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高昂終于順利的進入了妖燕懸崖之中。
妖燕懸崖并不是只有一座懸崖,而是方圓幾千里的一大片懸崖群落,因為懸崖峭壁上幾乎到處都是妖燕,所以才被修士們通通稱呼為妖燕懸崖。
在如此遼闊又異常復雜的懸崖群落之中尋找一個人,即使高昂是修士也非常不容易,所以他并沒有立刻開始尋找,而是尋覓了一個安全之地休養了。
休養之前,他掐動了一段繁雜的法訣,將身上那道七階上品金剛符卸了下來。
這道金剛符所剩威能最多相當于金丹初期的層次,對他而言用處不大,那就不要白白消耗了,還不如留著給古蕊使用。
休養一天后,他就很耐心的從邊緣地帶開始轉悠,只要榮三小姐在這附近,他轉上十天半個月總有機會找到榮三小姐。
但就在他剛開始轉悠的時候,突然心有所感,馬上轉身飛回原來那個暫居的安全之地。
他竟然也有了頓悟!
他突然感到天地如此親近,感到無上天道就好像在他伸伸手就可以觸摸的眼前,甚至感到自己渾身輕飄飄的,似乎馬上就要升仙了一般。
這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甚至可以用道可道非常道的那種玄妙莫測來形容。
玄妙莫測到高昂本人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有了頓悟。
也許是因為他本身資質就非常優異,智慧悟性足夠好積累也足夠深厚;也許是因為他親眼目睹了湯玉秀頓悟并晉升金丹從而得到了足夠的感悟,也許是湯玉秀晉升金丹時散發出來的那些道韻氣息促進了他的頓悟。
他根本不知道為何,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頓悟了,也就可以嘗試筑基了!
那個暫居的安全之所乃是一個妖燕看不上的低矮懸崖,說其低矮也只是相對其他動輒就三五千丈的那些懸崖而言,其實那個懸崖也高達一千三百多丈。
只是這個懸崖的主體并不是天地靈氣喜歡附著的磐罡石之類的巖石,所以靈氣相對稀薄很多,妖燕和其它妖獸自然也就看不上眼,所以相對比較安全。
此地的靈氣雖然相對黑巫深淵其它地方比較稀薄,但實際上靈氣的濃度超過了鹿鳴城內的平均水準。而且他是通過頓悟筑基,又是所有屬性靈氣都來者不拒的混沌靈根,所以靈氣比較稀薄對他的筑基影響很小。
他回到那個低矮懸崖之巔,盤膝坐到一塊巨石之上,然后閉上了雙眼。
寧神、靜心、息念、指狀蓮花、五心朝元,然后入定,全力運轉《混沌歸藏訣》。
大約一個時辰之后,高昂忽然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剛露,他四周的虛空就忽然亮了起來,星星點點,五光十色,異常絢麗。
那正是天地間各種屬性的靈氣自行匯聚和濃縮之后才會閃耀出來的獨特光芒。
他終于邁出了筑基的第一步,引動天地靈氣自然灌頂幫助他伐毛洗髓。
那些星星點點隨即越來越多,越來越亮,很快就將他整個人完全包圍,變成了一個閃耀的光球。
同時,又有一條成人上臂大小的七彩靈力柱在他頭頂三十多丈上空迅速形成,然后直直的落到他的頭頂之上,從百會穴魚貫而入。
竟然是無數修士想都不敢想、最艱難的頓悟灌頂筑基!最強最好的筑基方式!
幸好此刻烈日當空,這個懸崖上沒有修士也極少妖獸,懸崖四周也是一個靈氣比較稀薄的兩百多里荒蕪谷地,所以他的這番動靜并沒有引起什么注意。
光球之中,忽然傳出高昂帶著明顯痛楚的悶哼聲,顯然是伐毛洗髓開始了。
天地靈氣既溫和又霸道,從他的所有穴竅洶涌而入,連續不斷的沖刷著他的血肉、骨骼和經脈,這其中的痛楚可想而知,連高昂這種人都忍不住痛哼出聲。
痛楚越來越劇烈,越來越深入骨髓,甚至遠遠超越人類能夠忍受的極限,但高昂終究經歷過無數痛苦,并不怕這類肉身之痛,他怕的是精神之痛,所以他雖然時不時不可避免的下意識痛哼出聲,但依然一動不動的完全忍受下來。
這一關既是肉體上的激烈痛苦和折磨,也是心魔第一關,肉身受到遠遠超乎極限的痛苦折磨,一旦經受不住必然引致心神失守從而心魔叢生,很多修士就倒在這一關之上。
這是絕對不可避免的一關,想要脫去凡胎,開始超凡脫俗,真正邁入非人的門檻,那就必須洗盡體內的后天沉疴,蛻去那些或有形或無形的各種凡塵枷鎖。
幸好他的肉身和經脈經過五行道髓的強大改造,心神也因為修煉《九轉煉神決》的原因異常堅固,根本不存在心神失守的可能,也就沒有什么心魔的顯現了,所以,他伐毛洗髓的時間并沒有多久。
大約三刻時間之后,靈力柱和那個光球都迅速淡化然后消失,顯出高昂的身軀來。
此時的高昂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黑乎乎的人繭,那是體內的沉疴被逼出體外所形成。
他輕輕一震,就將那層外繭和所有衣裳震成粉末散落,拿出干凈衣裳穿好后就低叱一聲:“來!”
