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到去凌波府要花上五六天時間,已經是八月十七,即刻出發也要二十幾號才能到,我僱了輛馬車離開宜蘭,直奔凌波府。
途中經過吳興鎮,車伕大概是嫌連日趕路有些吃不消,告訴我這小鎮很有特色,有一條河從鎮子旁邊經過,河中出產一種大螃蟹,十分美味。他建議我在鎮上小住兩日,嚐嚐螃蟹。說是每年從八月十五開始,這鎮上都要辦一場賽詩會,連周圍幾個鄉鎮的讀書人也紛紛趕來參加,大家吃著螃蟹,喝著菊花茶和菊花酒,以文會友,很是熱鬧。
以文會友我沒興趣,螃蟹倒是誘人得很,妖族沒有螃蟹,這些年來我只吃到過一次螃蟹,被他說得直要流口水。這幾天趕路趕得緊,已經比正常速度快了一天,凌波府也就要到了,於是讓車伕駕車去吳興鎮吃大螃蟹,車伕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進吳興鎮時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我帶著車伕進了一家看上去不錯的酒樓,要了二樓靠窗的座位,吹著晚風看著夕陽,要了兩大盆螃蟹吃到彎不下腰。車伕吃得比我還多,我吃完了靠在窗口喝茶時,他還在埋頭猛吃。
我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看見酒樓對面就是家客棧,決定一會就去那裡投宿。客棧門口有一小羣人,站在那裡很久了,剛纔吃螃蟹時隨便往樓下瞥了一眼,那時候他們就在那裡,現在我飯都吃完了,他們還站在那沒走。那幾個人都是書生模樣,不過卻不是什麼富家公子,是一羣落拓的窮書生,有兩個人長衫上都打了補丁。
仔細一看,原來他們是圍住了一個更窮的書生在說什麼,那人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怎麼都被撕得破爛不堪。白淨的臉上滿是愁容,懷中緊緊抱著個破包袱,而圍著他的那幾個書生好像個個義憤填膺。這人都這麼倒黴了,這幾個人爲什麼還揪著他不放呢?我站起來探出頭去聽他們說些什麼,就聽一個書生憤憤不平地說:“沈老爺太過份了,不認這門親也就罷了,竟派手下衝到客棧裡來打人……”
另一個人說:“周兄有所不知。不只是打人,沈老爺明明答應過,說馮兄若能在今日的賽詩會上拔得頭籌,沈家小姐和馮兄這門親事他就絕不抵賴,今日馮兄果然奪冠。沈老爺卻派人來打了馮兄一頓,衣裳和書都撕爛了!”
那幾個書生氣憤歸氣憤,卻也沒有辦法,商量著給那馮公子湊些錢做路費。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各人有各人的命。這馮公子能在一羣才子中拔得頭籌,日後未必沒有出頭之日。沈老爺這樣嫌貧愛富,也許將來就有他後悔地日子。
車伕總算吃完了。獸獸已經很不耐煩,這裡的菜和點心大部分都沾了點螃蟹味,它好像很討厭這種味道。我們去對面的客棧要了兩間房,我又帶著獸獸出去買它的點心。天已經黑了,我邊逗獸獸邊往前走,沒想到客棧門外的角落裡竟然坐著個人,一腳踩在那人的腳上,我嚇了一跳。那人卻只是無精打采地擡頭看了我一眼,又垂下頭去。
這不是那個倒黴的馮公子嗎?我停下來看著他,他低著頭淡淡地說:“小生失禮,擋了姑娘地路,實在是抱歉。”
我忍不住笑了。這個人很有趣嘛,彎腰看看他。笑著說:“是我該說抱歉纔是,我踩了你的腳。你爲什麼坐在這裡?”
他這才又擡起頭來看著我,笑了一聲說:“出來吹吹風。”
他那破包袱還抱在懷裡,我皺了皺眉問他:“馮公子,你是不是沒有錢住店?”
聽見我叫他馮公子,他怔了怔,我忙說:“你的事情我聽說了,你不是打算在這裡坐一宿吧?”
