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阿爾託莉亞凜然地喝聲,阿爾丁幾乎本能地有了一絲恍惚,眼神也向身後飄去。這短暫的分神最多不過半秒鐘,但已經(jīng)足夠陸希做出反應了。他用力一擡左手,法杖波在了對對方的劍脊上,再一撥,對方那可吹毛斷髮的鋒利劍刃終於離開了自己的頸項。已經(jīng)用光了瞬發(fā)魔法儲藏位的法杖雖然在充能之前基本就沒啥用處了,但畢竟是用鐵木製成的,再怎麼說也比燒火棍好使吧。
陸希用剛剛?cè)腴T的鐵荊棘杖術(shù)中的一招撥開了翼人的長劍,然後便是一個打滾翻到了那奄奄一息的女白鬼身邊,抱住了她和那個小女孩,用盡最後力氣向旁邊一躍。就在他剛剛做完這一整套動作的時候,散發(fā)著璀璨光輝的輝煌劍氣便已經(jīng)從側(cè)後方的呼嘯而至,翼人阿爾丁甚至還來不及做出防禦的動作就被宛若光柱般的劍氣籠罩在了其間,連慘叫都沒有便被分解蒸發(fā),屍骨無存。
劍氣在殺死翼人之後依舊沒有停留,一直到將背後的山體“轟隆隆”地轟出一個巨大坑洞,這才煙消雲(yún)散。如果沒有陸希的眼疾手快,一大一小的兩個女白鬼一定也會被波及進去吧。
“……做的有點過火了,阿爾託莉亞。”陸希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對不起……”阿爾託莉亞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因爲身體還沒有恢復,所以沒法像以前那樣控制劍氣的出力了。”
“我也沒有怪罪你啊,只是無責任地下意識想要吐槽而已。”陸希將懷中的一大一小的白鬼,或者說是被扭曲的卓爾精靈放在了地上。向劍氣發(fā)來的方向走去,然後再一把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騎士公主。
這一擊聲勢浩大的輝煌劍氣。雖然用的神器本身的力量,但仍然需要少女靠自己的身體感受劍氣能量從聚集、成型到釋放的全部過程。甚至還需要承擔最後一擊的後坐力。如果是在健康的時候這自然不算什麼,但對於現(xiàn)在身負重傷的她來說,這也絕不是太輕鬆的負擔。僅僅只是這一擊,她就覺得身體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力量又一次隨之消失,綿軟無力,沒有傷上加傷也算是運氣不錯了。
(系統(tǒng):你的隊友阿爾託利亞擊殺黑旗翼人精英領(lǐng)主一位,獲得經(jīng)驗1120)
(系統(tǒng):宿主用控心咒操控了一名黃金位的敵人,雖然用了大量的演技和嘴炮誤導,姑且也算是成功了吧。獎勵經(jīng)驗1000。任務(wù)“優(yōu)雅地控心者”,完成度2/5)
(系統(tǒng):演技和嘴炮偶爾比力量還有用,便是實力超卓的黃金之人也能被忽悠死,宿主再一次證明了這個真理。稱號“巡迴演員”升級爲“舞臺劇演員”,嘴炮成功率20%,全勢力好感度1)
好吧,既然有了系統(tǒng)的擔保,那個“天命在身”的翼人老兄這次總不會又像一個心臟長在左邊的主角yiyàng突然復活了吧。和這個相比,稱號的升級根本就不值一提。
“幹得漂亮。阿爾託莉亞。這就叫心有靈犀的teamwork呢……”陸希扶著阿爾託莉亞道。
可惜騎士範滿點的阿爾託莉亞又一次陷入自我厭棄的狀態(tài),彷彿完全沒有聽到陸希的話似的:“我居然又一次出手偷襲了……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可是再也當不成騎士了……”
所以說了,人一旦節(jié)操太滿了。就很容易鑽牛角尖呢,所謂“君子欺之以方”就是這個道理。
“沒有關(guān)係,當不成騎士。你不是還有女皇這樣一個非常有前途的工作嗎?”陸希如此得安慰道。
阿爾託莉亞終於忍不住白了陸希yiyàng,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大有一種“唉,就這樣認命了吧”的悽苦感覺。她看了看那邊那正趴在母親身邊嚎啕大哭的白鬼。嗯,或者說是前卓爾精靈的小女孩,心中卻充斥著說不出來的複雜情緒:“她們……怎麼樣了?”
