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到底是誰,以什么身份混跡人世?謝靈運有問過純兒,但她不比狐祖師知道得更多,亦是一年見到一次罷了。
海棠和王神愛又有何關(guān)系,是她有時候充當(dāng)太子妃替身,還是侍女,或者是誰?謝靈運沒跟純兒提及這些疑團(tuán),下次見著海棠再問吧,不過他知道,王神愛對自己的怨恨,使得此次斗才會已經(jīng)到了不能不勝的地步,否則冒功罪的牢飯吃定了。
中秋節(jié)前兩天,斗才會前一天。
“法寶,法寶,我要法寶……”
仙宅宅院里,謝靈運正走來走去。這次他來仙宅是做賽前的最后熱身,先前已經(jīng)吞攝過了一些金丹靈氣和仙氣,將身心狀態(tài)調(diào)養(yǎng)到了巔峰,這時再一次地尋找可用的法寶。
從認(rèn)主之后一直到現(xiàn)在,除了藏書樓、煉丹閣、大廳,他仍然進(jìn)不去別的那些房屋,哪怕性功升了一層,還是撕不下鐘馗門畫,也找不到其它好東西。
堂堂一座仙宅,難道就這樣而已嗎?不會吧!
不知不覺,他又來到了許璇兒的竹居閨房前面,望著那副“一年四季行好運,無時無刻笑開顏”對聯(lián),以及那橫批“許你哈哈”,不由面露笑容……
“靈運,好運!”謝靈運扯開嗓子大喊了幾聲。
“真是個瞎眼傻子?!卑⑿U忽然傳音笑說。
“什么意思?”
“沒意思。”
阿蠻馬上就沒有繼續(xù)說話了,謝靈運卻覺得肯定有意思,剛才那話是她無意說的,母老虎有這率真的一面,偶爾就會犯這種錯誤,瞎眼傻子?他想了想,剛才問過她宅里有沒有護(hù)魂法寶,能不能折幾枝桃木扔出來,她當(dāng)然只給了他嗤的一聲,現(xiàn)在卻來了這么一句……
他的目光突然注意到什么,掛在竹居門前的那一對紅燈籠,莫非……
斗才會屆時將每人分有一間小竹房,軀殼留在竹房里,出竅的元神在學(xué)宮前面的空庭比賽。
那么竹房如何布置就各憑本領(lǐng)了,多聞道長明文允許參賽者攜帶法寶器具,尤其是用來護(hù)魂護(hù)體的東西,如此一來可以保護(hù)形神,就算被挫敗出場也不至于傷及性命;二來又能資助魂力,比賽況更加的激烈精彩。
他本來打算帶上還剩一些神力的關(guān)帝門畫、僧朗缽盂鐲,就沒有其它了。
當(dāng)然這不包括山門為他準(zhǔn)備的一大束上好檀香,相比李修斌、江逸俊那些人用最好的龍涎香,護(hù)魂效果也許會差一些,卻只能湊合了,但現(xiàn)在……
“哈哈!”謝靈運喜笑了出聲,快步上前把那對紅燈籠摘了下來,靜心地以神光去作感通,燈籠內(nèi)的燈盞燈芯燈油等物,果然隱隱蘊藏著一股神秘的寧靜的力量,不是凡物!他頓時問道:“師妹,它們是法寶嗎?”
等了一會,阿蠻都沒有回話,估計正生著悶氣。
他的感通越來越清晰,不用她答了,兩個燈籠的確是法器!雖然不清楚具體怎么使用,但是像這類寶物,一般都會像香一樣,點燃燈芯,然后掛放到身邊,它的籠光燭火就會自動守護(hù)形神,普通的邪風(fēng)魔氣近不了身。
而仙宅的東西,似乎還沒有一件不是極品……能掛在許姑娘閨房門前的法器,又豈會是大路貨,帶它去斗才會,由它護(hù)著……
“哈哈哈,我看那些牛鬼蛇神能奈我什么何!王神愛,海棠,你們等著看好戲吧!”
