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某地貧困山區。
寒風瑟瑟,雖然已經立春多日,不過北方的氣溫依然任何回升的跡象。以狗娃靈敏的感官意識還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氣溫相比去年同期還有所下降。
這個冬天注定了是狗娃一生中最難熬的冬天。此刻,狗娃正跪在一間破廟內,而狗娃的面前是一張破舊的草席,草席上躺著一個老人。看老人發黑的臉色,可能已經死去多日了。
死者名叫二寶,是這一帶有名的乞丐,也是狗娃的爺爺。說是爺爺其實就是狗娃在乞討時遇見的老家伙。當初狗娃一路行乞到這小山村,遇見了正在撿剩菜剩飯的二寶。狗娃已經三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所以當看見津津有味的二寶之后,狗娃本能的走到二寶身邊,就像饑餓的野狗尋找腐爛的食物一般。“你想吃?”二寶抹了抹嘴上的飯粒看著狗娃。“嗯。”狗娃只會呆呆的點頭,而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二寶手中那臟兮兮的黑面饅頭。“嗯,叫我聲爺爺,我給你吃的”二寶煞有介事的擺起譜子。“爺爺!”可能是餓慌了,可能是別的什么原因,狗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叫了出來。“哈哈,好,爺爺給你吃的。”說著,二寶將自己啃得只剩一半的黑面饅頭扔給狗娃,狗娃很沒有素質的吃了起來。
二寶今天很高興,不但填飽了肚子,還得了個便宜孫子。當然,在二寶的眼中,這個呆頭呆腦的家伙不過是幫自己的討飯的工具。而在狗娃眼中,二寶這個便宜爺爺能給自己吃的,給自己活路,在狗娃看來只要有口吃的,別說爺爺,那就是祖宗。于是兩個各懷心事的人走到了一起。那一年,狗娃12歲。二寶62歲。
轉眼的時間,6年過去。曾經的狗娃已經是一個七尺高的漢子,由于跟著二寶嚴重的營養不良,狗娃看起來很脆弱。現在二寶死了,狗娃又一個人生活,就好像回到了6年前一般。二寶的死并沒有給狗娃帶來多少悲傷,狗娃雖然沒見過什么大世面,不過狗娃并不笨。他知道二寶拿他當槍使,他知道二寶不曾真心對他。每次討來好東西都是二寶吃過之后,狗娃在一旁撿剩下的。即便如此,狗娃不恨二寶,畢竟二寶給了他一個住所,就是這間破廟。相處6年時間,狗娃是有感情的動物,所以二寶的死多多少少給他帶來的一些失落,以后又只剩下狗娃一個人過活。
失落歸失落,不過日子總還是要過的。狗娃收拾了一下心情準備離開這里,至于二寶,這坡面是他的家,也是狗娃的家,狗娃很慷慨的將破廟留給二寶,以免他死無葬身之地。簡單的收拾一下行裝,對狗娃來說并沒有什么行裝可言,不過是破爛的瓢盆,以及二寶生前用過的缺了很多口子的破碗。
將東西簡單的用破舊的床單裹上,狗娃開始了自己“新”的人生。
自從二寶死后,狗娃就一直在安排二寶的“后事”。連一口熱飯都沒顧得上吃,再加上現在正值寒冬,很多菜可以放上很久。村里連剩菜剩飯都很難找得到!這里屬于貧困地區,想從這里的村民手中乞討出一點錢財,那還不如直接拿把刀要了他們的命來得實在。
所以在狗娃看來,二寶已經死了,自己留在這個村子是不會有什么前途的。狗娃準備走出這小山村,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去看看。
嘴里哼著二寶生前常哼的小調,狗娃快步走出這困了他6年的山村,就猶如逃一般。其實狗娃是“文化人”這也是他自己認為自己和一般乞丐不一樣的地方。曾經狗娃有過美滿的家庭,父慈母愛。不過一場車禍改變了狗娃的一生!父母雙雙離世,家中的白眼兒狼親戚在父母還沒入土為安的時候就鬧著要來和狗娃分家產。那時的狗娃小,他不懂!他不懂父母存折本上那一串串數字代表的什么。所以當他所敬愛的叔伯讓他在遺產轉讓書上簽字時,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兩天后,看著已經漸漸模糊的山村,狗娃心中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在山村中和二寶一起的日子對他這個“文化人”來說是一種折磨。現在狗娃已經走到了荒無人煙的地區,這是狗娃來時的路,六年過去了。路依然沒有變,只不過狗娃已經不再是曾經的狗娃,當然無論是不是曾經的狗娃,他都只是一個乞丐,這一點,狗娃心中一直很清楚。“咕咕”肚子不爭氣的再次向狗娃抗議。“倒霉催的!別叫!等到了城里,給你喂好吃的。”狗娃無奈的拍了拍肚子昂首挺胸繼續向著自己的目標前行!
五天之后,狗娃終于進城了,看著城市的車水馬龍。狗娃眼睛瞪得老大!這六年來的時光,小山村沒變,可是當初狗娃離開的城市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幢幢高樓林立,寬敞的馬路,豪華的小轎車,還有穿的花枝招展的小妞兒。狗娃目不轉睛的盯著衣著時髦的女人看,就如餓狼見了肉。這家伙已經兩天滴水未進,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心情去欣賞那些他這一輩子想都想不上的女人。“這才叫生活。”狗娃心中對自己說道,“這街邊走的女人,隨便一個都比山村里的二丫頭漂亮!”
