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信王趙榛口中報出一個個名字,姚達的心頭不由得一跳,這八個人,正是現(xiàn)在信王趙榛分派在南方各地駐守的重要部下。信王趙榛這次將他們一股腦全部召集到江陵來,恐怕是要有大動作了。不過姚達很聰明,這不該多嘴的時候,自然不會多說什么,而是拱手一拜,沉聲喝道:“遵命。屬下遵命?!?
姚達領(lǐng)命退下,信王趙榛卻是不像平時那般繼續(xù)處理政務(wù)了,而是將一切政務(wù)都拋到一旁,轉(zhuǎn)身走到了書房內(nèi)懸掛的地圖上。和劉廣開戰(zhàn),并不是信王趙榛一時興起做出的決定,經(jīng)過了這半個月的沉寂,信王趙榛已經(jīng)將南軍寨、江陵府徹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而無論是北方的北齊游蕩而來的散兵,還是南方的南蠻,也都被信王趙榛給平定,在楊再興與吳玠兩軍合兵,軟硬兼施的情況下,那些南蠻民族也已經(jīng)向信王趙榛臣服。如今信王趙榛親自主持的南方趙家軍兵精糧足,正是用兵之時。
不過開戰(zhàn)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現(xiàn)在天下局勢復(fù)雜交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若是信王趙榛與劉廣正式開戰(zhàn),那可就不只是信王趙榛與劉廣雙方之間的事情了,夏誠肯定不會作壁上觀,而夏誠一動,彭友也會有所動靜,就連福建路的范汝為也不會保持沉默的。所以信王趙榛這次動兵必須要前前后后都考慮清楚,做好完全的計劃才行。
就在信王趙榛與自己的親信商議對劉廣動兵的時候。在江陵城內(nèi)的另一邊,一些江陵的大臣們正聚集在將為通判的張順府上。在通判府邸內(nèi)院的議事廳內(nèi),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卻被信王趙榛一個個全部奪了權(quán)位的大臣們,卻是一個個愁云滿面,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看著一干沉默不言的眾人,坐在上首位的張順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如今那趙燕勢大,他們這些官宦大臣們手中的權(quán)力幾乎被剝奪殆盡。就連張順自己這個已經(jīng)降職的通判,都有名無實,別說是兵馬了,除了張順自己府上的?上的家兵,張順只怕連江陵城內(nèi)一兵一卒都調(diào)不動。各位江陵官員之權(quán),早就被信王趙榛安排在張順手下的那些將領(lǐng)給瓜分干凈了,張順現(xiàn)在的這個通判,只是一個空架子罷了。
想到自己的凄慘之處,張順不由得轉(zhuǎn)頭望向坐在角落的好友鐘潘。自己雖然被架空了,但多少還保住了朝廷大員的名頭。鐘潘卻是比自己要慘得多了,鐘潘說過有辦法對付信王趙榛,可還沒見鐘潘怎么行動呢,南軍營之亂就爆發(fā)了,緊接著趙燕就上奏陛下,以一些莫名其妙的緣由,就把鐘潘從一方大員給撤了下來,踢到一個虛職上去了。從那以后,鐘潘就一蹶不振,這次要不是張順以老友的身份親自相邀,只怕鐘潘也不會來通判府邸了。
而江陵的舊臣,差不多都是這樣的下場,實權(quán)職位盡數(shù)被信王趙榛的黨羽給占領(lǐng),現(xiàn)在張順就算是想動手對付信王趙榛,恐怕也是無能為力了。
長嘆了口氣,張順還是打破了僵局,對眾人說道:“諸位,趙燕可是比那金人還要狠毒,如今他玩弄朝政,我等宋室忠臣,久食宋祿,卻無能為宋室盡忠,一個個全都被剝奪了為大宋謀福的權(quán)力,實乃大宋不幸啊。諸位都是大宋老臣,可有計策救大宋于瀕危?還天下以清明?”
