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濃煙漸漸散了。
這是奪命的煙,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聲名赫赫的英雄,無聲無息地死在這種濃煙里。
濃煙消散的時候,木頭人的眼瞪里正在發(fā)著光,他相信他的對手無疑已倒了下去“
他希望還能看見他們在地上作最后的掙扎,爬到他面前,求他的解藥。
甚至連石霸天和銅虎都曾經(jīng)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過。
他們本都是江溯中最兇悍的強人可是到了真正面臨死亡時,就連最有勇氣的人都會變得軟弱。
別人的痛苦和絕望,對他說來,總是種很偷抉的享受。
可是這一次他失望了。
傅紅雪和燕南飛并沒有倒下去,眼睛里居然也在發(fā)著光。
木頭人眼睛里的光卻已像他身上的火焰般熄滅。燒焦的衣服也早已隨著濃煙隨風(fēng)而散.只剩下一身漆黑的骨肉,既像是燒不焦的盆鐵,又橡是燒焦了的木炭。
燕南飛忽然道:“這兩人就是五行雙殺。’
傅紅雪道“哼?!?
“金中藏木,水火同源,“借土行遁,鬼手捉腳”,本都是令人防不勝防的暗算手段,五行雙殺也正是職業(yè)刺客中身價最高的幾個人中之一,據(jù)說他們早已都是家財巨萬的大富翁。
只可惜世上有很多大富翁,在某些人眼中看來,根本文不值。
泥人搶著陪笑道“他是金木水火,我是士,我簡直是條土驢,是個土豆,是只土狗。”
他看著傅紅雪手里的刀?!?
刀已入圈。漆黑的刀柄,漆黑的刀鞘。
泥人嘆息著,苦笑道“就算我們不認得傅大俠,也該認得出這柄刀的?!?
木頭人道“可是我們也想不到傅大俠會幫著他出手。”
傅紅雪冷冷道“他這條命已是我的?!?
木頭人道“是?!?
傅紅雪道“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傷他毫發(fā)?!?
木頭人道“是?!?
泥人道“只要傅大俠肯饒了我這條狗命,我立刻就滾得遠遠的?!?
傅紅雪道:“滾。”
這個字說出來,☆兩個人立刻就滾,真是滾出去的,就像是兩個球。
燕南飛忽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絕不會殺他們?!?
傅紅雪道:“哦?”
燕南飛道“因為他們還不配。6
傅紅雪凝視著手里的刀,臉上的表情,帶著種說不出的寂寞。
他的朋友本不多,現(xiàn)在就連他的仇敵,剩下的也已不多。
天上地下,值得讓他出手拔刀的人,還有幾個?
傅紅雪緩緩道“我聽說過,他們殺了石霸天,代價是大三萬兩。”
燕南飛道“完全正確。”
傅紅雪道:“你的命當(dāng)然比石霸天值錢些?!毖嗄巷w道“值錢得多。”傅紅雪道,能出得起這種重價,要他們來殺你的人卻不多。”
燕南飛仰面大笑,把半瓶子酒一口氣灌進肚子里,然后就大步走了出去他走得很快。
因為他知道前面的路不但艱難,而且遙遠,遠得可怕。
死鎮(zhèn),荒街,天地寂寂,明月寂寂。
今夕月正圓。
人的心若巳缺月圓又如何?
燕南飛大步走在四月下,他的步于邁得很大,定得很快。
但傅紅雪卻總是遠遠地跟在他后面,無論他走得多快,只要一回頭,就立刻可以看見孤獨的殘廢,用那種笨拙而奇特的姿態(tài),慢慢的在后面跟著。
星更疏,月更淡,長夜已將過去,他還在后面跟著,還是保持著園樣購距離。
燕南飛終于忍不使回頭,大聲道“你是我的影子?”
燕紅雪道“不是?!?
燕南飛道“你為什么跟著我?”