我猜是那幾個書生只知道他沒有回家的路費,不知道他連住店的錢也沒有,只湊了路費給他,他自然也不好意思開口跟人家借錢。
他笑了笑說:“天氣不冷,將就一夜也無妨,不過掌櫃答應我,入夜客人都散了以後,我可以在一樓拼幾張桌子睡一晚。”
他說得輕鬆,我聽著卻有些心酸,想借他幾兩銀子住店吃飯,可我對於他來說不過是陌生地路人,他一定不會接受的。
買完點心回來,他還坐在那裡,一樓裡那些喝酒的人一時半會也不會散去,不知道他還要等多久。我進去找到掌櫃,讓他找間能住人房間,房錢算在我的帳上,又讓他去跟外面的馮公子說,這房間讓他白住一晚。掌櫃地連連誇我心腸好,我吩咐他不要說走了嘴,轉身回房。
才進房沒一會就有人敲門,開了門一看是掌櫃的,笑著跟我說:“姑娘,剛纔我出去看了,那位馮公子已經不在外面了,想是找到了睡覺的地方,離開了。”
我前腳才進門,他怎麼就忽然有了睡覺地地方了?不會出了什麼事吧?掌櫃的也沒必要騙我,馮公子住店我掏錢,他哪有把銀子往外推的道理。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這鎮上平時太平嗎?”
“太平的,咱們吳興鎮可是個夜不閉戶的地方,這個姑娘只管放心。”他想了想又說:“剛纔有客人問了我幾句話,耽誤了一小會,我出去找馮公子前,好像看見有個人在外面跟他說話,大概他碰到了熟人,姑娘就不必爲他擔心啦。”
我點點頭關了房門,長舒了口氣,如果是碰到熟人當然最好了,看著他就像看見了某些時候的自己,雖然我離開西門府後還從來沒有窮困潦倒過---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我靠著窗櫺磕了會瓜子,不小心飛出幾片瓜子皮,剛好掉在進進出出的客人帽子上,還有一片粘在一個人腦門上,那人抹了一把額頭,氣得破口大罵,我趕緊離開窗戶。
一擡頭卻看見對面酒樓的一扇窗子裡閃過一個人影,我定定地望著那扇窗戶。過了很久也沒看見剛纔那人影再出現,是我眼花了?看錯了?那一閃而過地人影,很像夏箜篌。
會是他嗎?他會不會一直悄悄地跟著我呢?還是我自己心裡想他,看花了眼?
不行,我得過去看看,他的身影我絕不會看錯,即使有一千個人在我面前。我也有把握一眼看到他。獸獸可以起到警犬的作用,我把它從松子糕堆裡抓出來放在肩上,推開門就往外跑。
算準了那窗戶的位置,不理會在身後一路賠著笑跟過來的夥計,一舉衝上二樓。推開那間屋子地門,裡面雖然亮著燈,卻空無一人。我走進去看著那張桌子,桌上的菜吃了一半,杯中還有半杯酒。
夥計在我身後笑著說:“姑娘若是想買些吃地做夜宵只管吩咐。小的讓人做好了給姑娘送去。”
他還認得我是白天領著車伕吃了很多螃蟹的那一位,因此格外殷勤。
我回頭問他:“剛纔這間屋子裡是不是有人吃飯?是什麼樣的人?有幾個?”
那夥計眨了眨眼:“是有幾位客人,剛剛纔走。姑娘上樓來的時候他們正好下樓,姑娘應該看見了呀!”
我上樓地時候好像有那麼幾個人下樓來著,不過那幾個人裡絕對沒有夏箜篌,我真的看錯了麼……
扭頭看看獸獸,它也是一臉茫然,我滿懷希望地跑過來,一下子全落了空,心裡一陣難過。讓夥計給我綁了幾隻螃蟹,晚上睡不著覺可以啃啃。
拎著螃蟹走出去,在街上站了一會,遠處有纏纏綿綿的歌聲傳來,不知是哪裡的賣唱女。唱得這麼好聽。聽她唱著“天也暮、日也暮、雲也暮,山無數、水無數、情無數”。不由得慢慢朝那方向走去。
那只是個小的酒館,唱曲地似乎是老闆娘,一邊唱著,一邊忙著給客人們倒酒端菜。我在門外站了一會,剛想進去,忽然聽見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說:“馮兄,我敬你一杯。”
夏箜篌!
