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舞怔了下。
“父親剛死,兄長又被殺,放在誰身上都會難過的。”納蘭平靜地說道。
林飛舞不知為什么,心里莫名的有些恐慌。
已近六月,外面陽光熱烈,綠樹濃蔭,窗子上掛著蝶戲花的青紗,透進夏日的陽光,屋里到處都是暖意,可她卻感到全身冰冷。
“還是最疼愛你的父親,疼愛你的兄長……是不是很后悔?”
納蘭平靜的聲音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
林飛舞抬手指著納蘭,努力地張著嘴,顫抖著說道:“是你,是你做的……”
“我這人不喜歡勉強別人,同樣也不喜歡被人勉強,特別是,以愛為名。”
說完納蘭起身就走。
林飛舞如墜冰窯!
“為什么!”
她這一聲質問,猶如來自地獄,撕心裂肺。
“就算是為了她……對我,何至如此!”
“我給過你選擇,你沒有要。”納蘭一邊往外走去,一邊淡淡地道,“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便如此吧。”
“你,你會后悔的!”
林飛舞凄厲的地大叫一聲,噴出一口血,直挺挺倒下。
納蘭頓住,回頭看著半步之外地上腥紅的鮮血,眼底依然冰冷的沒有溫度。
也只是看看,便轉身毫無留戀地去了。
世上從沒有兩難的選擇,每做一件事納蘭都會盡力周全。
這是他做事的原則。
同樣,當他的周全,對方不屑一顧時,他自然也不會再花心思周全了。
林飛舞自以為救了納蘭最重要的人,便可以換來親事,即使納蘭不愿,也會因為恩、因為義答應。
只要答應,那她就有機會得到納蘭的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不是沒有可能的。
這就是她的策略。
可是她忘了,納蘭的出身和經歷,還有性情。
宮中長大,刀尖上過日子,九死一生,又身在暗衛司那樣黑暗的地方,又怎么能接受這樣交易來的親事?
何況納蘭是最驕傲的人,即使再感激她也會以其他的方式回報,而不是用自己的親事。
本來就不喜歡她,又受了她的要挾,心里的憤怒可想而知,自然干脆直接地斷了她日后的一切可能!
你的父親和哥哥都是我害死的,這就是你選擇我的代價,如此還要抱著你那所謂喜歡我的堅持嗎?
林飛舞怎么可能堅持的下去!
更痛苦的是,她還不能說出來。
納蘭出了林國公府,看看府門上掛著白燈籠,轉頭上馬離去。
隨著林國公府父子兩人的喪事,暗衛司也開始了抓捕妖言惑眾的人。
關于凌月的不是人是鬼的傳言在民間越演越烈,之前殺了幾個鬧得最兇的,可隨著林飛流的游說蠱惑,又出來一批,這次暗衛司砍下了更多的人頭!
性命、血腥,是最能打擊人心的,暗衛司這樣直接暴力也嚇住了散播傳言的人,無論是讀書人還是各方“義士”,頓時噤若寒蟬,龜縮起來。
而納蘭也成了人們眼里的活閻王,兇命更甚去年在江南城!
官員們對此也很是不滿,覺得暗衛司做得太過,紛紛上奏請求皇上約束暗衛司。
甚至還有的官員建議裁撤暗衛司,這哪是監察百官和民情的機構,分明是殺人的機構。
只是所有有關這方面的奏折都石沉大海,沒有消息,而公開在朝堂上提起此事的又沒有。
這叫官員們心里開始打鼓,皇上究竟是個怎么個意思?
至于暗衛司,并沒有因此收斂半分,依然滿眼兇光,殺氣騰騰!
邱玉書則險之又險地避過。
幸存者的死亡叫他下了決心打算出這個頭,結果還沒等其他上書的人,暗衛司的鎮壓就到了,街上人頭滾滾而落,把他嚇住。
正好當天前往京都的邱老太爺回來了,他是接到凌家村被屠的消息特意趕回來的。
當得知兒子還打算參與上書這件事,嚇得老人直接抽了兒子一個耳光。
“真是胡鬧!世上那有什么鬼神作怪,都是人作祟罷了!你真是白讀了那么多書,白在外面跑了這些年!”
邱玉書也被這一耳光抽醒。
“父親……”
“唉!”老人嘆了口氣,“我去京都雖然沒打聽出具體怎么回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過是神仙打仗小鬼遭殃罷了!我們就是那遭殃的小鬼,同樣那個凌月也是,十幾年前和十幾年后沒什么兩樣!”
“兒子錯了!”
邱玉書心有余悸,想到自己如果早一天參與此事,那外面落下的人頭豈不是就有自己的一個?
真是越想越后怕,忽然想起什么,將林飛流留給他的帖子拿出來,將林飛流介紹藥門長老給母親治病的事說了一遍。
老人看也未看,直接打開火折子燒掉。
“林三公子被人殺了,這件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邱玉書驚駭住,林飛流死了?