傅紅雪道:“因為我不愿讓你死在別人手里。”
燕南飛冷笑,道“不必你費心,我一向能照顧自己。’
傅紅雪道“你真的能T”
他不讓燕南飛回答,立刻又接著道:“只有真正無情的人,才能照顧自己,你卻太多情?!?
菇南飛道:“你呢?”
傅紅雪冷路道“我縱然有情,也已忘了,忘了很久?!?
他蒼白的臉上還是全無表情,又有誰能看得出這冷酷的面具后究竟隱藏著多少辛酸的往事?痛苦的回億?
一個人如果真助心已死,情已滅,這世上還有誰再能傷害他。
燕南飛凝視著他,緩緩道“你若真的認為你已能照顧自己,你也錯了?!?
傅紅雪道“哦?”
燕南飛道:“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能傷害你?!?
傅紅雪道“誰?”
燕南飛道:“你自已。”
晨,日出。
陽光已廂亮了黑暗寒冷的大地,也廂亮了道旁石碑上的三個宇:“鳳凰集”。
只有這石碑,只有這三個字,還是和一年前完全一樣的。
傅紅雪本不是個容易表露傷感的人,可是走過這石碑時,還是忍不住要回頭去多看一眼。
滄海桑田,人世問的變化本就很大,只不過這地方的變化未免太快了些。
燕南飛居然看透了他的心意,忽然問:“你想不到?”
博紅雪慢慢地點了點頭.道“我想不到,你卻早巳知道”
燕南飛道“哦?”
傅紅雪道:“你早已知道這地方已成死鎮(zhèn),所以才會帶著你的酒樂聲伎一起來。”
湖南飛并不否認。
傅紅雪道“你當(dāng)然也知道這地方是怎么會變成這樣子助?”
燕南飛道:“我當(dāng)然知道”
搏紅雪道“是為了什么?”
燕南飛眼睛里忽然露出種混合了痛苦和憤怒的表情,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是為了我?!?
傅紅雪道:“是為了你?你怎么會將一個繁榮的市鎮(zhèn)變?yōu)閴災(zāi)筎”
燕南飛閉上了嘴。
他閉著嘴的時候,嘴部的輪廓立刻變得很冷,幾乎已冷得接近殘酷。
所以只要他一閉上嘴,任何人都應(yīng)該看得出他已拒絕再談?wù)撨@問題。
所以傅紅雪也閉上了嘴。
可是他們的眼睛并沒有閉上,他打I同時看見了一騎俠馬,從旁邊的岔路上急馳而來,來得極快。
馬是好馬,馬上人的騎術(shù)精絕,幾乎就在他針I(yè)看見這匹馬時,人馬就已到了面前。
燕南飛忽然一個箭步竄出去,凌空翻身,從馬首撓過,等他再落地時,已換位了馬繩,勒住。
他整個人都已像釘子般釘在地上,就憑一只手,就勒住了奔馬。
☆馬驚嘶,人立面起。
馬上騎士怒比揮鞭,一鞭子往燕南飛頭上抽了下去。
鞭子立刻也被抄住,騎士個跟斗跌在地上,張汗水琳調(diào)的臉,已因憤怒恐懼而扭曲,吃驚地看著燕南飛。
燕南飛在微笑“你趕路很急.是為了什么?”
騎士忍住氣,看見燕南飛這種驚人的身手,他不能不忍,也不敢不答“我要趕去奔喪?!?
燕南飛道“是不是你的親人死了?”
騎士道“是我的二叔。”
燕南飛道“你趕去后,能不能救活他?”不能擋然不能。
燕南飛道“助然不能,你又何必趕得這么急?”
騎士忍不住問道“你究竟要于什么?”燕南騎士道:“我不賣”燕南飛隨手拿出包金葉子。拋在這人面前“夠賣不賣?’
騎士更吃驚,呆呆地看著這包金葉子,終于長長吐數(shù)口氣,南喃道,“人死不能復(fù)生,我耳何必急著要趕擊/:在。、t
燕南飛笑了,輕撫著馬鬃,看著傅紅雷,微笑道:“我知道我甩不脫你可是現(xiàn)在我己有六條腿?!?
