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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60字)第四卷 情歸何處 第一百四十章 柔情

秋風(fēng)輕拂山谷,拂過百草輕輕抖動,黃綠交錯的草墊,漫山遍野的鋪展,遠(yuǎn)處的山谷延綿不絕,蔚藍(lán)的天空下,是高聳的念青唐拉大雪山,雪白的峰頂,閃著耀目的白芒。

一身清華的少年,慵懶倚靠在一棵大樹下,她的發(fā)絲有些散亂,稍顯凌亂的衣襟也沾了幾條污漬,卻將她顯得越發(fā)的潔凈清透。好似那個人,任是怎樣的邪惡也無法玷污她的心靈,怎樣的骯臟也無法污染她的潔凈,怎樣的苦難也無法磨滅她的光芒,怎樣的重?fù)?dān)也不能壓彎她挺直的背……怎樣,也不能讓她清澈的眸,沾染一絲塵埃……

清風(fēng),將她凌亂的發(fā)絲吹起,絞纏在玉白清透的面頰,她輕輕仰頭靠在樹上,微微合著眼簾,睫毛輕顫,斑駁的樹影投在她的身上,在她的睫毛上灑下一片光斑。

許久,沒有這樣寧靜了。

她的懷里,躺著一個少年,少年清秀的面頰帶著滿足,睡在她的懷中。實際,他們都不再是少年了,只是,她的容貌一如幾年前,不曾變了分毫,任是怎樣的磨難也沒能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她,還沒有及冠。而那個安睡的人,更似是永遠(yuǎn)也長不大,雖然年紀(jì)比她還要大,卻永遠(yuǎn)是一副未成年的模樣。

衛(wèi)子君張開眼眸,俯頭看著懷中的人,唇邊勾起一抹溫柔,她輕輕撫了撫他的面頰。這個人,給了她生命的人,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一生都會珍視的人。

她輕輕的動作,使得迭云醒了過來,睜開眼見到她,他便又稀里嘩啦哭起來。

趁亂一路的奔逃,好似到了這放松的一刻,幾人才識得回想起失去她的疼痛,才懂得釋放自己的感情。各個都是淚眼婆娑,連從不流淚的三哥與妙州,都是眼濕濕的背過身,而李天祁只是識得望著她,摸著她的臉,默默地流淚,一句話也說不出,那樣沉痛的感情,已經(jīng)無法說出,已經(jīng)刻在了他的心髓,痛也痛一生,愛也愛一生,遇到她,終于懂得了何為刻骨銘心,愛有多深,那痛就有多深。

只有迭云,哭得驚天震地,將從那一去,那傷心地一別,這一路以來,這經(jīng)久的思念,這滿懷的怨與委屈,全都哭了出來。

以致于這剛剛醒來,便又開始發(fā)泄長久的離別帶來的怨氣,以及聽到她遇難的消息時的那份慌亂無措。

衛(wèi)子君輕聲哄著迭云,不斷地擦去他臉上的淚,“還哭,都變成花貓了,你看,這模樣把姑娘們都嚇跑了,誰也不想嫁個哭哭啼啼的小丈夫。”

“你……嗚嗚……臭女人……”迭云邊哭邊控訴。這女人讓自己如此傷心,她居然還開他玩笑,這個臭女人。

衛(wèi)子君將迭云緊緊抱住,輕輕拍著他的背來安慰他。“迭云不哭,迭云乖。”

她溫軟的懷抱,讓迭云瞬間止了哭泣,他聞到她胸口散發(fā)的香氣,比山花還醉人的香氣。

“從見到你的那刻,就不該救你,讓你那么死掉算了。”他悶悶地道。

“好,我該死,我該死,迭云讓我死,我現(xiàn)在就去死。”

“不許你這樣說。”迭云抬起頭,伸手捂住她的嘴。

“嗯,迭云不讓說,我就不說,我最聽話了。”衛(wèi)子君認(rèn)真的點頭。

迭云終于噗嗤樂了。

看見他終于笑了,衛(wèi)子君長長舒了口氣,暗嘆自己哄人的功力又升了一層,這么難哄的主兒都哄過來了,他可是真難哄啊。不像二哥,摸摸臉就好了,賀魯,摟下脖子就沒事了。

“迭云,師傅好嗎?”幾次想回去看望,都沒成行,她真是很惦記他老人家了。

“師傅很想你,他經(jīng)常念叨你,也不讓我回去你的房間睡,他說你干凈,怕我男人的臭氣熏染了你的房間,他說得給你留著,萬一你哪天回來睡,也許你哪天會突然回來……”