“估計救過來的可能性……不大。”本來就已經(jīng)傷得夠重的了,剛纔爲了給自己的女兒當擋箭牌又中了好幾發(fā)弩矢,要知道,那可是爲了對付畏懼火焰的白鬼和藍人而專門開發(fā)的鍊金武器啊。
陸希心裡也非常的不是滋味。
在此之前,他一直講這些白鬼看做是某種剛剛進入石器時代的蠻族怪物,當然也不會把他們的生命看得太重要,甚至骨子裡面也只不過是把對方看成某種可以刷經(jīng)驗的人形怪,另外還是“拉克西絲寢陵和英靈殿”副本攻略中所必須要排除的對象。
不過,當他猜出對方的來歷和悲催的前史時,心中著實不忍,對於之前二話不說看到白鬼馬上下殺手的作法,多少也有些愧疚。
陸希扶著阿爾託莉亞走到了那白鬼女人身邊,然後也不由得發(fā)出了一絲驚訝的感慨。哪怕是身上中了好幾支箭矢,哪怕是手腳上的傷口依然在向外冒血珠,那女白鬼也還活著,她也用甚是複雜的表情看了看陸希,接著看了看身邊的小女孩,目光漸漸溫和了下來,滿是不可直視的母性光輝。
果然呢,無論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世界,任何一個種族,最偉大也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母親呢。
似乎是感受到了陸希和阿爾託莉亞地走進,白鬼小女孩跳了起來,張開虛弱的雙臂擋住了自己奄奄一息的母親,她面對著兩人瑟瑟發(fā)抖,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小臉蛋上滿是恐懼,卻也堅定無比。畢竟,一直到這個時候,雙方到底是敵是友,便是陸希自己也說不清楚,更不用說是那小女孩了。
兩人不由得站住了,但這小女孩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突然噗通一下便跪倒了。看了看身後的母親,又指了指陸希的腰間。用急切的語調(diào)道:“藥……藥……求求您了!”
“抱歉……”陸希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那女人。用精靈語緩慢地道:“我救不了你。”
此話一出,小女孩不由得怔住了。過了幾秒鐘後,她似乎意識到了陸希話的真正含義,淚水頓時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
“我知道。”女人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女兒的頭髮,目光認真看著她的哭腫了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嘴脣,彷彿怎麼都看不夠似的:“作爲黃金血脈的後裔。如今卻變成這樣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活著本來就是一種煎熬,或許只有死了,纔會像一個精靈吧。”
“不管怎麼說,對不起……”阿爾託莉亞垂著腦袋,用很誠懇的語氣道。
“哦,爲什麼你要道歉呢?”白鬼看著騎士公主,用譏諷的語氣道:“你手中的……是誓約勝利之劍吧?那就應該是未來的諾德女皇了。我們一族也算是諾德人的世仇了。向仇人道歉,這可不像你們諾德人的作風。”
“哪怕是世仇。在戰(zhàn)場上堂堂正正地擊敗和消滅對方就是了,但要讓一個民族世世代代遭受這樣的禁錮和痛苦,這已經(jīng)超過仇恨的範疇了。”阿爾託莉亞微微嘆了一口氣:“我是亞諾爾皇家之人,本來沒有立場爲先祖拉克西絲的契約說三道四……但是。依然覺得過了一點。”
“在當時那個時代,這是很正常的。”白鬼,或者說是前黑暗精靈望著騎士公主滿臉的誠意。語氣漸漸緩和了一些:“我們這一族的卓爾,其實就是艾弗哈特家族。當年地下城最富盛名的卓爾豪門,同時也是被當時的黎明同盟稱呼爲‘棄誓者’的存在。”
“原來如此……艾弗哈特嗎?那我大概明白大賢者當年爲什麼會做出如此得選擇了。”陸希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這個家族代表什麼含義嗎?”阿爾託莉亞問道。
“當年的地下城精靈城邦。爆發(fā)了非常jiliè地內(nèi)戰(zhàn),不斷由歷史悠久的名門滅亡,也有新的家族崛起,而艾弗哈特家族,就是最有可能統(tǒng)一整個的大諸侯。”陸希撫摸著腰間黎明騎士之劍的劍柄,緩緩地道:“在啓明之戰(zhàn)爆發(fā)的初期,由於內(nèi)戰(zhàn)進入到最關(guān)鍵的階段,黑暗精靈並沒有派出部隊參加聯(lián)盟。卓爾精靈信仰的是黑夜女神勒託,這位女神雖然並不位列十二聖靈之列,當年在諸神之戰(zhàn)中也保持了中立,但總得來說也算是一位善神。在黎明騎士帕恩看來,所有能夠聯(lián)合的盟友,都能成爲反抗六魔神的重要力量,卓爾精靈自然也不例外。”
“然後呢?”
