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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博仁親王派來的那個近侍,陳瀟又等了大約兩個多小時,直等到時間快到了子夜,也沒有等到唐心的到來。
“那個女人不會是騙我的吧。”陳瀟心中嘀咕,今天自己幫了上辰家好大一個忙,如果那個女人騙我的話,明天我就把泉流宮的大門給拆了!
當(dāng)午夜來臨,陳瀟坐在別院的臺階上,走廊的一頭,風(fēng)鈴輕輕搖動,發(fā)出叮咚的清脆響聲。今晚的月色出奇的好,月光毫無遮攔的灑落在大地上,將一切都染上一層淡淡的月白,陳瀟正望著院子角落里的那塊試劍石出神,終于就聽見了院子的木門嘎吱一聲,被輕輕推開。
望著靜靜站在門口的唐心,陳瀟故意嘆了口氣,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放我鴿子呢。”
唐心不說話,靜靜的走了進(jìn)來,她一身白衣如雪,腰間寬帶將纖細(xì)的腰肢束了起來,滿頭烏黑的長發(fā)柔順的披散在雙肩,那張臉蛋,在月色之下,顯得弧線異常柔美。
“陳瀟君,我來傳你心劍術(shù)。”唐心緩緩走到陳瀟的面前,她的眼神出奇的沉靜:“第一個問題,你認(rèn)為,何為心劍?”
西平小次郎站在河畔,這條河距離泉流宮并不算太遠(yuǎn),此刻已經(jīng)是午夜,河畔邊空無一人,只有一座古樸的石橋橫在河床上。西平小次郎信步走上石橋,憑欄而望,腳下的河水磷光閃動,俱是月色的反射而成。
這位隱月流的宗家一臉的凝重,雙手漸漸握緊了欄桿,深深的吸了口氣。再呼出去,似乎要將胸中的郁結(jié)全部排出去一般。
白天離開了泉流宮,西平小次郎就干脆和博仁親王一行人分道揚(yáng)鑣了,連招呼都不曾打一個----他雖然一向性子孤傲,平日里以冷面示人,其實心中卻很明白博仁的為人品性。對方不過是借助自己這個劍道高強(qiáng)的大劍師,想借自己來壓過上辰家。而自己也是一心求強(qiáng),算是和博仁一拍即合。今天自己輸了,那么在博仁心中自然就再無利用價值,與其留在那兒看博仁地臉色,最后再被掃地出門,不如灑脫一點,自己先離開好了。
想到這里。西平小次郎輕輕地?fù)崦g地劍柄。“斬名丸”地木質(zhì)劍柄被自己多年來磨得已經(jīng)圓潤順滑。此刻手掌貼在木柄上。每一絲木紋都是熟悉無比。
西平小次郎輕輕抽出斬名丸來。劍鋒上彈了一下。隨后忽然心中一橫。暴喝了一聲。雙手握劍。狠狠地一記虛劈!!
隨著他一聲暴喝。劍鋒劃出一匹雪亮地光芒來。凌厲之極!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就聽見橋后一個懶洋洋地聲音。帶著一絲不滿。仿佛在嘟囔:“大半夜地不睡覺。跑到這里來鬼叫什么。”
那聲音懶洋洋地。卻仿佛就從小次郎地身后傳來。西平小次郎臉色一變。霍然回頭。驚詫地盯著身后!一個人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來。已經(jīng)靜靜地站在這座小石橋地一頭。在月色之下。一張四方臉。帶著古怪地笑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你?!何人!”
對方說地是中文,西平小次郎自然而然就用中文開口喝問。
那個人緩緩走上了兩步,這人看上去大約四十歲年紀(jì),四方臉,下巴上隱隱留著一片青色的胡渣,身上穿著一件仿佛是機(jī)修工一樣的工作服,牛仔布質(zhì)地。身上東一塊西一塊地染著黑色的機(jī)油油污。
這個人走到了西平小次郎的面前。從耳朵上取下一根夾在耳后的香煙,送進(jìn)嘴巴里叼著。又摸了摸上衣口袋,拿出一盒火柴來,點燃了香煙,悠悠的吸了一口,那雙眼睛藏在繚繞的青色煙霧之中,瞧著西平小次郎,微笑道:“你今天輸給了那個中國男孩,心中不服氣,是么?”