“這個……”張順這么一問,在座眾人都是一陣語塞,相互看了幾眼,一個個都是做了縮頭烏龜,低頭不吭聲。這些人的窩囊相,看得張順心里火冒三丈,可又不好發(fā)火。好不容易把這些對那趙燕沒有好感的人都給聚集起來了,要是再把他們都給罵跑了,那要對付那趙燕可就更麻煩了。
“鐘大人。”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只見一名男子站起身來,朝著張順拱手一拜,卻是原桂陽軍總統(tǒng)制經(jīng)略使薛大人的長子薛平。當(dāng)年信王趙榛入江陵之時,薛平還是一方統(tǒng)領(lǐng),不過信王趙榛又怎么可能會把這么重要的一個職務(wù)留給自己的仇人?幾個月前找了個借口,就把薛平給一擼到底。要不是薛平憑借父親的身份,殺了的話恐怕有人心冷,只怕信王趙榛早就把他給殺了?,F(xiàn)在薛平也只是江陵城內(nèi)一個閑置的小官罷了,根本沒有任何實權(quán)。
當(dāng)即,薛平對張順行禮之后,又是轉(zhuǎn)頭朝著眾人掃了一圈,隨即說道:“諸位。國難當(dāng)頭,半壁江山丟失。那趙燕不思報效國家,反而聚眾造反。他造反之后,蒙陛下隆恩,招安于他,賜予節(jié)度使的官職。但是這個趙燕仆大欺主,名為宋臣,卻實乃宋賊。我等皆為宋臣,一個個也都是久食宋祿,如今國難當(dāng)頭,難道諸位就不能挺身而出,獻計獻策來除掉國賊嗎?”
雖然有人出聲響應(yīng),但張順卻并不是很開心,這個薛平會如此急切地要除掉趙燕,其原因張順當(dāng)然心里清楚,可不是什么為國為君,只是單純地要為自己的父親報仇。這種包含了私仇的想法,在張順看來,很不可取的。
他自己好歹是為了重新奪取權(quán)力,對付趙燕也是奪取政權(quán)。一旦發(fā)生不測,最起碼能保留性命。而這種有私仇的人,就怕他犯傻,不計后果,恐怕與這種人合作,遲早是要壞了大事??蔁o奈,張順現(xiàn)在沒有別的選擇,隨著趙燕在江陵的勢力越來越大,張順這邊的人也是越來越少,無奈之下,張順才會把薛平也給請來一起商談。
在這個時候還能來接受張順邀請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因為受到排擠,而真心想要除掉那趙燕的,現(xiàn)在有薛平起頭,這些人的情緒也多多少少被激起。
而薛平見到這種情況,也是連忙對身邊的一人悄悄使了個眼色,那人見了,也是立刻站起身,正是種昭宣。種昭宣身為種家子弟,祖上也是大宋重臣,所以信王趙榛想要動他卻沒那么簡單,不過種昭宣的這個職位也不是很重要,信王趙榛也就干脆由得他去了。
信王趙榛的放任,卻沒有換來種昭宣絲毫對他的感激,此刻種昭宣出現(xiàn)在這里,就已經(jīng)足以說明問題了。種昭宣在好友薛平的提示下,也是趁熱打鐵,站起身對眾人喝道:“諸位。不除趙燕,在內(nèi)憂外患之刻,我大宋江山遲早為他人所篡。若真到了那個地步,在座諸位有何面目去見先帝?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他說的大義凌然,不過在場的也并不都是那些容易被鼓動的小角色,很快就有一人開口說道:“種大人。那趙燕的勢力已成,在此地根深蒂固,要除去此人,恐怕并非容易之事。別到時候殺虎不成反被虎傷?!?
這番話一說出口,剛剛被薛平和種昭宣好不容易給刺激起來的氣氛就像是被一盆涼水給潑了下來,直接從頭涼到了底。薛平和種昭宣兩人心里那叫一個氣啊,剛要轉(zhuǎn)過頭喝罵,可一看到這說話的人,兩人卻是閉上了嘴,那喝罵之言卻是怎么也說不出口了。不為別的,這說話的人是老官吏了,他的身份可不低,他們兩個小輩可沒有那個膽量對他出言不遜。
而見到此人開口,坐在上席的張順則是眉頭一挑,忙是一拱手,說道:“那么宋大人可有何高見?”在座眾人當(dāng)中,恐怕也只有張順能夠和這人平起平坐了,此人便接替鐘潘擔(dān)任鐘大人一職的宋萬。
說起這宋萬,那也是是江陵官員中的老資格了,而宋萬本人也算得上是當(dāng)朝名士,要不然,信王趙榛也不會讓他接替鐘潘,擔(dān)任這知府一職。所以這宋萬開口,就算薛平,那也不敢多說什么,只能是乖乖閉嘴。
聽得張順開口詢問,宋萬搖了搖頭,用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苦笑道:“張順兄。這趙燕的勢力如此之大,諸位雖有心除賊,可奈何手中又無兵權(quán),如何能夠?qū)Ω兜昧怂??謀定而動,方為智。沖動行事,卻是自尋死路。我等身死倒無關(guān)系??墒谴笏卧贌o人除賊,那大宋數(shù)百年基業(yè)豈不是要毀于當(dāng)朝?”