傅紅雪無語。
燕南飛大笑揮手“再見,一年后再見”
千中選一的好馬,制作精巧的馬鞍,他正想飛身上馬,忽然間刀光一閃。
博紅雪已拔刀6刀光閃,又人鞘。
馬沒有受驚,人也汲有受到傷害,這閃刀光看來就像是天末的流星,帶給人購只是美和希望,而不是驚嚇和恐懼。
燕南飛卻很吃驚,看著他手里漆黑的刀“我知道你一向很少拔
傅紅雪道“嗯?!?
燕南飛道:“你的刀是不給人看的。”
傅紅雪道“嗯。”
燕南飛道“這一次你為什么要無故拔刀?”
傅紅雪道“因為你的腿?!?
燕南飛不懂2“我的腿T”
傅紅雪道“你沒有六條腿只要一上這匹馬你就沒有腿了,連一條腿都沒有?!?
燕南飛瞳孔收縮,霍然回頭,就看見了血
赤紅色的血正開始流出來,既不是從人身上流出來,也不是從馬身上流出來。
血是從馬鞍里流出來的。
一直坐在地上購騎士,突然躍起,箭一般竄了出去人
傅紅雪沒有阻攔燕南飛也沒有,甚至連看都沒回頭去看。
他的眼晴盯在馬鞍上,饅慢地伸出兩根手指,提起了馬按—只提起片。
這制作精巧的馬鞍,竟己被剛才那一閃刀光削成了兩半。
馬鞍怎么拿流血?‘6.、
當(dāng)然不會。
血是冷的,是從蛇身上流出來的.蛇就在馬鞍里。
四條毒蛇.也已被剛才那一閃刀光削斷。
假如有個人坐到馬鞍上假如馬鞍旁有好幾個可以讓蛇鉆出來的洞.假如有入已經(jīng)把這些洞的活塞拔開,假如這四條毒蛇鉆出來咬上了這個人的腿。
那么這個人是不是還有腿?
想到這些事連燕南飛手心都不禁沁出了冷汗。
他的冷汗還汲有流出來,已經(jīng)聽到了一聲慘呼,凄厲的呼聲,就像是胸膛上被刺了一劍。
剛才逃走的騎士,本已用“燕子三抄水”的輕功掠出七丈外。
可是他第四次躍起時突然慘呼出聲,自空中跌下。
剛才那刀光一閃,非但削斷了馬鞍,斬斷了毒蛇,也傷及了他的心、他的脾、他的肝。
他倒下倒在地上,像蛇一般扭曲痙攣。
沒有人回頭去看。
燕南飛輕輕地放下手里助半片馬鞍,抬起頭,凝視著傅紅雪.
傅紅雪的手充刀柄,刀在鞘。
燕南飛又沉默良久,長長嘆息道/只很我生得太晚,我汲有見
搏紅雪道:“你汲有見到時開的刀?”
燕南飛道“只恨我無緣,我”一?!?
傅紅雪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無緣,卻有幸,以前也有人見到他的刀出手”—?!?
燕南飛捻著道“現(xiàn)在那些人都已死了?”
傅紅雪道:“就算他們的人未死,心卻已死?!?
燕南飛道“心已死?”
傅紅雪道,“無論誰,只要見過他的刀出手,終身不敢用刀。”
燕南飛道“可是他用的是它刀”
傅紅雪道“飛刀也是刀?!?
燕南飛承認只有承認。
刀有很多種,無論哪種刀都是刀無論哪種刀都能殺人I
傅紅雪義問“你用過刀?”
燕南飛道“沒有?!?
傅紅雪道“你見過多少真正會用刀的人T”
燕南飛道“汲有幾個。”
傅紅雪道“那么你根本不配談?wù)摰??!?
燕南飛笑丁笑,道“也許我不配談?wù)摰叮苍S你的刀法并不是天下無雙曲刀法,我都不能確定,我只能確定一件事?!?