“咕咕”狗娃的肚子對他那雙賊眼再次提出自己的抗議。這一鬧騰,狗娃終于覺得自己餓了,而且餓得有些慌。狗娃順著平坦的柏油馬路一直前行,終于在走了十幾分鐘后找打了組織。馬路的對面有一群乞丐正在乞討,狗娃從小就被死去的老爹灌輸一個道理,凡事都得跟著組織走。所以狗娃理所當然的向自己的組織靠近!
當然,作為曾經在城市中生活過的狗娃還是知道遵守交通規則的。看了看不遠處有一座天橋橫跨馬路,雖然狗娃不知道那玩意兒叫天橋,不過他知道那地方可以讓他安全的走過馬路。于是乎狗娃帶著對組織的熱忱邁上了天橋,他不知道。就這一步邁上去,也就走完了屬于狗娃的一生。
當狗娃走到天橋中央突然停了下來,他伏在欄桿上。“嘿嘿!!嘿嘿!”狗娃完全不顧行人異樣的眼光,只是趴在欄桿上對著下面來往的汽車傻笑。“快看,快看,瘋子。”路過的某女鄙視的看著擺出黃狗撒尿姿勢的趴在欄桿上的狗娃,“沒素質的農民,乞丐,社會的垃圾,別管他,親愛的,咱們今天去哪里吃飯?”某女身邊的男人似乎連多看狗娃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只顧著哄自己懷中美人的歡心。
這么多年,狗娃早就習慣了別人異樣的眼光,所以狗娃根本就不在乎。別人越是這樣看他,他的雙腿就張得越開。整個人都快劈成“一”字了。直到感覺胯部傳來絲絲的疼痛,狗娃才停止了自己怪異的舉動。而觀看狗娃“表演”的群眾也圍了一大堆,當然更多的嘲諷狗娃。“有能耐你再劈下去一點兒!再下去一公分,老子給錢!”人群中不知道誰來了這么一句,所謂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指的就是這種人,狗娃心中鄙視。“對對對。再下去一點,給錢!”這起哄就怕有人牽頭,既然有人牽頭,圍觀的自然有些刺頭希望出來顯擺。
“好!先給錢!”狗娃也不含糊,有錢不賺王八蛋啊!狗娃可不相信這些城里人,當初大伯二伯就是城里人,不一樣把狗娃坑慘了。“拿著,劈!不劈老子撕了你!”最先起哄的家伙扔出一張在狗娃眼中的已經很大的十元“大鈔”。
狗娃接過錢,將十元大鈔穩妥妥的放在胸口的口袋中。一使勁,整個人開始往下沉。這個過程對狗娃來說可不簡單。這大冬天的,狗娃穿的單薄,整個腿部的韌帶完全僵硬。如果這么下去都不出事,那狗娃可以去當運動員的專職韌帶教練了。隨著胯部劇烈的疼痛,狗娃可不懂什么韌帶拉傷之類的,狗娃只知道自己的腿動不了了。
看著狗娃痛苦的表情,圍觀的人笑了。笑的那么開心,就好像狗娃越是痛苦,他們就越是高興似的。“走吧,走吧,這家伙不行了,原來是個孬貨。”最先給錢的那個家伙不屑的看了狗娃一眼,“呸,什么玩意兒。”
圍觀的群眾散去,只留下狗娃一個人無助的坐在天橋上。腿部的韌帶拉傷使狗娃根本無法前行半步,甚至狗娃還保持著剛才劈叉的造型。狗娃可不愿意爬著走,那樣會使人看不起的。“看什么看!沒見過啊!”狗娃對著觀望他的人群叫囂著。“呸,有錢了不起啊”狗娃看著天橋下來往的汽車“開車又怎么的,還不是得從老子胯下過?”
狗娃的話音未落,整個橋面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狗娃再看橋上橋下的人們已經變得驚慌失措,四處逃竄。至于狗娃一直想要尋找的組織也已經不見了蹤跡。搖晃還在繼續,雖然只活了十八年,但是狗娃還是很清楚正在發生著什么“不好!地震!”狗娃心中猛然一驚。他此刻的第一意識就是逃,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這天橋之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萬一這要是塌下去,狗娃就算是徹底交代了。
有時候你會忽略掉身體中的很多東西,比如狗娃之前就忽略掉了,一雙健康的雙腿會給他帶來什么。大地正在以地震的方式發泄著他對人類無休止摧殘的憤怒,而作為大地生靈之一的狗娃必然得承受來自大地母親的懲罰。狗娃現在真的體會到了有勁兒沒處使的悲哀。剛才腿部內側肌肉拉傷,狗娃現在想要站起來都很困難,更別說像正常人一樣跑了。
“哎,自作孽不可活。”狗娃在嘗試多次之后放棄了“老子就聽天由命了,希望下輩子投胎到個好人家吧。”隨著劇烈的搖晃,狗娃坐在橋上的身體也跟著搖晃,不過狗娃已經淡定了。在他想來,這輩子算是徹底毀了,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只不過狗娃自己沒有那個勇氣選擇死亡罷了,既然老天給他這樣的機會,狗娃認為自己應該懂得珍惜,懂得感恩。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狗娃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