聲音落下不久,他頭頂之上一百多丈處的虛空突然又迅速出現密密麻麻的星星點點,然后匯聚融合,最后形成了一條成人手臂大小的天地靈氣光柱,接著猛然下沉,直落到高昂的頭頂,從他的百會穴中洶涌而入。
這正是頓悟筑基的最大福利,那就是引動天道共鳴,引來天地靈氣自動灌體,最后所形成的液態靈力無論質量和濃度都是最頂尖的。
至于吞服筑基丹筑基就沒有天地靈氣柱灌體這種豐厚的福利,則必須再另行吞服大量聚靈丹來堆積靈力,那樣一來,筑基后的實力就差了很多。
筑基到了現在,基本上已經成功了大半,只要之后沒有外力干擾,他又能夠保持平常心,細心謹慎的運轉主修功法將灌入體內的天地靈氣一點一點的濃縮擠壓,將它們徹底化成液態,那筑基就成功了。
體內靈力液態化,就是筑基修士的根本標志。
當然了,若是其他修士,在進行靈力液態化之時還很有可能產生某種心魔導致失敗,那是筑基心魔第二關,但高昂就完全沒有這個擔憂,《九轉煉神決》如此強大,使他根本不必擔心心魔侵襲。
那道天地靈氣匯聚而成的靈氣光柱猶如小型的水龍卷一樣,帶著濃郁而純粹的天地靈氣,迅猛的灌入高昂的體內。
如此強烈甚至暴烈的各種屬性混雜的靈氣洶涌沖入體內,換做其他煉氣修士,恐怕撐不過十息就要經脈爆裂而亡,但高昂的經脈經過五行道髓的強大改造,只是感到一陣陣脹痛而已。
他使出“神清如冰”確保寧神靜心,開始將那些靈氣轉化為自己的靈力并將它們迅速的壓縮凝結,最后化成了液態。
時間在不知不覺之中就迅速流逝,很快就一個半時辰過去了,高昂體內的靈力液態化也到了最后的關鍵時刻,他能夠濃縮的程度已經到了極限,只要他維持其穩定而不退轉,那就成功完成靈力液態化了。
但就在此時,高昂微微嘆了口氣,抬頭看向一道急速向他射來的劍光。
沖天而起的靈力柱終究還是引來了別的修士。
劍光很快就來到他十丈之外停住,飛劍之上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白衣修士。
看體表若隱若現的金黃色,此人應該已經是筑基后期頂峰修為,也即半步金丹了。
此人停住飛劍,也不虛言啰嗦,立刻直入正題:“道友,你此刻的狀態你自己也應該心知肚明,某家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某家看你這等劣質靈根辛苦筑基不易,不想就此取你性命,這樣吧,你立刻發下心魔血誓,發誓給我為奴為仆十年,我就不僅不殺你,還會為你護法,你看如何?”
所謂心魔血誓乃是修道之人特有的一種約束,誓言這種東西絕多數普通人隨便說說就算,即使違背了也無所謂,沒有什么后果,但修道之人卻不同,修道之人首重修心,講究心明通達不得有障礙,一旦違背了誓言,平時或許沒什么,但晉升境界之時必然會受到心魔侵襲而走火入魔,極為兇險。
心魔血誓對修道之人的影響非常之大,若是發下心魔血誓給別的修士為奴為仆,就和靈獸被修士收服建立了主仆契約相差不遠,必須要時刻聽從對方的任何命令,否則就是違背了誓言。
當然了,立下心魔血誓之后也可以殺了對方,但必須要付出從此不再提升境界的代價。只是境界提升這種事情,有的時候即使你不想它也有可能自動提升,那就必然導致心魔侵襲而死。
所以修道之人絕對不肯輕易做出心魔血誓,尤其是這種為奴為仆的誓言。
高昂淡淡的說道:“你動手吧。”
白衣青年當即就是一滯,訝然說道:“你當真不怕死?你難道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我現在隨手一劍就能取了你的性命,但如果你發下心魔血誓,那就可以活著,十年之后重獲自由身,這么簡單的選擇你都不會?”