“死淫賊?!?
中秋節(jié)前一天,斗才會當(dāng)天。
從一大清早開始,直到現(xiàn)在下午,冶城山整天被一片吵雜聲籠罩,道人們在殿堂道院之間穿梭走動,出戰(zhàn)準(zhǔn)備物搬來搬去,不停響起緊張的大喊大叫,風(fēng)風(fēng)火火、紛紛雜雜……
“出發(fā)了,是時候出發(fā)了!”、“師哥,快??!”、“阿客——”
隨著這些此起彼伏的叫喊,一陣陣敲鑼打鼓聲響起,只見蜿蜒的山徑上走下來一群道人。
開路的幾人舉著“朝天宮”高木牌,然后是樂隊,再是南陽子、鉛汞師叔、頑空師叔、大師兄、騎著長生的恒寶、博佑師叔、純兒,以及四十多位道人,他們無不神情嚴(yán)肅,昂首闊步,仿佛趕赴生死之會。
親友團(tuán)的中間一人正是謝靈運,他仍作一身白衣儒生的打扮,拿著門畫畫卷、紅燈籠等物,聽著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賽前打氣。
“阿客,如果勢不可為,就要知進(jìn)退了,不要強撐?!?
“聽師叔說的,用公案打敗他們!”
“師哥啊,用我的歌謠吧,八月十五月兒圓,餅兒甜甜豐又鮮——”
“公子,無論如何,純兒都支持你。”
咚咚咚鏘、咚咚咚鏘——
此時的金陵城,也早已是全城轟動,街道上人流如織,都往著秦淮河畔那邊而去。
當(dāng)夕陽西下,天色漸黑,秦淮河的內(nèi)河外河的兩邊沿岸都聚滿了人,特別是夫子廟一帶,商販的叫賣聲、游人的談笑聲、甚至是罵聲、小孩哭聲,全都不絕于耳,人山人海,熙熙攘攘。
時至現(xiàn)在,參賽者和觀眾們都入場完畢了,而觀眾又分有幾類。
第一種就是最外圍的普通百姓們,三教九流都有,他們聚集在街道上、河中船只、河岸的酒樓食店、青樓妓院等里面,等著觀看斗才會的盛況。
第二種則是夫子廟附近的人,以及有幸進(jìn)入廟堂里面的,人數(shù)亦有上千上萬,他們皆是有識之士,譬如金陵本地的各支道佛山門的子弟、書院學(xué)舍的學(xué)子、即將參加今年秋闈的生員、四方的外鄉(xiāng)來客……朝天宮四十多道人亦在其中。
他們對參賽者表現(xiàn)的態(tài)度,或贊賞或厭惡,將是決定這次斗才會誰勝誰負(fù)的關(guān)鍵之一。
這個媒介,則是“孔明燈”。
“放孔明燈了!”
突然之間,猶如整個金陵都興奮的喊了起來,秦淮河畔的百姓們紛紛相告,紛紛抬頭望天,就見到無數(shù)只孔明燈漸漸地升上夜空,一點點一團(tuán)團(tuán)紅橙色的火光,飄飄然然,一閃一晃,比滿天繁星還要璀璨絢麗,整個金陵夜空成了一片燦爛的天燈海洋。
每一只孔明燈,內(nèi)里都貼有一道黃符,黃符上各滴了一滴他們的精血,以筑起了一道牢固的神魂感通。
待到一兩個時辰后油盡燈落,那道感通連系就會自然消失,可以說每只孔明燈,都代表著一個觀眾,代表著一股心意。
等會每位參賽者也要放一只孔明燈,以作斗才。在斗才之中,觀眾們一定會為才子們的揮灑才華而鼓掌喝彩,每一次的贊許,都會發(fā)出無形的神魂念力,再通過孔明燈,加以助長相應(yīng)才子的該次心性攻擊的威勢,相反亦然。
參賽者的孔明燈并不是以精血筑立聯(lián)系,而是出神之后,直接用魂力點燃燈芯,再以魂力驅(qū)使升上天空。
當(dāng)斗才的時候遭遇魂襲,神魂不定、魂力耗盡而無法繼續(xù)等等,火滅燈墜,自然就算該參賽者落敗出局;斗到最后的三個人,分列前三甲,斗到只剩自己一個人的才子,則登為今晚冠軍。當(dāng)然連點燃天燈都做不到、魂力不夠的參賽者,第一陣就算敗下來。
“呵呵呵呵!”