“然後?然後帕恩便帶著少量的衛(wèi)隊,隻身來到地下城邦,一座城一座城地去說服當時的黑暗精靈諸侯。他的誠懇和無畏折服了絕大多數(shù)的黑暗精靈城邦,最後,便只剩下了艾弗哈特家族。當代的家族族長,黑蜘蛛鄂瑞達邀請帕恩前去赴宴。許多人勸帕恩要小心從事,但他本人卻認爲,既然要讓對方放棄既得利益,那自己就必須表現(xiàn)出最大的誠意……但結(jié)果,卻是整個啓明戰(zhàn)爭時期最讓人扼腕嘆息的一幕。”
“血色之夜……”即便是阿爾託莉亞不怎麼擅長曆史,也不可能沒聽說過這個傳說。
當然,這個故事對於陸希來說,並不僅僅是傳說。當年“血色之夜”中唯一的倖存者,也正是將陸希帶大的,黎明騎士帕恩的遺孀,現(xiàn)任的諾爾達最高祭祀蒂德莉特。
吃下了對方提供的鹽和麪包,帕恩便放下了戒心。他卻未曾想到,自己的善意換來的卻是對方的殺意,劇毒的精靈烈酒,劇毒的精靈匕首,以及惡魔和獸人的伏兵。黎明騎士親手訓練的衛(wèi)隊一個個慘死在偷襲者的劍下,即便是聖泉之心也無法抵擋這樣的傷勢和劇毒,當他以萬夫不當之豪勇帶著愛人殺出重圍,最終也在愛人的懷中與世長辭。
在這個世界的古老盟約中,賓客的權(quán)力是必須得到保證的。如果你吃下了主人提供的麪包和鹽,則代表你是客人,即便雙方都是生死仇敵。至少在席面上必須保證對方的安全。能夠宴席散了,還要決出生死那就是另外的事了。
這個約定俗成的古老習俗。即便是魔神也沒有違背過。
可是,艾弗哈特家族的卓爾精靈卻做出來了。從此也將整個家族帶入了絕境。之後的發(fā)展也沒有如此事背後的操縱者所想的那樣,黎明同盟在領(lǐng)袖逝去後分崩離析,比心地純良人品高尚的黎明騎士腹黑一百倍的好基友,聖泉皇朝開國大帝克諾烏斯很快便繼承了基友的心臟和遺志,並且化作了冷血的復仇者,將啓明戰(zhàn)爭帶入了反攻階段。
可是,這一切都和蒂德莉特沒有關(guān)係。她帶著愛人的遺體回到了家鄉(xiāng)諾爾達,常年隱居不出,終日以淚洗面。據(jù)木精靈所說。在陸希來到諾爾達森林之前,沒有人能夠在大祭司的臉上看到笑容,包括親妹妹妮維雅在內(nèi)……
“鄂瑞達其實已經(jīng)改信了嗜血之王帕肯斯,因爲所謂的戰(zhàn)神,比起黑夜女神來說,能夠賦予她更多的力量,特別是戰(zhàn)爭方面的力量。不過,真正促使鄂瑞達在宴會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的,還因爲她受到了噩夢之王貝拉特梅婭的蠱惑。”女白鬼的話很快便將陸希從回憶中帶了出來:“但做了如此的事。自然要受到懲罰。鄂瑞達帶著家族的殘兵逃到了亞瑞爾高原,在山腳下隱居了起來。這裡當時還算得上是人跡罕至的邊陲之地,本是一個修生養(yǎng)息的地方,但她卻又一次犯下了錯誤……試圖奪取拉克西絲大賢者身上封印著戰(zhàn)神靈魂的秘寶。”
阿爾託莉亞臉色煞白。無言以對,而陸希則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所以,你們纔會被稱作棄誓者嗎?所以。諸神最初最要以如此殘酷的手段懲罰你們嗎?”
