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董潘這么說,陳海也是覺得棘手。
陳海隨龍帝蒼禹進入這異世,雖然對這片大地沒有什么感情,但一定要有所選擇,他自然會選擇河西。
柴氏、杜氏等宗閥,是與他間隙極深,但除河西之外,其他宗閥世族又有幾個是吃肉吐骨頭的?
拋開舅父陳烈不說,陳海此時能信任的嫡系,葛同、丁爽、齊寒江、吳蒙、周景元等人的根都在河西,而與他交好的趙如晦、厲向海、周鈞、厲玉麟等人,也都是河西子弟,有這種種牽絆,他都不會出賣河西的利益;何況他此時還是太微宗上七峰的內(nèi)門弟子。
河西想要進一步綁住他,陳海能夠理解,但他真要答應(yīng)代河西在潼北府兼掌獅城嶺道院,那贏述及文勃源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文勃源此前諸多縱容,默行他在聚泉嶺經(jīng)營自己的勢力,就是認定盅魂丹已經(jīng)在悄無聲息間種入他的體內(nèi),不擔(dān)心他會脫離他們的掌握,或許早就認定聚泉嶺也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但贏述、文勃源應(yīng)該不會看到聚泉嶺與獅城嶺混淆起來,不希望董氏對聚泉嶺滲透太深,以致他們在最后不能完全將聚泉嶺完整占奪過去。
一旦贏述、文勃源認為董氏有可能直接將觸手滲透進聚泉嶺,會有什么反應(yīng)?
贏述、文勃源會不會將他召過來,激活蛟形蠱魂,直接將底牌攤給他看?
陳海此時僅僅是將蛟形盅魂留在體內(nèi),這時候贏述、文勃源也察覺不出來的,但他們一旦想要試圖直接控制陳海時,就會發(fā)現(xiàn)蛟形蠱魂并沒有真正的融入他的三魂六魄之中。
陳海心知他不能答應(yīng)執(zhí)掌獅城嶺道院,不然的話,極可能會出現(xiàn)他完全預(yù)料不到的變數(shù)。
見陳海竟然猶豫起來,董潘心里禁不住一沉。
陳海雖然前程無限,但尚未踏入明竅境,此時就能執(zhí)掌道院,而且鬼都知道獅城嶺作為太微宗在河西之外設(shè)立的第一家道院,在河西的地位非同小可,必然會受到遠超其他道院的關(guān)注跟重視。
陳海這時候竟然猶豫起來,難道說他心里與河西還是有隔閡的?
“陳海德薄望淺,難堪重任,而此前辭去軍中將職,也是希望能專務(wù)修行,”陳海不管董潘手里會怎么想,說道,“我還想著待饑民安置大體結(jié)束之后,就連潼北大倉的職事也都推到,再回學(xué)宮潛心修行……”
陳海說得情真意切,董潘聽了心里卻越發(fā)疑慮,陳海還要繼續(xù)去學(xué)宮潛修,卻沒有想過要回太微宗,這不是要一步步與河西切割關(guān)系,又是想干什么?文勃源那邊到底許了他什么好處?
不管世子那邊會如此決定,董潘都不會在這里與陳海交惡,笑道:“你執(zhí)意要到學(xué)宮潛心修行,那推薦誰來執(zhí)掌獅城嶺道院,可真是頭痛了?!?
陳海知道他拒絕了這么干脆,董潘以及董潘身后的世子,心里必然會有想法,因而就不能在獅城嶺道院的監(jiān)院人選上,表現(xiàn)太過冷淡、太過不相關(guān)了,說道:“叛匪是跳出秦潼山了,但也在潼北留下諸多不安分的隱患,說不定什么時候又會掀出什么亂子。一定要我說,厲向海是個合適的人選?!?
董潘又是困惑起來,真有些琢磨不透陳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不愿意執(zhí)掌獅城嶺道院,又推薦厲向海,也沒有要撇清關(guān)系的意思,難不成他真心是想潛心修行一段時間?
“厲向海確實是不錯的人選,我當會向世子推薦,就不知道玉龍大營那邊放不放人了?!倍斯Φ?。
玉龍大營此時是董寧的父親董壽執(zhí)掌,柴騰出任都護副使,陳烈調(diào)出玉龍大營后,昭陽亭侯府在玉龍大營的影響力迅速被削弱,此前與昭陽亭侯府走得極近的厲向海,這段時間自然也不會太舒暢。
厲向海明竅境后期的修為,雖然踏入道丹境的機會不多,但他執(zhí)掌獅城嶺道院是沒有問題的,更關(guān)鍵的是厲向海有豐富的治軍領(lǐng)兵經(jīng)驗,董氏真要是在秦潼山有更大的野心跟企圖,厲向海絕對要比趙如晦等純道院、宗門修行的玄修,要合適得多。
吳雄、裴晉華、董寧,還不能完全看透陳海與董潘的對話藏有怎樣的玄機。
董潘大概也是認為厲向海是合適的人選,世子那邊應(yīng)會調(diào)厲向海過來,這邊他就索性直接安排厲玉麟先帶著十幾名師兄弟,先留下來整理獅城嶺的殘寨。
為補充獅城嶺人手的不足,陳海答應(yīng)從聚泉嶺調(diào)一千人過來,給厲玉麟這邊先用。
第一批就撤到聚泉嶺的三千多戰(zhàn)俘,情況相對要好一些,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休養(yǎng),卻也能用來開山造路、建造屋舍。
獅城嶺這邊暫時只能做這樣的安排,董潘、吳雄、裴晉華以及董寧,與其他河西子弟及千余道衙兵精銳,都會暫時留在聚泉嶺,要等燕京城的形勢相對穩(wěn)定下來,再考慮回去。
********************
到這時,陳海以曹氏父子名義拿到聚泉嶺的地契后經(jīng)營已經(jīng)整整半年。
近一個月來,將近有四萬戰(zhàn)俘轉(zhuǎn)移到聚泉嶺,在東麓、南麓的坡地臨時搭建了大量的窩棚安置,山腳下亂糟糟一團,但聚泉嶺半山腰往上,已經(jīng)是頗有些規(guī)模了。
除了西麓的大小鑄造場,以及湖口安頓曹、丁等氏族人的村寨外,聚泉嶺在原有的大小連寨基礎(chǔ)上,又興建了文華殿、演武堂、藥師堂、藏兵院等建筑,還對寨墻進行了加筑。
此時陳海讓周景元將東南坳里的那座寨子清理出去,讓千余道衙兵駐守進去,又另外在主寨這邊,給董潘、吳雄、裴晉華、董寧等人準備好條件清幽的精舍,能直接看到煙波浩淼的聚泉湖水,風(fēng)景十分的宜人。
從獅城嶺回來,將坐騎丟在山腳下,陳海陪董潘、吳雄、董寧徑直往主寨這邊飛過來,剛好看到有五六艘獵漁船,拖著一頭比獵漁船小不了多少的巨魚,從湖口進入東麓相對狹窄的河道。
“那是什么魚獸,竟然這么大!”