這話說出來,西平小次郎頓時臉色巨變,厲聲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的!”那個人嘻嘻一笑,一手夾著香煙:“我是誰……這個問題先不回答你了。只不過,我老人家一路跑到這里來,原本是想看著那個小子,生怕他闖禍,今天白天的時候,躲在院子外的樹上看了你和他打架地過程……唉……”說到這里,他搖搖頭,仿佛有些惋惜的樣子,瞧著西平小次郎:“……其實,你不錯,很不錯。”
他的眼神落在了西平小次郎手中的“斬名丸”上,微笑道:“什么菊葉紋刺也好,江戶名刃也罷,都是他媽的瞎扯淡。再好的劍,遇不到好的劍客,那么也就是廢鐵一把,很多人表面上明白這個道理,其實心中并不真的明白。你很好,你是一個真明白的人。”
西平小次郎驚疑地盯著這人,心中滿是驚濤駭浪!
白天,躲在樹上偷看?
在上辰家泉流宮之中,居然還有人能悄無聲息的潛伏進(jìn)去,躲在山上心劍齋旁偷窺!?
白天在院子里,上辰八杰,加上自己這一方三個人,哪一個不是曰本有名的高手?居然沒有一個人察覺身邊有人窺探?!
“這把劍,你很熟悉,對嗎?”那個男人吸了口香煙,然后忽然冷不丁的開口問道:“劍柄上有多少條木紋?”
“四十六條,十三條斷紋,二十一條斜紋,十二條豎紋……”西平小次郎不知道怎么的,對方問,他就隨口下意識的回答了出來。
那個人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眼神:“劍刃上可有缺口?”
“三小一大,其中兩個是新口。”西平小次郎不假思索,順口又答了出來。
“劍重呢?”
“十一斤七兩。”西平小次郎猶豫了一下,心中也有些古怪,為什么對方提問,自己就下意識的老老實實回答,不過猶豫之后,干脆繼續(xù)往下說:“不過現(xiàn)在只剩下十一斤二兩了。”他的表情很認(rèn)真:“這劍平日里多次磨礪。劍刃地前段已經(jīng)有些地方被磨得過于薄了一些,我也準(zhǔn)備找時間尋一位巧匠幫我重新煉一下……”
“哈哈哈哈!”那個人大笑了幾聲,隨后眼神陡然收縮起來,盯著西平小次郎:“你學(xué)劍,最大地心愿,就是壓過上辰一刀流?”
西平小次郎心中這個心愿。并不是秘密,平日里常常被曰本其他劍道流派的人嘲笑,雖然他已經(jīng)是曰本聞名地劍師,但是泉流宮現(xiàn)在如日當(dāng)空,又有竹內(nèi)文山這樣地曰本大宗師級的人物,他西平小次郎雖然實力也不俗,但是人人都認(rèn)為他是異想天開,想蓋過上辰家,簡直是白日做夢。
此刻被這人當(dāng)面講了出來。西平小次郎卻忍不住一挺胸,傲然道:“正是這樣,又怎么樣!難道你也取笑我嗎?”
那個人聽了。只是撇撇嘴:“取笑你,我取笑你干什么,上辰一刀流,又算什么東西,哼……”
那個人手里的香煙已經(jīng)染了大半,他隨手將煙頭丟進(jìn)了河里,又變戲法一般從袖子里摸出一支香煙來點燃,走到了西平小次郎的身邊,抬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這個動作已經(jīng)過于親近了。西平小次郎有心側(cè)身躲開,但是他明明已經(jīng)做出了躲閃的動作,對方的手掌卻依然那么輕松地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拍手的動作,仿佛渾然天成一般!
西平小次郎的臉色頓時又是一變!
“其實,今天你輸給那個小子,大可不必難過,你和他,修煉的并不是同一類。你的武學(xué)造詣遠(yuǎn)遠(yuǎn)在他之上,只不過力量比他差了太多。他只是以力破巧而已。”這個人吸著香煙。漫不經(jīng)心的笑道:“不過,你如果想壓過上辰家,我倒是可以指點你一點東西。”
西平小次郎就算是白癡,也知道自己恐怕是遇到那種傳說之中的“高人”了。
他臉色古怪,退后了兩步,卻警惕的看著對方:“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個人瞥了西平小次郎一眼,淡淡道:“上辰家……其實真地可算是曰本第一流派了。上辰家的劍道獨樹一幟,在曰本的諸多流派之中,卻是最高深地。竹內(nèi)文山也好。昔年的神宮直雄也罷。他們能晉身為曰本一流的劍道大師,除了他們天賦過人之外。也因為他們上辰家所傳下來的劍道,的確有不凡之處。你可知道,上辰家的劍道,最強(qiáng)的絕技是什么?”