這時候,放飛了中立裁判用的特制孔明燈的多聞道長,忽然使動神念,同時借助觀眾們的念力,笑聲從夜空清晰地傳了下來,幾乎傳遍全城:“中秋斗才會,孔明燈滿天。燈滿來會秋,斗才到天明!”
觀眾們聽得清楚,看著滿天明燈,都不禁生起了幾分感慨,盛會??!
符效一動,這些神光念力,頓時使得滿天明燈綻放出五光十色,道佛儒三家的紫光、金光、白光競相爭輝,所有神光轉(zhuǎn)瞬形成了一片片朦朧的彩云,照得天空宛如白晝——
老百姓們都看得是目瞪口呆,驚呼連綿不絕,他們不一定清楚這一幕的緣由,但是美得太震懾人心了!簡直不比許神仙拔宅飛升差多少。
有見慣了京城之地繁華的李修斌等人,都不得不承認(rèn),現(xiàn)在這樣算得上“場面”。
這正是多聞道長的過人之處,有能力舉辦出如此盛況,全天下都沒有幾人。
學(xué)宮前庭的臨時搭起的四周看棚座席,也生起不少驚呼贊嘆,盡管這最里面的觀眾非富則貴,譬如金陵的官吏巨賈、名流大士、名道名僧等等,江家、蘇家的親眷,“金陵六道”的田成子、尹鴻子、萬星子等人,還有道錄司的演法茂大順等人全部都在。
不過由于他們多數(shù)人都修為高深,強盛的念力隨時會左右比賽,所以多聞道長干脆沒讓學(xué)宮觀眾放飛孔明燈。
朝天宮身為金陵大觀,有著十張入場邀請?zhí)?,倒是足夠雄赳赳的親友團(tuán)進(jìn)來,八個人一個狐仙一頭豬,此時全都抬頭望天,欣賞著華麗的夜空。
不論修為,全場身份最高的人,無疑是遠(yuǎn)道而來金陵祈福的太子妃,她一身華衣宮裝,正端坐在東邊看棚的左首位置,周圍都是侍女護(hù)衛(wèi),無人可近。
真是熱鬧啊。她默默地望著神光彩云,臉容卻泛過一絲落寞,卻是在心中自語:“謝公義,別讓我得到機會……”
坐在旁邊的一個帷帽女子忽地笑了一聲,謝靈運,別死了啊。
“多謝大家賞臉到來,廢話不多說,這是君子之爭,各位請——”
空庭北邊搭有幾排小竹房,而庭中站著三十來名參賽才子,比賽規(guī)矩早已講過,多聞道長沒有羅嗦,擺擺手就讓他們開始行禮。
“幸會,幸會!”、“請指教!”眾人都互相揖揖手,這叫“揖讓而升”,等會賽后還要“下而飲”,即是飲酒笑談、互相祝賀。不過多數(shù)人的目光都有著不友好,顯然這記揖讓只是形式罷了。
多聞道長沒有意見,又說道:“四處人煙陽氣鼎盛,又有滿天長明燈照映,各位大可以安心的出神來斗。如果害怕,隨時都可以退賽?!边^了數(shù)息,并沒有人要臨陣退縮,道長點了點頭。
“那么有請各位入屋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