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警察萬萬沒有想到，龐勁東竟然是給他們的局長打去了電話，而且賀國文接到電話之後不到五分鐘，就趕到了審訊室。

賀國文看到龐勁東的樣子，先是愣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掛上滿面的微笑，熱情的與龐勁東握了握手：“龐先生，又見面了……”

龐勁東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泥水，苦笑著搖了搖頭，自我解嘲道：“對不起，樣子狼狽了一些，賀局長別見怪！”

“龐先生太會說笑了……”

“沒辦法，只能苦中作樂了！”

“龐先生稍微等我一下，我有點工作需要交代一下！”賀國文對龐勁東說罷，轉(zhuǎn)頭吩咐兩個警察：“你們跟我出來一下！”

兩個警察萬萬沒有想到，龐勁東竟然和賀國文如此熟悉，當(dāng)時心中便暗叫不好。

他們跟著賀國文來到另外一間辦公室，忐忑不安的站在賀國文的面前。

賀國文看了看兩個警察低眉順眼的樣子，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先坐下！”

“不用了……”其中一個警察擺了擺手，試探著問：“賀局長有什麼要交代的……”

“那個龐勁東，是因爲(wèi)什麼被帶回來的？”

龐勁東只告訴賀國文自己被帶到了公安局，並沒有說具體是因爲(wèi)什麼事情。兩個警察互相看了一眼，把事情的經(jīng)過敘述了一遍，與他們告訴龐勁東的大體沒有區(qū)別。

賀國文點點頭，吩咐兩個警察：“把報案人帶來，我有事情要問！”

“這……”兩個警察互相看了一眼，顯得十分猶豫。

賀國文看到他們兩個的樣子，心裡多少有些明白怎麼回事了。不過在表面上，他沒有流露出來，仍裝作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問：“有什麼問題嗎？”

“這……”一個警察咬了咬牙，終於說了出來：“沒有當(dāng)事人，只有一個目擊者……”

“這麼說，是目擊者報案，而不是當(dāng)事人？”

“是的……”

賀國文猛地一拍桌子，厲聲呵斥道：“你們兩個搞什麼搞？”

“我們……”兩個警察又互相對視了一眼，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早就看出來你們兩個搞鬼了，在我面前玩這套？！我當(dāng)警察的時候，你們兩個還穿開襠褲呢！”賀國文說到這裡，緩和了語氣：“老實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個警察急忙辯解：“我們沒搞什麼鬼，事實的確就是這樣……”

“沒這麼簡單吧？”賀國文冷冷一笑，打斷了警察的話：“我現(xiàn)在是給你們機(jī)會，如果你們現(xiàn)在不老實交代，將來出了什麼事情，我可幫不了你們！”

其中一個警察偷看看了看賀國文，只見後者滿臉嚴(yán)肅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關(guān)，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這個警察當(dāng)年在部隊的時候，有一個關(guān)係非常要好的戰(zhàn)友，名字叫張年有，人稱“阿有”。

阿有轉(zhuǎn)業(yè)以後去給人當(dāng)了私家保鏢，與這個警察仍然保持著非常要好的關(guān)係，互相聯(lián)絡(luò)非常頻繁。

在一個多小時之前，張年有給這個警察打來電話，稱自己的老闆與人發(fā)生衝突，結(jié)果車子被砸了。

張年有還告訴自己的朋友，他的老闆雖然不願意生事，更不願爲(wèi)這點事進(jìn)公安局，但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希望朋友能夠幫忙出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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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主意是張年有的老闆，也就是那個女孩出的，目的是要整治一下龐勁東。

只要能夠坐實毆打他人和破壞車輛的行爲(wèi)，就可以把龐勁東拘留起來。

拘留所那裡已經(jīng)被安排好了，只要龐勁東一進(jìn)去，就會被整的死去活來。

那個女孩和張年有雖然沒有親自出面，但是張年有收買了一個路人幫助作證，這個證人現(xiàn)在就在公安局。

實事求是地說，按照龐勁東的行爲(wèi)，是可以被處以行政拘留的，但是這個安排在程序上有很多地方違法。

張年有及其老闆篤定了龐勁東只是一個平頭百姓，就算是對法律多少有些瞭解，也肯定無處伸張。

爲(wèi)了讓自己的朋友放心給自己幫忙，張年有把龐勁東形容成一個盲流，而且還許以很多好處。

警察知道張年有的老闆是很有身份的人，不方便拋頭露面，聽到這些之後就明白自己應(yīng)該怎麼做了，於是出於哥們義氣策劃了之前的一幕。

其實張年有對警察說的話基本屬於實情，只不過礙於面子隱瞞了他捱了一頓胖揍，正在醫(yī)院治療。

賀國文長嘆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你們知不知道，自己辦的是人情案？這是非常嚴(yán)重的廉政問題！”