西平小次郎皺眉想了想:“我聽說,竹內(nèi)文山大師范的真九龍閃,已經(jīng)可以分出二十四種變化,劍氣強(qiáng)橫,前所未有!這真九龍閃,應(yīng)該是上辰家最強(qiáng)的絕技了。”
誰知道那人聽了輕蔑一笑:“真九龍閃?狗屁而已!”
隨后他輕輕一笑,緩緩道:“上辰家最強(qiáng)地絕學(xué),就是他們歷代傳了幾百年的壓箱底的東西;心劍術(shù)!你說的什么真九龍閃也好,假九龍閃也罷,不過都是招式,招式為體,心法為本!說起來,他們上辰家的心劍術(shù),倒的確可以算是一門絕學(xué)的。”
“心劍術(shù)?那是什么?一種高超的劍術(shù)嗎?”西平小次郎神色一動。
那個漢子淡淡一笑:“不是劍術(shù),準(zhǔn)確的說,心劍術(shù)和劍沒有什么直接地關(guān)系,它只是一種對于力量規(guī)則的參悟法門罷了。”
“規(guī)則?”西平小次郎已經(jīng)收起了傲氣,小心的提問。
那個漢子點了點頭,隨手從地上撿起兩塊石頭,先朝著河水里丟了一塊,撲通一聲,那枚石子直直的落入河里,只濺起一朵水花。那個人看了西平小次郎一眼,然后再將第二枚略微薄一點的石子投出,這次卻是手腕微微側(cè)向發(fā)力,那片石子橫著飛入河之中,在水面彈了幾彈,濺起一串水花,才沒入水中。
西平小次郎皺眉:“不過就是打水漂而已……”
那個人卻搖頭,神色嚴(yán)肅:“這就是規(guī)則。”
他又將口中燃燒的煙頭丟入水中,被水一浸,煙頭頓時熄滅,發(fā)出輕微的“嗤”的一聲,那人看了西平小次郎一眼:“這也是規(guī)則。”
“所謂心劍術(shù),只是一種對規(guī)則的領(lǐng)悟。”唐心跪坐在陳瀟面前,神色坦然:“你一劍豎劈,力量自然從上而下。若是挑,那力量就是自下而上。橫斬,就是左右……這只是最簡單地規(guī)則。而我上辰家地心劍術(shù)的奧義,就是參悟這天下所有武學(xué)之中地規(guī)則,將其根本盡數(shù)掌握,從而立于不敗之地!”
陳瀟閉上眼睛,仔細(xì)思索了一遍,苦笑道:“說的簡單,但是要掌握所有的規(guī)則,談何容易?”
“用心。”唐心淡淡道:“心中雜念多了,自然是無法領(lǐng)悟的,用心于一意,才能明白其中的微妙。”
說著,她回手一指,院子里的樹上,正好有一片樹葉在晚風(fēng)之中被輕輕吹落,飄飄蕩蕩。唐心輕輕一笑:“那樹葉落下,被引力所吸,終究是要落在地上的。可是空中亦有風(fēng)為阻力,就使得它的落點產(chǎn)生了若干變化。那風(fēng)若是往左,樹葉的落點自然偏左,若是往右,樹葉的落點自然也是偏右。”
說到這里,唐心閉上了嘴巴,凝神側(cè)耳,仿佛用心傾聽什么,同時抬起手來,輕輕捻起一枚石子,屈指一彈,那枚石子就輕輕射出,落在了距離兩人所坐的地方,大約五六步的地上。唐心微微一笑:“這就是我根據(jù)風(fēng)力和風(fēng)向,所計算出的樹葉的落點。”
她說完之后,面含微笑。十幾秒鐘之后,那片樹葉果然飄飄呼呼,就落在了地上,正落在了那枚石子所在的方位上!!
陳瀟瞇起了眼睛,心中隱隱的仿佛捕捉到了什么:“這就是心劍術(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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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唐心點頭,表情嚴(yán)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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