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飛屏住呼吸,潛伏在茂密的樹叢之中,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不遠處不斷掙扎的龐大獵物。
那是一頭看上去足有數百斤重的大野豬,此刻野豬的前蹄已被捕獸夾狠狠夾住,這畜生不斷嚎叫掙扎,極力想要掙脫腳下的束縛。
單靠那個自制的簡陋捕獸夾顯然無法制服這頭兇悍的野獸,若是再遲疑下去,野豬的嚎叫聲必然會引來其他兇獸,齊飛握緊了手中尖利的竹片,被割破的掌心流出了一縷猩紅的鮮血,也讓少年漸漸下定了決心。
齊飛深吸了一口氣,從草叢中急竄而出,左手揚起一把塵土,緊接著手中竹刺便狠狠扎向了不斷掙扎的大野豬。
少年瘦弱的身軀在這一刻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尖利的竹片狠狠扎入野豬兇光畢露的眼睛之中,只不過野獸巨大的獠牙也在同一時間招呼向了齊飛的腹部。
齊飛口中發出一聲暴喝,雙手猛一用力,尖利的竹片瞬時便洞穿了野豬的后腦。
野豬那尖銳的獠牙堪堪在齊飛腹部劃出一道數寸長的傷口,龐大的身軀便倒在了齊飛的腳下。齊飛此時不敢大意,強忍住腹部火辣辣的疼痛,連忙撿起事先放置在捕獸夾旁尖利石塊,狠狠砸向了不斷抽搐的野豬。
齊飛咬緊牙關,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握住石塊,對著野豬血淋淋頭顱狠狠砸了十幾下,等到野豬完全停止了顫動,精疲力竭的齊飛這才停了手。
衣衫襤褸的齊飛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臉色早已是一片蒼白。齊飛從懷中摸出一些草藥,塞入口中不斷咀嚼,接著將口中的碎草藥小心翼翼的涂抹在了腹部血流不止的傷口上。一想到這幾天的口糧終于有了著落,齊飛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齊飛在這片茂密的山林之中已經生活了數月之久,這些年天下大亂,烽煙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在這兵荒馬亂的亂世之中,孤苦無依的齊飛浪跡天涯,有幸為蒼云山丹道宗門丹霞宗收留,成為一名采藥童子。
數個月前,齊飛與一眾采藥童子跟隨幾名丹霞宗弟子來到這座人跡罕至的荒山之中,不曾想采藥之時竟遇到了一頭成形妖獸。妖獸兇悍異常,遠非丹霞宗尋常弟子所能抗衡,一行十余人,如今也就僅剩齊飛一人僥幸活了下來。
齊飛撐起疲憊不堪的瘦小身軀,艱難的割下了野豬一條后腿。將鮮血淋淋的野豬后腿塞進了磨損不堪的獸皮袋子之中,齊飛扎緊了袋口,又一臉凝重的懷中摸出幾顆褐色山果。
強忍住山果那濃郁腥臭的苦澀之味,齊飛皺著眉頭將山果咬碎涂抹在了袋口,用以掩蓋袋中濃烈的血腥味。
望著巨大的野獸尸體,齊飛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發出了一聲輕嘆,接著頭也不回的奔向了用以棲身的小山谷。
在這猛獸、毒蛇盤踞,甚至有妖獸出沒的深山密林之中,想要活得長久,就必須遏制住心中的貪念。野豬此前的嚎叫聲動靜太大,再加之此刻尸體散發的血腥味,恐怕過不了多久便會引來其他的野獸,若是心存貪念,想要將這一整頭野豬搬回棲身之地,怕是在半途之中,自己就會成為其他野獸的食物。
瘦小的齊飛扛著袋子小心翼翼的向著棲身的小山谷前進,事先布置在沿途的幾處藏身點,讓齊飛順利避開了幾頭老虎和一群豺狼。到了傍晚時分,齊飛終于回到了棲身的一處隱蔽小山谷之外。
危機四伏的山林生活讓齊飛變得極為謹慎,來到了進入小山谷的必經之路外,齊飛臟兮兮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之色。
只見谷口外的枯枝散落一地,潮濕的泥地上赫然出現了幾個淡淡的鞋印,顯然是有外人進入了山谷之中。
細看地上有些凌亂的鞋印,應當只有一個人進入了山谷之中,而且此人應當還在山谷之中。
齊飛腦中思緒飛轉,暗道這小山谷位置極為隱秘,乃是自己棲身活命的絕佳之地,自己當年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谷中的野獸引出了谷外,如今又怎肯輕易讓與他人。
齊飛抽出了背上的尖利竹片,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正待入谷一探究竟,忽然間,齊飛心神一凜,連忙退了出來。
