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風卷起漫天的塵埃,任旭只覺得自己仿佛來到了一處異空間,放眼四周凈是一片扭曲,除了紅色與黑色,再無其他。
有人在耳邊哭泣,有人在耳邊傾述,有人在大聲咆哮,有人在細細低語,這一切卻都不能讓任旭有所反應,于是乎,瞬息之間萬物失聲。
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悸動在任旭的思維中出現(xiàn),緊跟著他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勁開始不受控制,凈是自主的散去,仿佛要回歸到普通人的狀態(tài)。
一道朦朧的虛影出現(xiàn)在任旭的面前,任旭的內(nèi)勁流失的越快,這道人影便越加的清晰,當他的面孔浮現(xiàn)在任旭面前的時候,即便是任旭再怎么冷靜,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那竟是拳神,年輕時候的拳神!
一身英氣飛揚外放,一頭亂發(fā)用一條布條簡單的綁起,雙眼中充斥著自信與嚴肅,那張年輕的臉龐雖然少了一些歲月的厚重,但卻有了更多的活力。
“師父……”
任旭忍不住開口,心念產(chǎn)生剎那的動搖,體內(nèi)內(nèi)勁竟是仿若決堤洪水一般泄出,任旭大駭之下急忙運轉(zhuǎn)太上心典,強行將失控的內(nèi)勁又通過幾個周天拉回了正軌。但與此同時,那個幻化出來的拳神也出手了,一指點在任旭的額間。
轟!
任旭的腦袋仿佛爆炸開來,數(shù)不清的信息流穿梭而過,四肢百骸盡皆失去感覺,便是心臟也逐漸停頓下來。太上心典自主運轉(zhuǎn),卻與任旭成了兩個循環(huán),一個逐漸萌發(fā)生機,一個逐漸步向滅亡。原本被壓下的那股浩瀚而漠然的氣息再次出現(xiàn),任旭睜開的雙眼中,右眼逐漸變得銀白,而左眼眼瞳之中隱約可見有數(shù)不清的爆炸層疊產(chǎn)生。
武道者踏入傳說境界將迎來無可避免的心劫,正如修道者將迎來天劫,這是眾所周知的。任旭當初也曾經(jīng)問過拳神,卻沒有得到答案,每個人的遭遇不同,經(jīng)歷不同,甚至信仰不同,都會造成心劫的不同,他人的經(jīng)驗并無法成為自己的借鑒,甚至有可能會害了自己,故而拳神才沒有向任旭說出當初自己的心劫。
而此時此刻,任旭所面臨,正是來自內(nèi)心,來自意識海的考驗。年輕的拳神不過是心劫自動幻化出的,選擇的標準或許是任旭最重要的人。這很老套,但不得不說,很管用。任旭心神失守的瞬間便墮入了心劫的萬千轟炸之中。
靈魂、意識的消亡只在時間而已。而任旭與眾不同的,還有另一重隱患是他人所沒有的,那便是太上心典!任旭本身的意識消逝,太上心典的忘情意識便開始增長,最終,太上心典的忘情意識只要占據(jù)了絕對的優(yōu)勢,那么它便會代替任旭度過心劫。
只是,如此一來,任旭也就不再是原來的任旭了……
任旭會讓這種情況發(fā)生嗎?
不!
關鍵時刻,黑暗之中閃過一道一道人影,看不清模樣,看不清身材,人影在任旭的背后浮現(xiàn),同樣輕飄飄的一手按落,原本迅速消散的意識、靈魂驟然一震,緊跟著便迅速的恢復過來。心劫幻化的拳神皺起了眉頭。
模糊人影與幻化的拳神對視了一眼,雙雙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華而后消散開來,與此同時,任旭雙眼猛然一閉,世界瞬間改變,已經(jīng)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
四周微風陣陣,千里焦土已經(jīng)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先前的一切宛若黃粱一夢,消失得無影無蹤。素少云與楊軒閉目打坐在前方,任旭抬起頭感受了一番四周的氣息,體內(nèi)內(nèi)勁并沒有什么改變,反而是任旭心中一動。
“原來,這就是傳說境界……”
握了握拳頭,任旭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
南神州邊疆,中州東方,千里雪山。
三個穿著厚實帶帽斗篷的人出現(xiàn)在了山腰,積雪很深,但他們卻很輕松的踏落在雪層上,仿佛輕盈的羽毛,可是風雪卻又吹之不動。
三人邁著堅定的步伐,一路來到了山巔,這座高聳的山峰之后卻又是一座更高的山峰,遠處飛雪連天,天地間白蒙蒙一片,根本無法看到別的景色。
“接下來,我一個人的路了。”
其中一人出聲說到,說話間白色的水霧飄散,其他兩人并沒有反對的意思,反而后退了幾步,隨后,那人氣勢一漲,一股凌厲的劍氣沖天而起,將漫天的飛雪攪得粉碎。