傅紅雪道“什么事?”
燕南飛道:“現(xiàn)在我又有了六條腿,你卻只有兩條?!?
飽大笑再次飛身上馬。
鞍已斷蛇已死,馬卻還是生龍活虎般活著。
馬行如龍,絕坐而去。
博紅雪垂下頭,看著自已的腿,眼睛里帶著種無法形容的譏消沉吟“你錯了,我并沒有兩條腿,我只有一條?!?
每個市鎮(zhèn)都有酒樓,每間可以長期存在的酒摟,一定都有它的特
萬壽樓的特色就是“貴”,無論什么酒萊都至少比別家貴一倍。
人類有很多弱點,花錢擺源頭無疑也是人類的弱點之一。
所以特別貴的地方生意總是特別的好。
燕南飛從萬壽樓走出來,看到系在門外的馬,兢忍不住笑了。
兩條腿畢竟比不上六條腿的。
每個人都希望能擺脫自己的影子,這豈非也正是人類的弱點之一。可是他從拴馬石上解開了韁繩就笑不出了。
因為他抬頭就又看見了傅紅雪。
傅紅雪正站在對街,拎冷地看著他,蒼白的臉,冷摸的跟漆黑的
燕南飛笑了。
他打馬,馬走,他卻還是站在那里微笑著,看著傅紅雪。
這匹價值干金的馬,只夜他一拍手闖,就化作了塵土。
千金萬金、萬萬金,在他眼中看來又如何7也只不過是一片塵土.
塵土消散,他才穿過街,走向傅紅雪,微笑著道:“你終于還是追來了?!?
傅紅雪道“嗯?!?
燕南飛嘆了口氣,道/幸好我不是女人否則豈非也要被你盯得死死的想不嫁給你都不行?!?
傅紅雪蒼白的臉上突然露出種奇異的紅暈紅得可怕。甚至連他的瞳孔都已團痛苦而收縮。
他心里究竟有什么痛苦的回憶7這普普通通的一匈玩笑話,為什么會令他如此痛苦?
燕南飛也閉上r6。
他從不愿傷害別人每當(dāng)他無意間刺傷了別人時,他心里也會同樣覺得狠難受。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站著,站在一家糕餅店的屋檐下。
店里本有個干枯瘦小的老婆婆,帶著男一女兩個孩子在買糕餅,還沒有走出門孩子們已吵著要吃核了,老婆婆嘴里雖然說:在路上不好吃東西”☆還是拿出了兩塊糕分給了孩子。
誰知道孩子們分了梯之后,反而吵得更兇。
男孩于跳著道“小萍的那塊為什么比我的大?我要她那塊?!?
女孩子當(dāng)然不肯,男孩予就去搶,女孩子就逃,老婆婆攔也攔不住,只有搖著頭嘆氣。
女孩子跑得當(dāng)然沒有男孩子快,眼看著要被迫上,就往燕南飛身子后面躲,拉住燕南飛的衣角,道“好叔叔傷救救我,他是個小強盜。”
男孩子搶著道“這位叔叔才不會幫你,我們都是男人,男人都是幫男人的。”
燕南飛笑了。
這兩個孩子雖然調(diào)皮,卻實在很聰明,很可愛,燕南飛也有過自已的童年,只可借那些黃金般無憂無慮的日子如今已一去不返,那個令他永遠忘不了的童年游伴,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嫁了?!啊皬倪@兩個孩子身上,他仿佛又看見了自已那些一去不返的童年往事,
他心里忽然充滿了溫泵與傷感忍不住技住了這兩中孩子的手,柔盧道:“你們都不吵叔敘再替你們買糕屹,一個人十塊☆”
孩子們臉上立刻露出廠天使殷的笑容,搶著往他懷里抒過來。
燕南飛伸出雙手正淮備把他們一手個抱起來。
就在這時,刀光閃。
從來不肯輕易撥刀的傅紅雪,突又拔刀I
刀光閃過,孩子們手里的糕已被削落,落在地上,跌成兩半。
孩子們立刻全都嚇哭了,大哭著跑回他們外婆的身進去。
燕南飛也怔住,吃驚地看著傅紅雪。
傅紅雪的刀已入鞘,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燕南飛忽然冷笑道:“我現(xiàn)在才明白,你這把刀除了殺人之外還有什么用””傅紅雪道:“哦?”