張年有的朋友低下頭，喃喃的回答道：“是……知道……”

“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其實人情案在公安系統(tǒng)是比較常見的，而且還造成了很多冤案，但是賀國文作爲(wèi)局長既然說出這樣的話，兩個警察就絕對不能予以駁斥，何況人情案的確是違法的。

張年有的朋友眼珠一轉(zhuǎn)，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放到賀國文的面前：“這是我的朋友給你的……”

賀國文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發(fā)現(xiàn)是一張燕莎的購物卡，面額是兩萬元。

這張購物卡其實是張年有很早之前送給這個警察本人的，因爲(wèi)張年有總是有事情麻煩他，所以平常經(jīng)常施以一些小恩小惠。

這個警察今天把這張卡帶在身上，本來是打算下班之後帶女朋友出去消費(fèi)掉的，現(xiàn)在他靈機(jī)一動，決定拿來收買賀國文了。

雖然他很心痛，但是考慮到眼前的事情已經(jīng)曝光了，尤其還是用來收買自己的頂頭上司，怎麼看也都是合適的。

賀國文不動聲色，問那個警察：“你打算怎麼辦？”

“按照正常程序處理……”

“你還想要把那個龐勁東拘留？”

警察擡起頭來，試探著問：“有什麼不可以嗎？”

賀國文冷笑一聲：“我看你們這身皮是穿到頭了吧！”

“那個龐勁東看樣子不過就是個盲流……”

“你們懂個屁！”賀國文打斷了警察的話，神情顯得有些焦慮。他對龐勁東的身份多少是瞭解一些的，不過覺得沒有必要詳細(xì)告訴這兩個屬下，因而只是簡單地說：“這個人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簡單！”

“啊？”兩個警察都感到很驚訝，也難以置信，不約而同的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有必要騙你們嗎？你們自己考慮一下，應(yīng)該如何收場吧！”

“這……”

“我只能建議你們?nèi)ズ妄媱艝|好好談?wù)劊堰@件事情就到此爲(wèi)止！”

賀國文知道這個警察的朋友給一個很有權(quán)勢的人打工，但是這個很有權(quán)勢的人究竟是誰，他並不清楚，而且對他也沒有什麼影響。

相比之下，龐勁東對他有著更加直接和有力的影響，孰輕孰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

至於這個當(dāng)事的警察，想起自己從一開始的時候是怎樣對待的龐勁東，料到龐勁東對自己肯定滿肚子火。

這時要他去說軟話，必然撞得滿頭是包，所以他很不情願。

可看到賀國文的樣子，他知道這不是在開玩笑，只能乖乖的回到了審訊室。

龐勁東靠在椅子上，雙腿搭在寫字檯上，正在抽著煙。

看見警察回來，龐勁東冷冷地問：“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警察強(qiáng)擠出一絲笑：“看來這件事情上，我們之間有點誤會！”

“沒誤會，我確實打人了，而且也砸車了，你快拘留我吧！”龐勁東嘴上這樣說，心裡已經(jīng)打定主意，只要自己在拘留所裡過上一天，就絕不會讓這兩個警察活著離開公安局。

“是這樣的……”警察一邊思考著措辭，一邊告訴龐勁東：“這件事情我們又進(jìn)行了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報案人並不是當(dāng)事人，而只是一個旁觀者。從這一個角度來說，沒有足夠和直接的證據(jù)可以證明龐先生存在違法行爲(wèi)，所以我們就只能……”

