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昂告別了湯玉秀,就徑直飛往妖燕懸崖。
但他才飛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忽然臉色一變,立即使出“狂神降臨”,猛然將速度提升了極致,調了個頭又再一次往鹿鳴城的北門方向飛去。
此時,離他十三四里的東北方,正有一艘中型空中法舟飛了過來。
他認得這艘法舟正是鹿鳴城第一商盟太子爺唐昊辰的坐騎,所以他不得不跑。
這真是該死的人生何處不相逢,但悲催的是,相逢的不是知己好友,竟然是仇家。
不過他很快就驟然停住飛劍,靜立空中。
因為那艘空中法舟的速度一息三十余丈,遠遠超過他,絕對可以很快就追上他,他與其急速消耗靈力做無用的逃跑,還不如留著靈力拼死一搏。
一小會的工夫后,唐昊辰的空中法舟就來到高昂二十丈之內停住,然后“唰唰唰!”三道劍光閃現出來,正是唐昊辰和他那兩個貼身金丹護衛。
唐昊辰一臉戲謔的看著高昂,冷冷的笑道:“狗日的破爛煉氣散修,今日終于讓老子逮到你了,這一回老子看你怎么逃?”
高昂沒有言語,只是在暗暗的做好徹底拼命的準備,但可惜所有的傀儡都已經自爆,那張殘缺替身符也已耗盡威能成為廢紙,他能夠依仗的東西已經沒有,他只有一死的決心,并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死之前徹底毀去身上所有的東西。
他現在這等實力,和兩大金丹修士正面硬剛絕對是死路一條,百分百的概率就是一招的事,顯然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對于這一點,他此刻非常清楚,但他并沒有半點懼意和后悔,因為他知道,以他這種操蛋的性格,這一天一定會到來,早來晚來而已。
他只是略略有點遺憾,為什么不等他殺了湯凱之后這一天才來呢?而且他還欠著青元子和榮帝的承諾沒有完成啊。
可惜人力有時盡,上天往往不從人愿,他想殺了湯凱和完成承諾之后才死,但現在上天恐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了。
唐昊辰雖然紈绔混蛋,但并不像某些小說里面的那些所謂二世祖那般愚蠢,他顯然知道煮熟了的鴨子才是最好的鴨子,并沒有腦殘無謂的啰嗦一大堆,僅僅說了兩三句話稍稍發泄了一下胸口悶氣后就淡淡的道:“戴叔韋叔,麻煩你們了。”
戴叔沒有動,依然緊緊護衛在唐昊辰身旁,而實力稍低的韋叔乃是平時負責先動手的那一個,此人冷冷一笑,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手中忽然就出現了一張灰色的網。
那張網乃是他的最強中品寶器,除了非常堅韌之外,最厲害的就是能夠震懾和迷亂神魂,如果被此網禁錮了,神識會變得十分遲滯,想自殺都難。
此人顯然有意要討主子歡心,想要活捉高昂。
對于一個金丹中期修士而言,殺死和活捉一個煉氣九層都是一招的事,沒有什么區別。能夠以此討主子歡心,何樂而不為呢?
當然了,如果高昂只是普通煉氣修士,他早就徒手沖過直接擒拿了,但他得知高昂速度極快,竟然還能夠從金丹初級殺手的手底下逃脫,為了穩妥起見只好拿出那張禁魂網。
高昂看見那張大網,頓時就不可避免的臉色一黑,馬上就延展神識完全控制所有儲物空間的自毀陣法,準備馬上將所有東西毀去,然后自爆識海自盡。
他寧愿立刻自殺,也不愿意被活活擒拿然后受盡折磨。
凡俗的折磨無非就是一些肉體上的酷刑,雖然痛苦但未必是最可怕的,修真界的折磨才真的極度可怕,主要是針對神識,有無數種辦法可以令人絕對的生不如死。
但就在他啟動儲物空間自毀陣法的前一剎那,忽然有一道冷冽的聲音從幾百丈外傳來:“唐昊辰!高昂如果少了半根毫毛,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唐昊辰當即臉色一變,眼中激涌出暴怒之色,他從小到大在鹿鳴城都是橫著走,所有人對他除了恭敬討好就是恐懼,今天竟然敢有人如此對他說話?