宋萬年輕的時候,那可是做過封疆大吏的,和在座的大部分官宦世家子弟不同,宋萬考慮的事情,顯然就要多很多。而宋萬所說的,張順也自然是明白,可明白歸明白,問題是總這么拖下去,只會讓趙燕的勢力越來越大,以后那豈不是更加難以除掉他了?
這個時候,薛平卻是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喝道:“諸位,正所謂擒賊先擒王。一切都因趙燕而起,不如我們定計刺殺趙燕。趙燕一死,其黨羽必亂。到時候,我們再招陛下天軍東進,討伐不臣。這地方可清,我們也可重新獲得權(quán)力。”
刺殺趙燕?這個想法一說出口,所有人都呆住了,瞪著薛平不知該如何回答。張順心里不停地嘆息,這薛平還是太急了,趙燕如果真的這么容易被刺殺,那他早就死了八百多回了。且不說趙燕身邊戒高某森嚴(yán),單單就趙燕自己,那也據(jù)說是單獨斬殺了雷轟豹的絕世高手。
張順張了張嘴,本來想要反對薛平的這個建議,可是一看眾人的模樣,這話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反對又有什么用?除了薛平的這個建議,在座眾人又還能想出其他什么辦法?難道真的如宋萬所說的,繼續(xù)隱忍,等待時機?宋萬的這個說法,張順是不可能接受的。照現(xiàn)在看來,薛平的提議,只能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在座眾人當(dāng)中,當(dāng)然也不乏有人看穿薛平提議的破綻,可他們也都是和張順一樣的想法。該試還是要試的,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說不定,還就真讓薛平成功了。宋萬看著眾人的表情,也只是搖了搖頭,干脆閉上眼睛,什么都不說了。
見到?jīng)]有人反對自己的意見,薛平興奮得差點跳起來。這個想法在薛平的心里成型很久了,可自從薛大人死后,薛平兄弟三人在江陵一沒靠山,二沒權(quán)力,根本就找不到厲害的殺手去刺殺趙燕。
而他們兄弟倆和趙燕的殺父之仇幾乎整個江陵城的人都知道,就算是薛平舍得這條性命,想要親自去刺殺趙燕,那也近不得趙燕的身。而現(xiàn)在不同了,只要得到在座這些人的同意,以這些世家的家底,想要找出幾個身手了得的高手,那簡直是易如反掌。刺殺趙燕的可能性,那也就大了許多了。
接下來,在座眾人又開始獻言獻策,最終商定,由各大世家分別選送十余名刺客,組成一個行刺小隊,專門負責(zé)刺殺趙燕。而關(guān)于刺殺趙燕的時間和地點,眾人也是反復(fù)商定,這才敲定了計劃。
最終,薛平一臉喜色地對眾人拱手說道:“諸位。若是能夠除去趙燕,就等于是為大宋除去一毒瘤。將來諸位都是有功之臣,當(dāng)名留青史啊?!闭f著,便對眾人躬身一拜。
眾人也是紛紛起身向薛平回禮,一個個都是謙虛了起來,只不過看他們的模樣,倒像是刺殺趙燕的行動已經(jīng)成功了一般。唯一少數(shù)幾人還是一臉凝重,卻不說話,這些只怕才是真正的明眼人。
既然已經(jīng)商定了計劃,薛平等人也是紛紛起身告辭,轉(zhuǎn)眼間,大廳內(nèi)的一干官宦大臣就走得干凈。宋萬臨走之前,卻是看了一眼張順,想要說些什么,張順苦笑著對宋萬搖了搖頭,只是拱手相送。見到張順的模樣,宋萬無奈地搖了搖頭,最終也是轉(zhuǎn)身離去了。
“呃?!北緛硪姷奖娙艘呀?jīng)走了,張順也正準(zhǔn)備離開大廳,卻是突然發(fā)現(xiàn),在大廳內(nèi)竟然還留著一人,定睛一看,卻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發(fā)一言的好友鐘潘。張順見到鐘潘始終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也是滿臉疑惑,當(dāng)即便走到鐘潘面前,對鐘潘說道:“鐘兄。你沒事吧?”