此人還以為高昂乃是普通的混雜五靈根,在此凝結靈力的緊急關頭根本無法動用靈力,一旦動用靈力就必然引發靈力躁動爆體而亡,所以認為吃定了高昂。
他卻不知道高昂乃是混沌靈根,修煉的又是頂級道家正宗心法《混沌歸藏訣》,雖然高昂此刻動用靈力有一定的風險,但足以殺他。
高昂冷冷一笑,卻不再說話,竟然再次閉上雙眼,繼續靈力液態化。
能不動手他就不會動手,畢竟此時動用靈力的風險無法完全控制,犯不著為一個路人甲做這種無謂的冒險。非常可惜的是此刻處于筑基的關鍵時刻,不能使用那道七階金剛符。
白衣青年頓時大怒,竟然敢如此無視于他?不過他接下來的冒險亟需一個心腹死士替他抵擋危險,剛好又碰上高昂這種正在筑基的良機,豈能錯過?
于是他忍下了這口氣,繼續勸說道:“道友,好死不如賴活,雖然為奴為仆不容易,但也總好過馬上就身死道消。再說了,在下乃是鹿鳴城第一大家族榮家的核心子弟榮廣安,乃是上一輩的天才修士,可惜命運不濟,一直無法晉級金丹,但最近感悟頗多,有八成的信心一年內晉級金丹!”
“所以你臣服于我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甚至還可能是你的造化,以你的資質,勉強筑基已經是極限,想要再進一步則難以登天,你真心投靠我,以后我一定會大力栽培你……”
就在榮廣安費盡口舌想要說服高昂之時,忽然又有一道劍光從不遠處急速飛來,榮廣安頓時臉色一變,再來其他人,高昂就更加不可能對他發現心魔血誓了,就想馬上一劍殺了高昂,但又實在舍不得,猶豫不決之間,那道劍光就已經來到了三十丈之內。
飛劍之上乃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壯碩青年,此人高昂認得,竟然是他之前偶然出手相助的那個袁重。
此刻的袁重竟然已經晉升到了筑基中期,只是氣息稍稍有點躁動,境界并非十分穩固。
袁重對高昂拱手道:“高道友,你盡管放心繼續筑基,有我袁重在,就算是死也一定要護你周全。”
他一邊說著,一邊飛到了高昂和榮廣安的中間。
榮廣安眼神驟冷,盯著袁重說道:“你一個筑基中期,竟然敢來管我的閑事?死!”
簡約言語之間,榮廣安就驟然發動攻擊,一把通體黝黑的長弓已然在手,搭上同樣通體黝黑的一支長箭,話剛說完,神識就鎖定了袁重,瞬間滿弦就射。
只見黑光一閃,那支長箭就以最快極品靈器飛劍近兩倍的速度向袁重激射而去。
兩人的距離只有二十來丈,長箭如此之快,眨眼間就已經離袁重不到一丈的距離!
袁重當然也做好了準備,他雖然境界尚未完全穩固,但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此刻也已經具備了和優秀筑基后期修士正面硬剛的實力,一面極品靈器盾早已豎立在前,他心念一動,馬上就催動靈盾向長箭迎了上去。
他的靈盾是極品靈器,相信足以抵擋同樣是極品靈器的那支長箭,只要靈盾擋下長箭,然后再展現一番攻擊上的實力,應該就可以令此人知難而退了。
若是對方還要死戰,那他就只好施展秘術將此人滅殺。只是他的秘術威力雖強,但需要比較長的時間才能施展并且后患很大,能不施展最好。
但轉瞬之間他就臉色大變,只聽嗤的一聲輕響,那支長箭竟然輕而易舉的刺穿了他的靈盾,然后來勢絲毫不減,直沖他的胸膛激射而來,他頓時嚇得魂魄直冒,即刻全力釋放靈力甲,同時側身急退。
只是那支長箭已經完全鎖定了他的氣息,隨之一偏,速度竟然陡然加快了三分,眨眼間就已經來到了他的胸口三寸之內,眼看轉瞬之后就要刺入他的胸口。
如此距離,長箭如此速度如此犀利,袁重已經沒有足夠時間催動最強的秘術,唯有心中暗嘆一聲,閉目待死。
他的極品靈盾擋不住這支長箭,他的靈力甲同樣也擋不住。
但就在此刻,來勢洶洶的長箭竟然驟然停住了,就好像被堅冰凍住的湖魚一樣,突然之間就完全靜止在空中。
看到自己最強的武器竟然如此輕易被控制住,原本一臉得意冷笑的榮廣安頓時大驚失色,連那支對他極重要的長箭也不要了,馬上轉身急速飛逃。
他身經百戰,知道能夠如此輕易控制他那支長箭的人絕對比他強大太多,所以第一時間就選擇了逃跑。
可惜此刻已經遲了。
他只隱約看見眼前有淡淡的光影閃動,然后就感覺從頭頂到眉心一陣劇痛,隨即永遠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