不過他卻沒有立刻怒罵出聲,因為知道他的身份卻又敢如此對他說話的人顯然來頭不小。戴叔和韋叔也是眼神一緊,停住了動作。
聲音響起之時,就有一道淡淡的紅光極速閃來,很快就來到了幾人二十丈之內。
劍光上乃是一個絕美的妙齡少女。
唐昊辰看清了那個少女的面貌后頓時皺起了眉頭,說道:“湯玉秀?竟然是你?”
而戴叔和韋叔則幾乎異口同聲的大驚失色:“你竟然晉級金丹了!”
那少女正是湯玉秀,她原本需要靜坐休養穩定境界,但卻始終無法寧神靜心,無奈之下只好起來四處游蕩,下意識的就飛往高昂所去的方向。
正所謂人生有七大苦,其中最揪心最難以忍受的就是求不得。
湯玉秀小時候得父母寵愛,拜師之后師父又對她有求必應,甚至早早就為她準備好了修煉的一切資源,而她的資質和悟性又都是頂尖之列,修煉有點像喝水一樣簡單,所以她基本上不知道什么是求不得的痛苦滋味。
但就在高昂的身上,她第一次嘗到了這種滋味,所以她人生第一次無法寧神靜心。
如果高昂貪生怕死對她畏如蛇蝎,或者對她唯唯諾諾甚至阿諛逢迎,她都不會對高昂有任何好感,更不可能產生所謂求不得的難受感覺。
但偏偏高昂對她視如平常路人,既不畏懼也不覬覦,更是斷然拒絕她的好意,這才令她不知不覺的陷了進去。畢竟她才區區十九歲,修煉再妖孽也改變不了少女的心性,更無法抵擋求不得之苦這個無比強大的魔咒。
求不得之苦,苦不堪言,天下無數人為之輾轉無眠痛入心扉,無數人為之心性扭曲人生劇變。其中又以情愛之求不得更為令人痛苦和無法擺脫,天下間有多少癡男怨女為之撕心裂肺甚至尋死覓活?
如此之苦,如此之魔障,區區十九歲的妙齡少女如何能夠抵擋?
湯玉秀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這個魔障之中,她只知道她必須要找到高昂問個明白,她到底有什么不好,為什么會那樣對她?
不問個明白,她就很難像以前那樣非常輕松的就寧神靜心入定修煉了。
湯玉秀出現之后,并沒有理會唐昊辰幾人,反而盯著高昂問道:“高昂,你為什么那樣對我?”言語之中,竟然自然流露出一股癡怨之意。
高昂微微一愣,只有苦笑:“湯前輩,晚輩境界身份低微,如何敢接受前輩的饋贈?”這當然不是他拒絕湯玉秀的原因,但他實在無法直說他和湯凱的滔天大仇。
湯玉秀聽了雖然不甚滿意,但心情也總算稍稍好了一點,畢竟修真界上尊下卑的等級十分森嚴,高昂如此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是討厭她就好,于是皺眉道:“我又不介意你現在的境界低,我不是都讓你叫我的小……不是讓你和我平輩相稱了嗎?”
高昂無奈,只好繼續道:“前輩雖然不介意,但晚輩在前輩面前也難以避免的自慚形穢,不敢面對前輩,還請前輩見諒。”
湯玉秀頓時又嗔怒了:“還叫我前輩!我的年紀應該比你還小好不好!”
高昂更加無奈,他根本就不想和大仇人湯凱之妹有任何瓜葛,但天意如此弄人,偏偏就讓湯玉秀對他有了某種期待,這如何是好?攀上湯玉秀這條大腿然后再偷偷的殺了湯凱?算了吧,這樣他還不如立刻自殺了。只好說道:“是,湯仙子,以后我們平輩相稱?!?