燕南飛道“你還會用來嚇孩子?!?
傅紅雪冷冷道“我只嚇一種孩子?!?
燕南飛道“哪種?”’
傅紅雪道“殺人的孩子”’
藏南飛又怔住,慢慢地轉(zhuǎn)回頭,老婆婆正帶著孩子往后退i孩子們也不再哭了,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看著燕南飛。
他們的眼睛里競仿佛充滿了怨毒的仇恨。
燕南飛垂下頭,心也開始往下沉,被削落在地上的糖糕里竟有光芒閃動。
他拾起一半,就發(fā)現(xiàn)了藏在糕里的機簧釘筒五毒飛釘。
他的人忽然飛鳥船掠起,落在那老婆婆面前道/你就是鬼外婆?”
老婆婆笑了,于枯瘦小的臉,忽然變得說不出的猙獰惡毒:“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我。”
燕南飛盯著她,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當(dāng)然也知道我有種習(xí)慣?!?
鬼外婆道:“什么習(xí)慣T”
燕南飛道:“我從不殺女人。”
鬼外婆笑道“這是種好習(xí)慣?!?
燕南飛道:“你雖然是老了,畢競也是個女人。”
鬼外婆四了口氣,道:“只可措你沒有見過我年輕的時候,否則
燕南飛冷冷道:“否則我還是要殺你”
鬼外婆道:“我記得你好像剛才還說過,從不殺女人的。”
燕南飛道:“你是例外?!?
鬼外婆道“為什么我要例外?”
燕南飛道:“鞍子好I是純潔無辜的,你不該利用他們,害了他們一
鬼外婆又笑了,笑得更可怕“好外婆喜歡孩子,孩子燈I也喜歡替好外婆做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7”
燕南飛閉上了嘴。
他已不顧繼續(xù)再談?wù)撨@件事,他已握住了他的劍E
鮮紅的劍,紅如熱血!
鬼外婆獰笑道,“別人怕你的薔薇劍,我…….☆”她沒有說下去,卻將手里的一包糖糕砸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地
只聽“轟”的一聲大震,塵土飛揚,硝煙四激,還夾雜著火星點點。
燕南飛凌空翻身,退出兩文。
煙硝塵土散時,鬼外婆和孩子都已不見了,地上卻多了個大洞。
人群圍過來,又散了。
燕南飛還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過了很久,才轉(zhuǎn)身面對傅紅雪。
傅紅雪冷如雪。
燕南飛終于忍不住長長嘆息,道:“這砍你又沒有看錯?!?
傅紅雪道“我很少錯。”
燕南飛四道“僅孩子們還是無辜的,他們一定也從小就被鬼外整拐出來“……”
黑暗的夜,襁褓中的孩子,干枯瘦小的老婆婆夜半敲門””“
傷心的父母,可憐的孩子…
燕南飛黯然道“她定用盡了各種法子,從小就讓那些孩子學(xué)會仇恨和罪惡?!?
搏紅雪道“所以你本不該放她走的?!?
燕南飛道“我想不到她那包糟糕里競藏著江南霹靂堂的火器?!?
傅紅雪道:“你應(yīng)該想得到,糕里既然可能有五毒釘,就可能有霹霹靂子”
燕南飛道“你早巳想到?”
傅紅雪不否認。
燕南飛道:“你既然也認為不該放她走的,為什么不出手。”
傅紅雪冷玲道“因為她要殺的不是我,也因為
燕南飛盯著他,忽然笑了,苦笑道:“也許不是我太強,而是你太精”
博紅雪道:“哦?”