警察說到這裡就頓住了，然後仔細(xì)觀察著龐勁東的反應(yīng)。

龐勁東聽到這句話火更大了，這才知道報案的並不是那個女孩或者保鏢，而只不過是過路的閒人。

不過龐勁東倒也能想到，這報案人和警察肯定都已經(jīng)被收買了。

現(xiàn)在龐勁東更恨的不只有這兩個警察，更有那個所謂的報案人。

龐勁東冷冷地問：“你們打算怎麼樣？”

“這件事情到此爲(wèi)止……”

龐勁東打斷了警察的話：“你說到此爲(wèi)止就爲(wèi)止了？”

警察微微皺起眉頭：“那麼龐先生還想怎麼樣呢？”

“我現(xiàn)在來投案自首，請你們履行自己的職責(zé)！”

警察聽到這句話，強(qiáng)擠出的笑容更加僵硬了：“龐先生別開玩笑了！”

“我纔沒有閒心開玩笑，你最好馬上拘留我，否則我就告你行政不作爲(wèi)！”

警察第一次見到主動要求被拘留的人，不過卻也知道龐勁東不是真的要坐牢，而是在給自己出難題。

如果自己真的拘留了龐勁東，那麼後續(xù)的麻煩恐怕將會接踵而至。

想起賀國文對待龐勁東客氣的態(tài)度，再看到龐勁東現(xiàn)在的這種囂張，警察終於篤定了龐勁東是有背景的人，更加爲(wèi)自己答應(yīng)這個人情案感到後悔。

沒有道理把龐勁東繼續(xù)滯留在公安局，又不能真的予以行政拘留，但是送又送不走。

警察感到非常頭痛，只能用商量的口吻說：“龐先生，我已經(jīng)說過了，這只是一個誤會……”

“你特麼說是誤會，那就是誤會了？！”龐勁東說著直起身，抓起寫字檯上的案卷，用力的扔到了警察的身上。

在一剎那間，警察感到十分的屈辱，這種感覺與龐勁東自己被那個女孩用錢砸的時候是一樣的。

他木訥的站在那裡，沒有說什麼，只是目光復(fù)雜的看著龐勁東。

龐勁東是有意羞辱這個警察的，因爲(wèi)他甘願給有錢人做狗，使得龐勁東從內(nèi)心底看不起他。

就在場面僵持住的時候，賀國文推門進(jìn)來了，滿面笑容的對龐勁東說：“龐先生，脾氣很大啊！”

龐勁東冷笑著問：“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遇到這種事情，脾氣會好得了嗎？”

“如果是我，一定會先弄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賀國文坐到龐勁東的對面，然後衝著警察擺了擺手：“你們先出去！”

警察一刻不願多留，立即快步走出審訊室，出去後重重的把門摔上了。

賀國文看了看“嘭”一聲關(guān)上的門，回過頭來對龐勁東說：“你別怪他們，畢竟有證人，事情不太好辦……”

龐勁東立即問：“能讓我見見這個證人嗎？”

賀國文想了想，點了點頭：“我試著安排一下！”

賀國文說罷便起身出去了，過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門外傳來剛纔那個警察的聲音，像是在對什麼人說話：“我們現(xiàn)在太忙，等一下再給你做筆錄，你先到這裡等一會！”

警察的話音剛落，一個與龐勁東一樣滿身泥水的人推門走了進(jìn)來，這個人一見到龐勁東，登時愣在了那裡。

龐勁東立即認(rèn)了出來，對方是與自己一起被法拉利強(qiáng)洗泥水浴的一個路人，心裡登時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古時傳說被老虎害死的人會變成倀鬼，勾引其他人給老虎吃，由此有了爲(wèi)虎作倀這個成語，用來形容眼前這個人再合適不過。

龐勁東來到這個人的面前，冷冷地問：“就是你報案的？”

這個人見識過龐勁東的厲害，臉色短時蒼白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後退兩步，沒有說話。

“我在問你話呢！”龐勁東說著，又往前走了一步。

這個人還是沒有說話，而是立即轉(zhuǎn)身要開門出去，龐勁東一把薅住他的後衣領(lǐng)，然後用力的一拽，這個人立即躺到了地上。

“救命……”這個人聲嘶力竭的呼救起來，卻冷不妨被龐勁東一腳用力跺在了胸口上。

他頓時感到被壓上了一塊千斤巨石一般，不僅絲毫動彈不得，而且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龐勁東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人，眼睛中射出凌厲的目光，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是你報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