湯玉秀雖然不知為何很想聽高昂叫她小巫,但此刻肯改口叫她湯仙子也總算有點進步,于是稍稍有點滿意的展顏一笑道:“哼,算你識相!”
此時,已經被湯玉秀和高昂這等對話驚訝得思維都幾乎停頓的唐昊辰終于回過神來,大聲喝道:“湯仙子,你當真要護著他?”
湯玉秀聞言轉過身來,原本溫和的眼神和臉色隨即變得十分冰冷,淡淡的道:“唐昊辰,別人都怕你,但我卻當你是條可憐蟲,有那么好的資源和資質卻只會長膘的可憐蟲,我告訴你,從今天起,高昂我湯玉秀是護定了,就憑你今天如此對他,日后他若有什么事情,不管是誰干的,我都會找你算賬!”
言語冷酷而霸道,頓時氣得唐昊辰臉色漲紅,他可是鹿鳴城的橫行小霸王,怎么忍得了?頓時大怒,喝道:“戴叔韋叔,幫我拿下這個臭女人!老子要讓她知道生不如死到底是什么滋味!”
戴叔和韋叔臉色凝重的對望一眼,尚未說話,湯玉秀就瞥了他們一眼然后笑道:“你讓這倆個廢物來拿我?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讓你看看真正的金丹修士是怎么樣的!”
此言說完,湯玉秀顯然就要動手,早有準備的戴叔馬上抓起唐昊辰向后急退,同時急速的說道:“湯仙子且息怒!且息怒!少爺只是一時怒火攻心說錯了話,不是真的要對付你!”
湯玉秀境界尚未完全穩固,原本也不是非動手不可,看戴叔如此也就停住了身形,緩緩的道:“唐昊辰,你有一個好父親,所以我有所顧忌,現在還真不敢對你怎么樣。但你也別忘了我剛才說的話,若你以后還敢對高昂做點什么,你那個好父親也絕對護不了你!”
唐昊辰此時已經怒火攻心,有點失去了理智,張嘴想要說什么,卻被戴叔捂住了嘴巴,戴叔對湯玉秀點頭道:“湯仙子盡可放心,少爺只是和高道友有點誤會,并無什么仇怨,日后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問題,這點我可以保證。你們好好敘舊,我們就此別過。”
同時,戴叔對唐昊辰密靈傳音急速說道:“少爺,制怒制怒,這湯玉秀太厲害,她剛剛晉升筑基后期的時候就能夠斬殺金丹初期,現在晉升金丹,肯定就更加恐怖了!我和韋東閔加起來恐怕都不是她的對手!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趕緊走!否則萬一她發了狠,真的會殺了我們!”
唐昊辰頓時大驚,任由戴叔帶回到了空中法舟,然后操控著空中法舟快速離去。
直到極速飛逃到一百多里之外后,唐昊辰依然怒火勃發,眼神越發的兇狠,重重的凝結著,冒著惡狠狠的兇光,咬著牙叫道:“今天的事絕對不能就這樣算了!老子一定要報這個仇!湯玉秀!高昂!老子一定要讓你們生不如死!我們現在就趕回去,老子要帶著商盟里的元嬰供奉去擒拿他們!”
韋東閔趕緊附和著說道:“就是!少爺是什么身份?他們竟然敢如此冒犯少爺,必須要他們生不如死!”
戴叔則冷靜得多,苦笑著緩緩勸道:“少爺,此事必須要從長計議,好好謀劃才行啊!”
唐昊辰瞪了戴叔一眼,不解的問道:“為何?湯玉秀再厲害也就金丹初期,商盟里的元嬰初期供奉還收拾不了她?”
“唉,不是元嬰初期供奉收拾不了湯玉秀?!贝魇鍑@了口氣,然后說道:“湯玉秀再厲害,現在也只是剛剛晉升金丹初期,元嬰初期供奉出手當然能夠拿下她,但別忘了她還有一個元嬰后期兼煉丹宗師的師父。少爺,她的師父才是大麻煩啊!”