我猛地收住腳步,側身藏在門後,探頭往酒館裡看。小酒館裡熱氣騰騰,已經這麼晚了還有好幾桌客人,夏箜篌就坐在最裡面的一張桌,他對面坐著那位落魄的馮公子。兩人推杯換盞,好像一對老朋友,夏箜篌和這馮公子早就認識麼?他怎麼會在這裡呢?
馮公子也敬了夏箜篌一杯,笑道:“沒想到馮某落魄至此,竟還能遇上夏兄這等妙人,老天待我實在不薄。”
夏箜篌笑了笑說:“馮兄若不嫌小弟多事,明日我陪馮兄去沈府走上一趟如何?”
馮公子怔了怔,猶豫道:“只怕連累了夏兄……”
“馮兄既是真心愛那位沈家小姐,小弟一定要幫馮兄抱得美人歸。”
這個人又在亂管閒事了,他是月老投胎轉世的麼。
馮公子笑道:“夏兄真是至情至性之人,不知可有心上人沒有?”
夏箜篌一杯酒舉到脣邊,忽然停住不動,淡淡一笑,一仰頭喝乾了那杯酒,又給自己滿上一杯,轉動著那杯酒,輕聲說:“自然有地,不過她喜歡的人不是我。”
我心裡驟然一緊,跟著一陣揪痛,這個傻瓜……
馮公子忽然問:“夏兄方纔說,聽見了我和那姑娘的對話……夏兄喜歡地,就是那位帶著松鼠的姑娘麼?”
“……正是。”
他們在裡面一杯又一杯酒下肚,我站在外面怔怔地望著那個令我心疼的身影,他臉上是我從來沒見過的落漠,我轉身靠在牆上,心裡又是難過又是高興。我以爲他真的走得遠遠的,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原來他一直都在我身邊,只是我不知道……
我蹲在地上,心亂如麻,過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擡頭一看,是那個唱歌很好聽的老闆娘。
“姑娘,我看你在門外呆了很久了,一直看著那位夏公子和馮公子,他們已經走了。”
“走了?什麼時候走地?我怎麼沒看見?”
“我這酒館有兩個門,這邊是後門,客人們進出一般是走前門的,他們剛走,往東走的,我特意過來告訴你一聲,快去追吧。”
我忙謝了她,穿過小酒館,從前門出去往東邊一看,果然那兩個人正腳步不穩地往前走,看來都喝多了。我一路跟著他們,看著他們進了一家客棧,那馮公子雖然喝得醉了,卻執意不肯住上房,夏箜篌也不再勸他,要了一間上房和一間最便宜的廂房,拍拍馮公子的肩說:“明日小弟陪馮兄去沈府,馮兄早點歇息吧!”
我在外面沒人處拿出鏡子,唸了隱身口訣隱去身形,輕輕走上樓,停在夏箜篌門前。推了一下門,他雖然喝多了,卻還沒有糊塗,門已經從裡面栓上了。繞到外面看了看,窗子是半開地,我飛身而起,從半開窗子滑進他房中。廣告時間:堂堂一國王爺,竟不隨國姓,偏自取了個諢名,花盈袖。
有人問起這名由來,王爺摺扇一開,擋住半邊玉面,眨巴眨巴眼睛,淺笑盈盈:“願得菊香盈袖,長伴明月清風!”
又有人問,世上美男何其多,爲何只盯著黃榜上的。花盈袖答曰:普遍撒網,重點摸菊!
朝廷新科探花宴上,花盈袖摺扇輕搖,作首詩詞助興,“鹹豬手,迷春酒,滿牀春色生花柳!春風暖,歡情盛,一懷美人,幾年貪歡。真,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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