那退后的二人將兜帽微微抬起,以便可以看得更加清楚,這才露出了底下的臉龐,正是易飛跟靈瑤。不用說,站在他們前方迸發(fā)出沖天劍氣的就是百里長空了。他遙望南方,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什么,但又捉不住。
拋開紛亂的思緒,百里長空平平一步踏出,竟是落足于懸空之處,后方的易飛差點叫出聲來,百里長空已經(jīng)走在了虛空之中了。易飛瞇起雙眼,這才見到百里長空腳下一條細不可察的鋼索,百里長空便這么自若的走在上面。
風雪呼呼,盡皆被百里長空的劍氣破開,而繩索雖然搖搖晃晃,卻沒有人擔心它會突然斷掉。易飛與靈瑤看著百里長空的身影逐漸被風雪所掩蓋,臉上凈是復雜的表情。易飛是因為此地的特殊而心情復雜,六大傳說之一,一劍鎮(zhèn)神州的劍圣所在雪峰。
而靈瑤的復雜,卻是因為百里長空此行將要面對的人,身為劍侍,她已經(jīng)感覺到了主人的來臨,靈瑤的主人是誰?肯定不是劍圣。
鋼索中端,百里長空停下腳步,雙手負后立于其上,隨著鋼索的搖擺而搖擺,若風中之柳。
“我等你很久了。”
鋼索那不可見的末端傳來聲音,飄過呼嘯的大風與飛雪,清晰的落到百里長空耳里。聽到這聲音的百里長空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掩飾的厭惡跟恨意。只因為在對面的,是他所憎恨的那個人的兒子,是自己的兄弟,是剝奪自己一切的人。
百里長風。
黑色的長衣,銀色的大氅,一條綁著水晶掛飾的頭巾纏在頭上,幾縷長發(fā)在其中垂下,隨風而動,一張與百里長空相似,但卻更加剛硬的臉。
百里長空的“弟弟”就這么從風雪之中走了出來,在百里長空身前十米停下。兩人默默對視,皆都無話可說,唯有劍意在不斷的攀升,在不斷的爆發(fā),鋼索的搖晃逐漸小了下來,因為四周的風雪已經(jīng)被劍氣所排斥。
“讓開。”
良久,百里長空終于開口。
“不可能。”
百里長風回答。
簡單,直接,明了。雙方再無二話,百里長空從腰后拔出一把精鋼打造的利劍,劍刃一抖便有劍氣噴吐而出。百里長風看了一眼自己兄長的劍,搖了搖頭,伸手從背后大氅內(nèi)拔出劍來。
嗡——!
劍一出鞘,便有劍鳴嘯空。百里長空眼瞳一縮,分明見到百里長風那劍上流轉(zhuǎn)的光華,乃是一柄上好的劍,比之百里長空的要好上幾個層次。
“不讓開,那就死。”
緩緩走出,百里長空周身氣勢更加飛揚,而百里長風則毫不示弱,同樣踏出腳步。
“這就是我選擇在鋼索上等你的原因。”
一句話完,百里長空一劍刺出,幾乎是瞬間那劍芒便到了百里長風身前,卻見他只是輕松的晃了晃身體,連劍也未動便避過了這一攻擊。只是當他再看向百里長空的時候,千百劍光已然將他包圍!!!
“天靈劍法,飄雪。”
一動一靜,卻是同時出聲,同時出招,還是同一招!遠在山崖之上的易飛與靈瑤只覺得前面云海深處突然傳來凌厲的劍氣,隨后數(shù)不清的雪花飛揚而出。靈瑤握緊了拳頭,似要上前,卻怎么也邁不動步子。
身為劍侍,身心便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天靈劍法,雪蓮!”
“天靈劍法,天傷!”
同樣的招式在不同的人手中依次施展,當最后兩道劍氣消失在天空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又回到了一開始的起點,竟是平分秋色。不同的,只是表情。
百里長空臉上的厭惡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發(fā)的森寒;而百里長風卻是面露譏諷,顯然心中高興。
“怎么了?不是說你天才嗎?什么千年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怎么連我這個后來者都可以擋住你了?恩?”
似乎是為了某種發(fā)泄,或者要打破某種枷鎖,百里長風嘲笑著百里長空。
“我劍。”
百里長空沒有回應,他只是冷漠的吐了兩個字,原本還面露笑意的百里長風突然感覺四周空氣一緊,仿佛有千斤巨石壓著自己,竟是動彈不得。隨后,一柄純粹劍氣凝聚而成的劍出現(xiàn)在了百里長空身后,第二柄、第三柄、第四柄,第五第六第七第八,一柄柄劍開始布滿整個天空,而百里長空長發(fā)飛揚,斗篷隨風翻騰,看起來英姿赫赫。
“一十七式!劍輪舞!”
手中長劍突然暴起,百里長空含怒劈出一劍,那上百柄氣劍立時激射而出,在百里長風四周形成一個圓圈,劍尖朝內(nèi)旋轉(zhuǎn)起來!百里長風臉上的笑容在這一刻完全褪去,他感受到了……
感受到百里長空無法抑止的怒火!
這一劍,這一招,竟是要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