“大賢者請下審判之女神烏頓的神力,化作了束縛我們的守護者契約。我們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寢陵外表被扭曲。壽命被縮短,生育能力下降。男性的智力被封鎖,同時上百個嬰兒中才能誕生一個女嬰……”女白鬼露出了悵然的笑容:“這一切,都是爲了讓我們的人口和力量。因爲契約所需要的,只是一羣能守住地宮法陣和神器的奴隸,而不是一個新的族羣,新的勢力。”
“可即便如此,你們依然年年都在騷擾帝國的北方邊境”阿爾託莉亞忍不住大聲道。
“因爲,很多人覺得,這個日子已經(jīng)夠了。契約只限制了我們活動的範圍,限制我們必須保護法陣和神器,但沒有限制我們主動出擊。於是,有的族人便乾脆襲擊諾德人的村落,爲了發(fā)泄自身的怨怒,同時也是爲了掠奪生活必需品。山洞裡的生活,你也見到了……當然,某種意義上,也應該是一種自殺式的自暴自棄吧?”女白鬼露出了慘然的笑容:“當然,抱有這樣想法的族人,在霸王修建了那座京觀之後,應該也很少了吧。”
阿爾託莉亞再一次啞口無言。她突然覺得,那座霸王用以炫耀武功的宏偉建築,現(xiàn)在卻突然顯得無比的醜惡。
“我們一族在極盛時期大約有五萬多人,再加上一大批當年山丘之王和大賢者合理製作鉤裝傀儡,用拉克西絲禁咒的原理運作,用來保護法陣和神器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不過,自從和霸王的那場大戰(zhàn)之後,太多的族人,主要是女人戰(zhàn)死了,族羣滅亡地宮周邊便出現(xiàn)了許多守備上的空虛。”
“再加上有可能存在的帶路黨,大賢者當年設(shè)置下來的防禦措施恐怕也是漏洞百出了。”陸希點了點頭。如此一來,所有的謎題便都解開了。
“年輕人,你剛纔說過,你也是拉克西絲的傳人吧?”女性白鬼看著陸希的眼睛,語氣顯得越來越緩慢,應該是漸漸要達到極限了。
“如果您有什麼願望,我會盡量幫您的,前提是隻要不違揹我的原則,而且不太麻煩。”
“放心,不會太麻煩的。”女白鬼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往東面的洞穴繼續(xù)前進,最多兩三天的時間,你會找到另外一個族人的城鎮(zhèn),那是我的妹妹赫莉建立的新村落。請把我的女兒送過去……然後警告她們,入侵者來了!是我們最後履行契約的時候了!”
“這……”這還不麻煩啊?
(系統(tǒng):觸發(fā)c級支線任務(wù)“守護童年”。任務(wù)說明:將白鬼蘿莉送回赫莉的村落。任務(wù)獎勵:經(jīng)驗值3000,屬性點5。任務(wù)失敗懲罰:關(guān)係神器任務(wù)“世界樹權(quán)杖”。)
“好吧,如果你願意信任我的話。”陸希看了看正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用非常鄭重其事的態(tài)度點了點頭。
“非常感謝你。”女白鬼終於露出了笑容,然後卻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了一枚黑漆漆的戒指:“當您遇到赫莉的時候,把這個交給她。她會告訴你出去的通路……同樣,她也會告訴你通往神器所在的位置。年輕的魔法師,如果您真的是拉克西絲的傳人,不妨去試一試吧,得到世界樹權(quán)杖的認可,然後……解放我們!讓我們以精靈的姿態(tài)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