色的紅色衣服,頭上戴著銀梳,一副駝背衰老命不久矣的樣子。
兩人在月色下說著話。
婦人說道:“小倩為什么還不來?”
老婆婆說:“也差不多了,怎么也在左近不遠了。”
“她沒向姥姥發牢騷么?”婦人往外看了一眼,眼底流露著不明的神采。
老婆婆搖了搖頭:“沒有說過,不過看上去頗為憂慮,心思飄忽,有些魂不守舍的意思。”
“那小丫頭,心思太多,不能當自己人看!”婦人話還未說完,只聽一聲輕響,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走了進來。
月光下女孩一身白色紗衣,皮膚透亮得如同白玉,面容嬌巧,墨眉如畫,一點櫻唇勾人心神,模樣簡直美得驚人。
“背后不要說人,說人人便來了,正好在說你呢,沒想到你這個時候來了,幸虧沒有說你什么壞話。”
老婆婆笑著說起來,接著又道:“小娘子真是美如畫中人,我要是個男子怕也要被你勾走魂魄哦!”
“姥姥不夸獎我幾句,還有誰會說我好話呢?”后來進來的女孩輕笑著說道。
接著幾人的話語便難以捉摸了,寧采臣也沒有聽得清楚,想到這是鄰居家眷私語,他也沒有聽下去的想法了,便躺回了草床,沒有多久寺院之中就一片寂靜了。
......
“哎...我這位采臣兄,心真大啊!”
事到如今,王安石也只能這么想了,簡直有些沒心沒肺的感覺,圣賢書不知讀到哪里去了,夜晚之中,荒廢寺院,哪里來的三個女子家眷?
這一看就是有異常態,他不提起警醒之心,反而悠然睡下,真是...
“哈哈!這正是他至誠之道的所在啊,誠信于他人,守信于自己,可惜還未到誠于己的地步,有些憨傻了。”
蘇化天撫掌輕笑,然后看著月下一道倩影走近僧舍,開口道。
“莫急,這才到高潮剛開始呢!”
很快寂靜的寺院之中,傳出了清脆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