“父親,這是怎么回事?”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林三公子的父親去世,他趕回去奔喪,在路上被殺了。”
邱玉書心里說不出的滋味。
雖然林飛流接近他是抱著利用他的目的,可就算這樣,幾日前還坐在這里和他說話,幾日后就死了,心里說不出的唏噓嘆息。
隨即他腦海里浮現出那個又冷又傲的人。
曾經坐在他的酒樓里,林木橋說那是貴人,那時候誰能想到會是今日外面那些人頭落地的號令者?
對了,當初他買凌月的菜干,就是那位開口叫他和林木橋競價的。
如今那人成了斷人生死的閻王,想起來真像做夢一樣。
邱老爺子見兒子精神有些恍惚,知道遭遇了這么大的事,兒子被打擊的太厲害了,嘆了口氣。
“你也不要太悲觀了,我知道你母親到現在還昏迷著,反正這里我們不能再待下去,不如帶你母親去江南,藥門在那里,或許能治好你母親。”
“全聽父親的。”邱玉書下意識地道,并沒有因此打起精神。
邱老爺子嘆了口氣,沒有在勸。
第二日,父子兩人帶著昏迷不醒的邱夫人趕往江南。
至于凌梅花,邱玉書或者忘了,或者認為死了,總之沒有再提。
就在他們離開邱家鎮幾日后,鎮外一個破廟里,兩個男子圍著一個女子說著什么。
“這女人,我怎么像是在哪見過?”
“是有點眼熟。”
兩人肆無忌憚的目光和談話驚醒了昏睡的女子,醒來一看兩個男人,嚇得尖叫了一聲。
“你們是誰,滾開!滾開!”一邊往后縮。
可后面是墻,退無退路。
兩個男子其中一個逼近,不顧女子雙臂揮舞,還是用袖子將她的臉擦拭了一遍,并捏著她的下巴,仔細認真地端詳。
“呀,真的很面熟!”
女子似乎被驚嚇過度,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另一個男人沉吟了下,想起了什么,從懷里取出一卷紙,展開,上面畫著一個女子的畫像,在和眼前的女子一對比,竟然一模一樣!
“是那個邱玉書的小妾!”他恍然叫道。
“啊,我看看!”
蹲在女子身邊的人趕緊過來,看看畫像,又看看女子,最終肯定了,確實是邱玉書的小妾凌梅花。
他們是林飛流留下找凌梅花的人。
他們不是林國公府的,只是林飛流個人雇傭的,雖然也有好幾年的情分,可林飛流死了,他們不知道該不該回林國公府。
再說,就是回去也需要有個理由。
不過如今找到了凌梅花,這似乎是個好理由。
“公子常提起小姐聰慧,不如我們把這個人帶去交給小姐吧。”
他們找凌梅花可不是為了做好事,自然不可能就這樣交給邱玉書。
主子死了,主子的妹妹應該知道這女人有什么用。
他們所料不錯,這個女子確實是凌梅花。
那日凌梅花砸了邱夫人的頭跑出了邱家,幸運地躲過了一劫,她不敢回去,躲了起來,餓極了出來找吃的才聽說了凌家村被屠了。
嚇得她更不敢露面,就這樣打算躲些日子,來鎮上邱家作坊找父母。
邱家自然是不能回了,只想著找到父母離開這里。
還好身上帶著些銅錢,雇了幾個小乞丐去邱家作坊通知父母。
結果卻被告知沒她要找的人,這下她慌了,接著又趕上上書鬧事,暗衛司鎮壓,看著人頭滾滾,她嚇得只好暫時躲在這間廟里。
本想等著過些時候出去,沒想到又遇上了林飛流的人。
此時她被灌了使不出力氣的藥,躺在馬車上,行駛在官道上。
她不知道對方要帶自己去哪里,面對的又是什么,偏偏又無法反抗,也沒法通知父母,真是又驚又怕,惶恐的不行。
而她所去的方向正是京都城。
……
凌月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好香,全身上下都舒服的不行,懶洋洋地睜開眼,一怔,這是哪里?
再看身下原來是在水里,只有頭露在外面。
水是溫熱的,清澈的,她穿著衣服……這不會又穿越了吧?
她下意識地想著,坐了起來,外面傳來腳步,對面的門推開,進來一個熟悉的人。
“小師妹,你醒了。”
是子墨。
沒有穿越。
看到子墨她也想起了怎么回事。
“大師兄。”
子墨對她笑笑,放下手中的衣物:“小師妹,你換身衣服出來吃些東西吧,我在外面等你。”
“謝謝大師兄。”
子墨擺擺手出去了。
凌月坐在那發了下呆,又嘆了口氣,這才開始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