聚泉嶺并不高,董寧從她們所站的亭子到湖口,也就兩千余步的樣子,能看清楚獵漁船拖著的那尾巨魚足有七八米長,這時候不知死活,即便還沒有徹底咽氣,也沒有掙扎的余地。
魚身上的烏黑鱗片,在此前的搏斗中七零八落,巨大的魚嘴里露出鋒利的細碎尖牙,在夕陽下閃爍著寒光,似乎能一口將小型的獵漁船咬成兩截。
“這是潼河較為常見的鐵背鯰!不過今天收獲的鐵背鯰的確不小?!标惡Pχf道。
“何止不小,”董潘微微震驚的說道,“潼河兩岸人族繁衍旺盛,此時在潼河里能發(fā)現(xiàn)上千斤重的鐵背鯰就已經(jīng)能驚動鄉(xiāng)野了。今天獵得的這頭鐵背鯰,怕是得有七八千斤重。聽說此前這座湖泊,有兩頭妖鱷盤踞,后來被你除掉了,這頭鐵背鯰也不知道怎么從那兩頭妖鱷眼皮子底下活下來的?”
“也可能是剛剛從潼河上游的某座山湖里,遷徙到聚泉湖后,淪為聚泉嶺的獵物?!标惡Uf道。
鐵背鯰長成這么大,也只能算是低級妖獸,這時候背脊、側(cè)脅插著十幾根帶鋼索的倒刺魚叉,傷口還汩汩往外直涌殷紅的鮮血,不難想象為獵殺這頭鐵背鯰,六艘獵漁船上百余人,今日必是在湖里經(jīng)歷一番艱苦的搏斗。
不過那六艘獵漁船,或者說獵漁艇更合適一些,都是聚泉嶺精心改造,內(nèi)部用淬金鐵鑄造加固過,還鐫刻簡單的定波道篆,這才能在湖里搏殺大型魚獸,遠非尋常漁船能及。
鐵背鯰作為低級妖獸,血肉雖說沒有太大的煉丹價值,也能熬制滋補氣血的藥膳,但閱讀艘獵漁船將這頭巨大無比的鐵鱗鱘拖到岸邊,早就聞訊在那邊等候的上百人迎上去,在河灘上就訓(xùn)練有素的將鐵背鯰肢解成大塊的魚肉。
看到大塊的魚肉直接送到安置戰(zhàn)俘的窩棚區(qū)……
“聚泉嶺待這些餓俘,卻是慷慨??!”吳雄感慨道,沒想到陳海竟然將道衙兵精銳將卒才能享受的藥膳食材,都安排送給那些身體孱弱的餓俘滋補去了。
“聚泉嶺用五百萬斤精鍛鐵,才換下這批戰(zhàn)俘,總得讓他們先恢復(fù)氣力,日后才有可能賺回本來,”陳海笑著說道,“好在聚泉嶺也是靠山吃山、靠湖吃湖,大家都在聚泉嶺做客,不需要擔(dān)心這邊拿不出好東西來招待……”
聚泉湖承接潼河上游來水,本身就是數(shù)座峰嶺圍出來的大裂谷,湖最深處有四五百米,但西邊僅有一道兩百米寬的石壩口子能讓湖水泄出去,形成一道四五十米高的瀑布。
這種特殊的地形,將潼河上游大量的魚獸都攔截在聚泉湖里,聚泉湖的魚獸資源難以想象的富足,這也無怪乎兩頭妖鱷會長年盤踞在湖底不走。
要不是如此,聚泉嶺周邊僅開墾兩三萬畝地,秦潼山、京麓及天水、秦山等郡的糧價都高得吃人,陳海談什么去養(yǎng)活這么多的饑民?
湖泥砂礦的事,是不會說給董潘、吳雄他們知道的,但聚泉嶺這邊每天都會安排數(shù)十艘獵漁船到湖里捕撈魚獸,也瞞不過有心人。
而陳海這段時間,也特意將大量富含生命精元的妖獸妖魚血肉,安排給饑民食用,也是方便他們的身體能盡快調(diào)養(yǎng)過來,不至于花費這么大代價安置過來,兩三年就多死光光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