齊飛雖被丹霞宗收留,卻并非丹霞宗宗門弟子,區區一個采藥童子,自然也沒資格修煉宗門絕學。故此齊飛從不敢輕易招惹野豬這等巨大野獸,只是今日野豬誤入了捕捉小獸的捕獸夾,齊飛這才豁出去舍命一搏。在這危機四伏的茂密山林之中,這幾個月來,少年賴以活命的唯有自己的小心謹慎。
齊飛退到了山谷之外,望著地上有些凌亂的淡淡鞋印,略一思忖之后,不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若是踩在這潮濕的泥地之上,鞋印斷不會留得如此淺顯,這闖入山谷之中的不速之客顯然不是尋常之人。
亂世之中,人心遠比山中野獸來得歹毒,齊飛暗自慶幸,若是莽撞入谷,與入谷之人起了沖突,自己怕是難有勝算,一個不小心還會丟了自己的性命。
齊飛收起了武器,心中矛盾萬分,正想要就此退避,再作打算,忽然間,山谷之中傳來了一道凌厲的勁風,緊接著齊飛整個人便被這詭異萬分的勁風卷到了半空之中。齊飛只感覺到眼前一黑,這陣霸道的勁風就卷著齊飛的身軀涌入了山谷之中。
如同騰云駕霧一般被卷入了山谷之中,身不由己的齊飛心中驚駭莫名,正待出聲呼救,忽然間,這陣詭異的勁風消散得無影無蹤,下一刻齊飛便猛然摔落在了熟悉的小山谷之中。
齊飛發出一聲悶哼,腹部的傷口頓時又崩裂開了一道口子,只是此刻齊飛驚魂未定,哪里還有閑心去顧及身上的傷口。
一陣頭暈目眩之后,齊飛終于定下了神來,只見山谷之中用以棲身的簡陋木屋前,此刻正端坐著一名面色蒼白的道人。
這闖入谷中的不速之客一身灰色道袍,道袍上依稀可辨一塊塊發黑的血漬。這老道一頭白發,長入鬢發的兩道劍眉平添幾分仙風道骨之姿,老道面容雖有些憔悴,雙目卻依然炯炯有神,給人以精明厲害又城府深沉的感覺。
齊飛雖沒什么大見識,但也知曉眼前這白眉老道絕非尋常人物,此前那陣詭異凌厲的妖風也定是這老道施展玄門道法所化。
齊飛抿了抿嘴唇,正待說些什么,卻發現此時自己竟口不能言,渾身無法動彈。
白眉老道對著齊飛輕輕揮了揮手,接著淡淡的問道:“小娃兒,這里可是你的棲身之地?”
齊飛感覺到一陣清風掠過面龐,下一刻便恢復了自由。
白眉老道舉手間施展的神通手段讓齊飛心中有些畏懼,那些同樣通曉玄門道法的丹霞宗弟子與之相比,手段怕是遠遠不如。
齊飛不敢怠慢,連忙鎮定了下來,恭聲回答:“回稟道長,這里確是小子的棲身之地。”
道人望著一臉恭敬的齊飛,眼中閃過了一絲贊許之色,接著說道:“本座行動不便,如今想在小友棲身之所借住些時日,不知小友是否方便啊?”
齊飛心中暗嘆,自己于這白眉老道而言,不過是螻蟻之輩,哪里敢不從命,連忙回答道:“道長若是喜歡,盡管借住便是了,只是此地有些簡陋,怕是怠慢了道長。”
“無妨,既如此,多謝小友了。只是本座如今行動有些不便,這幾日怕是要麻煩小友代為照料起居。”老道蒼白的臉色浮現幾道紅暈,接著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行動有些不便?望著白眉道人憔悴的面容和略顯狼狽的神情,再回想起山谷外的凌亂鞋印,齊飛不由心中一動。
這道人似乎受了重傷,想來也是,若非如此,單憑這白眉道人遠勝丹霞宗弟子的玄門定身禁言之術,又豈會屈尊于這簡陋的小山谷。這白眉老道既是玄門中人,身上定是有什么寶貝,如今道人身負重傷,行動不便,自己若是……
齊飛甩了甩頭,猛然想到自己此前口不能言,無法動彈的恐怖感覺,不由心中一寒,連忙告誡自己不可心生貪念,莽撞行事。
果然,這白眉老道似乎也看穿了齊飛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沉聲道:“若是本座能度過此劫,日后必有回報。奉勸小友莫要在本座面前耍心機,否則定會遭來殺身之禍。”
話音剛落,只見道人手捏法訣,瞬時一道勁風驟然而起。齊飛毫無抵擋之力,整個人被凌厲的勁風再次卷到了半空之中,接著又狠狠摔落在了道人面前。
不等齊飛開口討饒,白眉老道自懷中摸出一粒小小的丹藥,法訣一起,丹藥在道人掌中化為一道青色流光,虛空彈向了疼得齜牙咧嘴的齊飛。
青色流光直入齊飛體內,下一刻,齊飛只感覺到腹部傷口傳來了一陣舒爽的清涼之意。暫時忘卻了身上的疼痛,齊飛目瞪口呆的望著腹部崩裂的傷口,只見傷口居然在青色流光的環繞下,瞬時愈合了起來。
齊飛在丹霞宗中雖是一采藥童子,卻也見識過不少宗門靈丹,白眉老道的這粒小小丹藥藥效神奇,遠非丹霞宗中的靈丹所能相比。齊飛不由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望向道人的目光中已隱隱流露出一絲狂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