未及他說完,衛(wèi)子君的淚水已是滾了出來,想不到師傅這樣惦念她,一直說回去,卻一直沒能回去,她真是想念那小小竹屋,想念師傅的野菜……

衛(wèi)子君抹去臉上的淚,“迭云不臭,再說那本來就是迭云的房間。”

“知道你回來大昱,師傅說不讓我去打擾你,說你要做大事,我去了給你添麻煩,后來聽說你出事了,師傅就安慰我,說你不會有事,你的面相絕對不是早夭的人,你是人中龍鳳,不可能出事。話雖如此,我看他很焦急,夜里也睡不安穩(wěn),然后他就帶著我們出來找你了。”

衛(wèi)子君一驚,“師傅來了?他在哪兒?”

“我們都是分頭找你,他帶著一些江湖人士在吐蕃打探你的消息,我是與表哥一起,你知道表哥與那個李天祁……所以知道了你的消息。”

“唉,我真是不孝,師傅這么大年紀(jì)了,還要為我奔波。”要盡快聯(lián)絡(luò)到師傅,以免他擔(dān)心你。可是……衛(wèi)子君望了望連綿的山峰,何時才能走出這座山脈?

因為布達(dá)拉宮的前方平野,滿布他們的士兵,所以他們從宮殿的后方逃出,宮殿的后方是連綿的瑪布日山脈,越過瑪布日山脈,便進(jìn)入了邏些北部高遠(yuǎn)而漫長的念青唐拉尾部。

他們是奔逃了一日一夜后,估計安全了,方停下休息。他們逃到后山回望的時候,布達(dá)拉宮的木制頂樓都已經(jīng)起火,滾滾濃煙與火焰直竄入天空,整個布達(dá)拉宮沐浴在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的火焰異常的驚心動魄,那一刻,衛(wèi)子君的心一陣抽痛。布達(dá)拉宮被然,幾乎等于在吐蕃的心臟刺了一刀,想必亂作一團(tuán)的他們暫時是不會追趕的了。

便是這樣考慮,幾人才安然的歇了一日。這兩日的吃食,都是衛(wèi)子君射的山鷹,野牦牛,白唇鹿等各種野味。還從未吃過這種不加調(diào)料味的烤肉,味道竟是異常鮮美。衛(wèi)子君自制的火折子,又立了大功。

由于一直哄著迭云,以至衛(wèi)子君忽略了某些人。而那某些人終于受不了,造反了。

直到快黃昏的時候,衛(wèi)子君終于領(lǐng)教到了李天祁吃醋的功夫,先前還夸他好哄,他這就開始耍起了脾氣。

斜陽西陲之時,鹿肉又架上了烤架,衛(wèi)子君將火折子一吹,很賣力的爬在那堆原有的灰燼旁點火,劉云德和迭云趴在她的對面,也跟著很賣力的吹。

衛(wèi)子君一用力,吹起一股黑灰,直撲到劉云德的臉上,眼見他臉上一片黑灰,一對眼白忽閃忽閃,尚未及反應(yīng)發(fā)生了什么,衛(wèi)子君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直要爬在地上。劉云德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黑灰,出其不意地抹在她的臉上,跟著他也大笑起來,衛(wèi)子君將臉一擦,又抹向迭云的臉,幾個人笑做了一團(tuán)。

望著這一幕的李天祁突然黑一張臉,他憤憤起身,很大聲的從衛(wèi)子君身邊經(jīng)過,一個人走去幾十步開外的樹下坐著,生起了悶氣。

在以為她死去的一刻,他的心便碎了,此生無望,只想著快點隨她而去,而今,她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是多么渴望能夠抱著她,一刻也不離開,可是,她卻沒有給他機會,她整日都在哄著那個迭云,他想拉拉她的手,她也是不著痕跡地甩開,更不要說抱抱了。

便是這樣賭氣地坐在那里,他盼著她來找他,她也沒來,心里越來越委屈,委屈的喉頭發(fā)堵,真是不如不曾相識,遇到她,他才知道人世的痛,刻骨銘心的痛,那種痛似乎只有抱著她的一刻才可以緩解,可是他沒機會。他又慶幸,他遇到了她,如果不認(rèn)識她,他永遠(yuǎn)不會嘗到愛的滋味,那樣美好的子君,他怎么可以不去遇見。也許這一生沒有遇到過她,那將是更大的痛,而今,他識得她了,便再也不能承受沒有她的日子,更不能接受沒有她的世界。