聽得張順的呼喚,一直閉著眼睛坐在那里的鐘潘突然睜開雙目,那眼中閃爍的寒光看得張順心頭也是不由得一顫。隨即鐘潘看了一眼大廳門口眾人離去的背影,卻是壓低了聲音,對張順說道:“張順兄。你這里可有密室?我有要事與張順兄相商?!?
見到鐘潘神神秘秘的,張順不由得一愣,不過很快便回過神,仔細看著鐘潘的表情,確定鐘潘不是在說笑,臉上的神情也是變得凝重了許多,點了點頭,說道:“鐘兄。請隨我來?!?
江陵城內(nèi),一隊人馬正在向城中心走去。這隊人不是旁人,正是處理軍務(wù)完畢準(zhǔn)備回府的信王趙榛。此時,信王趙榛一扯韁繩,驅(qū)使著坐騎慢慢往回走。而那些親兵則是緊緊跟隨在信王趙榛的左右,一隊人馬就這么沿著江陵城內(nèi)最熱鬧的大街朝著信王趙榛的節(jié)度使府走去。
雖然沒有大隊人馬開道,但信王趙榛在江陵城內(nèi)那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些原本在街道上行走的百姓見到是信王趙榛帶著親兵行進在大街上,都很自覺地退讓到兩旁,沒有誰會傻到去擋江陵城內(nèi)最有勢力的人的道。所以,雖然還是大白天,可信王趙榛走在大街上卻是暢通無阻。
不過信王趙榛現(xiàn)在卻沒有那個閑工夫去考慮這些問題,而是低著頭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辦。雖然他請求趙構(gòu),說劉廣犯境,試圖謀反,他已經(jīng)取得了趙構(gòu)的首肯回旨,可以名正言順的攻打劉廣了。不過信王趙榛卻不相信,劉廣會就此放棄抵抗,任由信王趙榛攻破他的城池而不管不顧。
經(jīng)過這一年的休整,不僅信王趙榛的實力大增,劉廣的實力也是同樣有了很大的提高。雖然上次武功山之戰(zhàn),還是以劉廣大軍落敗收場,但至少劉廣大軍所展現(xiàn)出來的戰(zhàn)斗素質(zhì),不會比趙軍差多少??磥?,要降服劉廣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而之所以趙構(gòu)會同意信王趙榛這個“趙燕”去打劉廣,其實并不是為了什么道理?,F(xiàn)在只要是義軍之間戰(zhàn)斗,只要給趙構(gòu)一道圣旨,趙構(gòu)就同意。趙構(gòu)現(xiàn)在樂的坐山觀虎斗??峙卢F(xiàn)在,就是劉廣也有趙構(gòu)給他頒發(fā)的攻打趙燕的圣旨。
而最讓信王趙榛頭疼的,卻是霸據(jù)撫州的夏誠。夏誠不是傻瓜,他不會想不到,若是劉廣的地盤被信王趙榛給吞并之后,對他有多么不利??峙纶w燕奪取了劉廣的地盤之后,下一步就是他了。
所以,夏誠絕對不會坐視信王趙榛將劉廣擊敗,很有可能會出兵相助劉廣。而問題是,以前用來牽制夏誠的彭友,也因為被逼迫到吉州,在這幾個月的時間卻是和信王趙榛撕破了臉皮,絕對不會再出手牽制夏誠的。
信王趙榛長長舒了口氣,看來此事還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還是等過幾日,傅選、吉倩倩和吳誥長老都到了江陵,到時候信王趙榛把這些頂級謀臣都聚集一堂,再來好好商議一番吧。
“大人!”就在信王趙榛低頭沉思的時候,忽然身邊的一名親兵臉色大變,大聲呼喊了起來。
同時,信王趙榛也發(fā)現(xiàn)了異常,他整個身子就往旁邊一側(cè)。一支強勁的箭矢此刻已經(jīng)從信王趙榛的臉龐飛射了過去。
“有刺客。保護大人。”到了這個時候,在信王趙榛身邊的那些親兵也是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親兵副隊長的呼喝聲中,所有的親兵士兵立刻就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將剛剛摔落在地上的信王趙榛給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