燕南飛道“直到現(xiàn)在我還不明白,那煙中的毒霧,鞍里的毒蛇,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傅紅雪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殺人的法子有很多種,暗殺也是其中一種,而且是最為可怕的一種?!?
燕南飛道“我知道”
傅紅雪說道“你細不知道瞪殺的法于又有多少種?”
燕南飛道“不知道”
傅紅雪道“你知不知道這三百年來,有多少不該死的人被暗殺而死?”
燕南飛道:“不知道I”
傅紅雪道“至少有五百三十八個人?!?
燕南飛道“你算過?”
傅紅雪道:“我算過,整整費了我七年時光才算清楚?!?
燕南飛忍不住問:“你為什么要費這么大功夫,去算這些事?!?
傅紅雪道“因為我若沒有去算過,現(xiàn)在至少已死了十次,你也己死了三次?!?
燕南飛輕輕吐出口氣,想開口又忍住。
博紅雪冷冷接道“我說的這五百三十八人,本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殺他們的人,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燕南飛道:“只不過這些人殺人的法子都很惡毒巧妙,所以才能得手?!?
傅紅雪點點頭,道:“被暗殺而死的雖有五百三十八人,殺他們的刺客卻只有四百八十三個?!?
燕南飛道“因為他們其中有些是死在同一人之手的。”
傅紅雪又點點頭,道“這些刺客殺人的法子,也
燕南飛道“我想得到。”
傅紅雪說道“他們一共用了兩百三十七種法子?!薄?
燕南飛道“這兩百二十七種暗殺的法子,當(dāng)然都是最惡毒,最巧妙的。”—。’
傅紅雷道:“當(dāng)然?!毖嗄巷w道“你知道其巾多少種T”
傅紅雪道“兩百二十七種。”
燕南飛嘆了口氣,道“這些法子我本來連一種都不懂I”
傅紅雪道;“現(xiàn)在你至少知道三種?!?
燕夜已深了人也醉了。
燕南飛卻沒有醉,他的一雙服晴依舊清澈如明月臉上的表情卻仿佛也被薔薇刺傷了。薔薇有刺,明月呢?
明月有心,所以明月照人。她的名字就叫做明月。
夜更深,月更清,人更美,他臉上的表情卻仿佛更痛苦。南飛道“不止三種”
傅紅雪道“不止?”
燕南飛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這半年來我已被人暗殺過多少次?”
傅紅雪搖搖頭。
燕南飛道“不算你見過的,也有三十九次。”☆
傅紅雪道“他們用的法子都不同T”
燕南飛道“非但完全不同,而且都是我想不到的,可是我直到現(xiàn)在還活著。”
這次閉上嘴的人是傅紅雪。
燕南飛已大笑轉(zhuǎn)身,走人了對街的橫巷,巷中有高樓,樓上有花音。
是什么花的香氣7
是不是薔薇?
四
高樓,樓上有窗,窗前有月,月下有花。
花是薔薇,月是明月。
沒有燈,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在燕南飛身畔的薔薇上.
他身畔不但有薔薇,還有個被薔薇刺傷的人。
“今夕何夕?
月如水,人相倚,。
有多少訴不盡的相思?/,
有多少說不完的柔情蜜意?”她凝視著他,已良久良久,終于忍不住輕輕問“你在想什么?”
燕南飛也沉默良久,才低低回答:“我在想人,兩個人?!?
明月心聲音更溫柔“你的這兩個人里面,有沒有一個是我T’
燕南飛道“沒有。”
他的聲音冰冷,接道“兩個人都不是你?!?
美人又被刺傷了.卻沒有退縮,又問道“不是我,是誰?”
燕南飛道“一個是傅紅雪。”
明月心道,“傅紅雪?就是在鳳凰集上等著你的那個人?”
燕南飛道“嗯。”
明月心道“他是你的仇人T”
燕南飛道“不是?!?
明月心道:“是你的朋友?”
燕南飛道“也不是。”
他忽然笑了笑,又道;“你永遠想不到他為什么要在鳳凰集等著我的。”
明月心道“為什么?”