兩刻鐘過去了,終于,身后響起了腳步聲,李天祁驚喜回頭,是劉云德。

“吃飯了。”便是這樣一句,那句大哥,他是無法開口的,他知道,這個男子,也與他一樣,深愛著同一個女人,這感覺,真是不太好。

“嗯,你先回去吧。”

劉云德走了,李天祁依舊沒有動。

妙州又來叫,他依舊沒有動。

看著獨自回來的兩人,衛(wèi)子君終于嘆口氣,無奈起身,“我去叫他。”

斜陽如畫,將萬物鍍上一層暖光,秋風(fēng)拂起片片落葉,有些早凋的樹木已經(jīng)掉光了葉子,天邊一抹紅霞異常絢麗,映得那個身影有些落寞。

她在他的身后站定。“二哥,去吃點東西吧。”

那一聲二哥響起,李天祁心里一跳,他忍住起來奔向她的欲望,沒有回頭。

衛(wèi)子君心里哀嘆一聲,好不容易逃難出來,他又開始耍什么脾氣呢?她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歪起頭看他垂低的臉,“二哥在生氣嗎?”

“沒有,”李BB S· JOOYOO.NeT天祁別過頭,躲開她的臉。

衛(wèi)子君又跟著將臉湊到他面前,“還說沒有,分明在生氣啊,誰惹你不高興?‘

她還問誰?沒一點自覺。

“你看這嘴,都可以掛油瓶了啊。“衛(wèi)子君伸出長指,按住了李天祁的唇,”而且看樣子,可以掛三只油瓶呀。”

李天祁抿起嘴角,笑意已經(jīng)擴(kuò)散到眼睛,這妖精,真會哄人啊。

“你抱了他那么久,卻不理我。”他賭氣的道。

衛(wèi)子君恍然大悟,原來是為這個呀。她不是不理他,只是因為這里的幾個對她有著不一般的情愫,她怎能與他過分親近,而不顧他人的感受?她不能讓他們難過,她要照顧到每一個的情緒。還真是累啊。

“二哥,迭云還是個孩子,又愛生氣,又愛耍小性,你看他哭得那么傷心,我能不哄他嗎?”

“那我也要,我也哭,你抱不抱我。”

“抱!抱!我當(dāng)然抱!”

“那你抱!”

衛(wèi)子君一愣,“好,我抱!隨即她坐在他身邊,雙臂一張,“來吧。”

李天祁嘴角輕彎,身子一栽,便倒在她的懷中。

他仰面看著她,斜陽的光輝,將她的臉頰映上一層暖融融的顏色,她的眼睛清澈得好似一汪泉水,此時溢滿橙色的流光,她的發(fā)梢都被染上了暖暖的金黃色陽光,她的睫毛也是金燦燦的忽閃著,她好美。

他伸手撫上她的頰,淚卻忍不住溢了出來,他幸福得想流淚。

衛(wèi)子君伸出長指,撫上他的眼睛,“二哥別哭,你哭,我會心疼。”

會心疼嗎?心疼嗎?李天祁抱緊了她,將頭埋在她的懷中……

大昱建德四年,十月,一場大昱與泥婆羅的戰(zhàn)役打響了。已經(jīng)知曉吐蕃陰謀的大昱軍,由邏些道行軍大總管方固率領(lǐng),以著同盟軍的身份進(jìn)入了吐蕃軍營,卻在吐蕃全無防備的夜晚,一舉大破蕃軍,而后又以吐蕃軍的面貌出現(xiàn)在泥婆羅邊境,致使這個貧窮而不事產(chǎn)業(yè)的國度,因為討好吐蕃,而遭受了滅頂之災(zāi)。

泥婆羅國王那陵提婆主動約見方固,向這個大眼將軍提出了投降。這個曾經(jīng)被衛(wèi)子君捏斷指骨,卻又勇猛異常的年輕將軍,這個因為衛(wèi)子君的知人善用,而不負(fù)期望終于成為行軍總管的大眼將軍。他終于完美的完成使命,徹底打破了松贊干布入主中原的夢想。

布達(dá)拉宮的火一連燒了兩日,當(dāng)松贊干布立于幾乎只剩下一副石頭框架的布達(dá)拉宮面前,聽到這個消息時,沉寂了兩日的他終于怒吼出來。他明白了,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那個他沒舍得動,沒舍得殺,卻燒了他的宮殿,致使他入主中原的大計毀于一旦的人,是她透漏了他的計劃。

終于,松贊干布一聲暴吼,“即可出兵,給我將衛(wèi)風(fēng)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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