頓了一頓,戴叔繼續慢慢的分析道:“湯玉秀的師父黨慕青不僅是元嬰后期,更是煉丹宗師,朋友遍天下,實在是得罪不起,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其二,黨慕青的壽元已經不多,她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大力栽培湯玉秀,希望湯玉秀能夠盡快強大起來,好在她坐化之后庇護她的親人,所以如果我們動了湯玉秀,必定會遭到她的瘋狂報復!”
“要知道壽元將近的修士基本都是瘋子,再加上她還是煉丹宗師,一旦她瘋狂的報復起來,就算是我們寶盛昌也承受不住。還有,盟主大人為了成為城主已經謀劃多年,眼看就快要成功了,此時實在不宜招惹黨慕青這種敵人。所以此事一定要細細思量,千萬不要草率行事啊,少爺!”
唐昊辰雖然紈绔,但并不愚笨,當然聽明白了戴叔的顧慮,不由得皺起眉頭非常不甘的吼道:“難道就這么算了?”
他當然也不會問“就不能偷偷的將湯玉秀殺了不讓她師父知道?”這類愚蠢的問題,黨慕青既然如此重視湯玉秀,必然會在湯玉秀身上布控了纏魂之術,誰殺了湯玉秀,黨慕青必然能夠追查出來。
元嬰后期布控的纏魂之術,就算是同等級的元嬰后期也未必能夠盡快消除。
戴叔搖頭,冷冷一笑道:“少爺,他們既然冒犯了您,當然就不能這么算了,您放心,回到鹿鳴城后,我就去找顧總管商量,一定會找到辦法為您出了這口惡氣!”
……
湯玉秀看唐昊辰逃回空中法舟離開也不為己甚,事實上只要唐昊辰不對付高昂,她也不在乎唐昊辰如何,在她眼中唐昊辰就是個廢物,有什么好在乎的?她現在只在乎高昂對她的態度。
她又轉過身來對高昂說道:“你準備去哪里?不如我們結伴同行?”她雖然是敢說敢做的性格,但終究是一個少女,說完此言之后,臉色也變得緋紅起來。
高昂看著湯玉秀絕美的顏容和羞澀的笑容,心中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嘴里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暗暗長嘆了一口氣然后才道:“湯仙子,我此次外出就是為了經歷磨難尋找頓悟筑基的機緣,實在無法和您結伴同行。”
湯玉秀頓時眼神一黯,不過她也無可奈何,因為高昂說的乃是修道之人的真理,修道之途本身就是孤獨的,必須要盡可能獨自面對一切磨難才有可能一步步的前進,她也是這樣過來的,只好再次拿出之前那些東西說道:“好吧,這是我的身份玉牌和通陣符,還有,這是霧露玉果,也許對你有用,這次不許拒絕了?!?
高昂這次的確不能再拒絕了,不過他只是接過身份玉牌和通陣符,卻把霧露玉果飄還給湯玉秀,說道:“我這次是破釜沉舟,必須要頓悟,所以絕對不能有外物牽連,所以這玉果就算了。”
事實上他對頓悟筑基并沒有什么希望,那就十分急需此物,但他必殺湯凱,就決然不能接受湯玉秀的恩惠,至于身份玉牌和通陣符不使用就沒有什么價值,他當然不會使用,所以要不要完全無所謂。
湯玉秀眼中閃過贊賞的神色,她當初就是斷然不用外物決定自行頓悟筑基才有今天這番成就,所以欣然收起霧露玉果然后道:“我要回家靜修一段時間,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回到鹿鳴城記得來找我,如果被我知道你回到鹿鳴城不先來找我,我……我一定會要你好看!”
高昂不敢承諾,只是拱了拱手,然后就駕馭著飛劍向妖燕懸崖之中飛了過去。
湯玉秀看著高昂遠去的背影,雙眼神色變幻,時而歡喜,時而羞澀,時而憂愁,個中千般滋味難以自已。
御劍憑空站立良久之后,她才喃喃的自語道:“師父常說女人一輩子總會遇到一個克星,難道說他就是我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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