燕南飛道:“他在等著殺我。”
明月心輕輕吐出口氣,道:“可是他并沒有殺了你?!?
燕南飛笑容中帶著種說不出的譏消,道“非但沒有殺我,而且還救了我三次?!?
明月心又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們這種男人做的事,我們女人好像永遠也不會懂的。”
燕南飛道“你們本來就不懂?!泵髟滦霓D(zhuǎn)過頭,凝視著窗外的四月“你想的還有一個人是誰?”
燕南飛目中的譏消又變成了痛苦緩緩道“是個我想殺的人,只可惜我自己也知道,我永遠也殺不了他的?!?
看著他的痛苦,她的眼睛黯淡了,窗外的明月也黯淡了。
一片烏云悄悄地掩過來,掩佐了月色。
她悄悄地站起,輕輕道“你該睡了,我也該走了。
燕南飛頭也不始;“你走?”
明月心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的心情,我本該留下來陪你的,可是
燕南飛打斷了她的話,冷冷道“可是你非走不可,因為雖然在風(fēng)塵中,你這里卻從不留客,能讓我睡在這里,已經(jīng)很給我面子。”
明月心看著他,眼瞪里也露出痛苦之色,忽然轉(zhuǎn)過身,幽幽地說:地許我本不該留你,也許你本不該來的。”
人去樓空,空樓寂寂,窗外卻響起f琴弦般的雨聲,漸近漸響,漸密。
好大的雨,來得好快,連窗臺外的薔薇,都被雨點打碎了。
可是對面的墻角下,卻還有個打不碎的人,無論什么都打不碎,非但打不碎他的人,也打不碎他的決心。
燕南飛推開窗,就看見了這個人。
“他還在1”雨更大,這個人卻還是動也不動地戰(zhàn)夜那里,就算這千千萬萬滴雨點,化作了千千萬萬把尖刀,這個人也絕不會退縮半步的。燕南飛苦笑,只有苦笑“傅紅雪,傅紅雪,你為什么會是這么樣的人?”
陣風(fēng)吹過來,雨點打在他臉上,冷冷的,一直冷到他心里。
他心里卻忽然涌起了一股熱血,忽然竄了出去,從冰冷的雨點中,掠過高墻,落在博紅雪面前。
博紅雪的人卻已到了遠方,既沒有感覺到這傾盆暴雨,也沒有看見他。
燕南飛只小過在雨中站了片刻,全身就已濕透,可是傅紅雪不開口,他也絕不開口。
傅紅雪的目光終于轉(zhuǎn)向他,冷玲道“外面在下雨,下得很大?!?
燕南飛道“我知道”
傅紅雪道“你本不該出來的”
燕南飛笑了笑,道“你可以在外面淋雨,我為什么不可以?”
傅紅雪道“你可以?!?
說完了這三個字,他就又移開了目光,顯然已準備結(jié)束這次淡
燕南飛卻不肯結(jié)束,又道“我當(dāng)然可以淋雨,任何人都有琳雨的自由。”
傅紅雪的人又似到了遠方。
燕南飛大聲道;“但我卻不是特地出來琳雨的I”
他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大,比千萬滴雨點打在屋瓦上的聲音還大。
傅紅雪畢竟不是聾子,終于淡淡地問了旬;“你出來干什么?”
燕南飛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一個秘密?!?
傅紅雪眼睛里發(fā)出了光,道“現(xiàn)在你已準備告訴我?”
燕南飛點點頭。傅紅雪道“你本來豈非寧死也不肯說的?”
燕南飛承認,道“我本來的確已下了決心,絕不告訴任何人……
傅紅雪道“現(xiàn)在你為什么要告訴我?”燕南飛看著他,看著他臉上的雨珠,看著他蒼白的臉,道“現(xiàn)在我告訴你,只因為我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傅紅雪道“什么事?”
燕南飛又笑了笑,淡淡道“你不是人,根本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