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龍宮內(nèi),翩翩披著白狐毯子舒服地倚在軟榻上,享受著侍女為自己捶肩捏腿,不時張嘴咽下侍女切好遞到嘴邊的蜜瓜,一任腳下跪著的華衣女子牽著她的衣袖哀聲啼哭。
聽了大半個時辰,許是她終于聽煩了,遂開口道:“哎呀,我說若華妹妹,好端端的你這是做什么來著?一來就哭個沒完沒了,怪可憐見兒的,可不是要我這個做姐姐的看著心都要碎了么?”
華衣女子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梨花帶雨的清秀臉龐,正是日前剛剛離開玉山的若華。她抽泣不止道:“姐姐,翩翩姐姐,這次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呀。倘若你不肯救我,我就真的死定了。”
翩翩心底暗自冷笑,面上卻故作驚訝,嗔怪道:“好好的,妹妹胡說什么呢?你可是堂堂北海龍王的愛女,又是王母跟前的紅人,哪個敢傷你分毫?妹妹可不是閑得發(fā)慌,拿我這做姐姐的來消遣吧。”
說罷,掩唇柔媚地笑了兩聲,眼眸深處卻滿是冷意。
若華拼命搖頭,臉色煞白如雪,惶然道:“不是,自然不是了。我便是跟誰玩笑,也萬萬不敢拿姐姐來消遣啊。我,我如今實(shí)在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求姐姐救我一命的。”
翩翩輕輕彈了彈裘衣上的灰塵,似笑非笑道:“即便如此,妹妹也只怕是走錯地方求錯人了吧。誰不知道玉山的九天玄女才是你的好姐姐,是你的大靠山。眼下你大難臨頭,就算要求人救你也該去求她呀,來求我這個沒用的姐姐做什么?我人微言輕,可沒那樣大的能耐能幫妹妹消災(zāi)解禍。”
若華哭得愈發(fā)厲害了,雙手死死攥住女子萎落在地的裙角,聲音嘶啞道:“姐姐,姐姐我錯了,若華知錯了。從前的事千錯萬錯都是做妹妹的不懂事,一時為玉山j(luò)ian人所誘惑,竟投靠了她。只是若華對天發(fā)誓,即便我投誠玉山,可也從未做過任何背棄你我姐妹之情的事情來啊。眼下做妹妹的大難臨頭,姐姐不看
別的,也須得看在過去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幫一幫我。難道說,便因了若華一時糊涂,姐姐竟真的打算袖手旁觀么?”
誰知哪怕她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翩翩仍舊裝傻道:“哎呀,妹妹胡說什么呢?我何曾不喜你與玉山來往密切來著?須知你我貴為龍宮公主,在下界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了,有些話可不能隨意亂說的。妹妹,須得當(dāng)心禍從口出啊。”
這最后一句,她俯下身來說得意味深長,分明另有所指。
若說來南海龍宮之前,若華尚且對之前的事存有疑慮,對面前的蛇蝎美人懷有所謂的姐妹情誼,此刻也只剩下滿心的失望與冷意。
但這些憤怒與失望,若華亦只能深深掩藏在心底,面上仍舊是一派柔弱的啼哭狀,她抽噎道:“姐姐,究竟要若華如何做,姐姐才能消氣,才肯救一救我?”
翩翩仿若未聞,只是扭頭對侍女曼聲道:“不知怎的,本公主此刻忽然覺得有些心煩氣悶,你們且扶我到外頭去透一透氣罷。”
起身時忽然又看一眼跪在地上面色慘然的若華,輕聲一笑道:“哦對了,我要到外頭去透透氣,若華妹妹可愿同去?”
見她語氣忽然軟化,若華以為是自己的做小伏低感化了她,忙擠出笑顏道:“是,姐姐相邀,妹妹自當(dāng)作陪。”
所謂的龍宮,其實(shí)是一個圍在結(jié)界中的城堡,金碧輝煌,姹紫嫣紅,一草一木皆與陸地上無異,且不會為海水所侵蝕。
而翩翩身為南海龍王的愛女,她的庭院自然是極為秀麗堂皇的。
在侍女的攙扶下,翩翩來到一株開得正盛的月季花前,俯身嗅了嗅,忽然回頭笑道:“不知怎地,看見這朵花,無端便想起了妹妹的玉容。卻不知人面紅花兩相映是怎生的盛景呢?”
那花不過半人高,若要與花交相映,唯一的可能便是若華得屈膝跪下。當(dāng)著眾人的面,要堂堂北海龍宮公主下
跪于花叢,只為取悅面前心思惡毒的女子。
饒是如此屈辱,為了取信于面前的女子,若華仍舊照做了,且表現(xiàn)得滿心歡愉,并無一絲異色。
“姐姐喜歡,妹妹自當(dāng)盡力滿足。”
月季帶刺,是人盡皆知的事。
若華就跪在那月季花樹旁,花枝隨風(fēng)飄蕩,難免會刺入她的皮肉。這等滋味,卻也不是好受的。
而翩翩顯然亦注意到了女子身上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嘴角的笑意不由擴(kuò)大,忽然掩唇打了個呵欠道:“嗯,彷佛是有些累了。但又舍不得面前的美景,這該如何是好呢?啊,有了!”
她轉(zhuǎn)頭便吩咐了身側(cè)的侍女到屋里去搬了湘妃竹榻和被衾到庭院來,而她好整以暇地躺著,眸意深深地打量著女子因久跪而漸顯蒼白的面容,目光之中似乎閃著一絲快意的神采。
不知是跪了多久,若華終于有些忍不住了,遂慘然道:“翩翩姐姐,你賞夠了么?若你看膩了,可否讓妹妹先行起身?我,我實(shí)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翩翩只是慢條斯理打量著自己指甲上的丹寇顏色,微笑道:“原來妹妹的誠意只是這樣而已啊。若妹妹覺得勉強(qiáng),只管起身離去,無須問過我的意思。”
她既然這樣說了,即便是膝蓋如針刺般疼痛,若華亦只能咬牙苦苦支撐跪著,一任額頭汗如雨下,面色越發(fā)慘白。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笑語:“翩翩姐姐,原來你在這里呢,教我好找。”
待腳步聲接近,女子彷佛極訝異地咦了一聲,望向躺在湘妃竹榻上的女子問道:“翩翩姐姐,這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在這里?”
若華勉強(qiáng)抬起頭來,只覺得面前的人與景都在搖晃,她微微搖首,伸手向近在咫尺的女子虛弱道:“瑞珠姐姐、素錦姐姐,幫一幫我,求你……”
說完這一句,她便雙眼一閉暈死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