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
老囚犯照例又纏著王樸想聊天,王樸以雙手塞住耳朵相應(yīng)不理,兩人正鬧騰時(shí),王承恩帶著兩名小太監(jiān)進(jìn)了囚室。
“圣上口諭。”王承恩把手中的拂塵一甩,尖著嗓子喊道,“大同總兵王樸接旨。”
王樸只好翻身坐起,跪迎圣旨。
“萬歲爺讓咱家給王總兵帶句話。”王承恩也不避諱兩名小太監(jiān)和鄰近囚室的老囚犯,不陰不陽地說道,“說給你兩條路走,一,馬上休了那個(gè)煙花女子,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當(dāng)萬歲爺?shù)某她埧煨觯魈煳鐣r(shí),和奴酋皇太極一起押赴菜市口,磔之!
聽了王承恩這話,王樸心里頭忍不住咚的一跳。
旁邊地字一號囚室的老囚犯卻直勾勾地望著王樸,傻了。
“王總兵。”王承恩掏出繡花的手絹抹了抹嘴角,問道,“您有沒有什么話要咱家轉(zhuǎn)告萬歲爺呀?”
王樸道:“請王公公轉(zhuǎn)告萬歲爺,就說王樸沒有選擇。”
昨兒晚上,甄有才就已經(jīng)想辦法把話傳了進(jìn)來,王樸已經(jīng)知道了甄有才的全盤計(jì)劃,現(xiàn)在崇禎帝讓王承恩公然來傳話,可見他要攤牌了!不過王樸相信,這絕不是崇禎帝的真正底牌,他只是在虛張聲勢,只是要以酷刑逼迫王樸就范。
王樸還真就不就范,他就是這脾氣,這叫不撞南山不回頭,撞了南山也不回頭。
王承恩問道:“王總兵這話什么意思?”
王樸反問道:“王公公以為呢?”
王承恩臉上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起來,愣了片刻后再次問道:“王總兵,你可要想仔細(xì)了,千萬不要沖動,咱家可以等,慢慢兒等。”
“王公公,不用再想了。”王樸淡然道,“我已經(jīng)想得很清楚了。”
“好吧。”王承恩搖頭道,“那咱家就回去復(fù)旨去了,王總兵你好自為之吧,唉……”
王承恩嘆了口氣,帶著兩個(gè)小太監(jiān)去了。
王承恩剛走,隔壁囚室的老囚犯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喂,臭小子,敢情你跟老夫說的都是真的?你真帶兵去過遼東,真的生擒了奴酋皇太極?”
“早跟你說了這都是真的。”王樸道,“你不信我有什么辦法。”
“老夫這不是太吃驚了嗎?”老囚犯汗顏道,“我朝自有遼事以來,對建奴屢戰(zhàn)屢敗,還從未有過像樣的勝績,你說你小子只帶著千余孤騎就摧毀了盛京,還生擒了奴酋皇太極,有誰敢相?”
“愛信不信。”王樸沒好氣道,“懶得理你。”
“信信信,老夫今兒是信了。”老囚犯話鋒一轉(zhuǎn),接著說道,“王樸啊,不是老夫說你,你說你為了個(gè)煙花女子跟萬歲爺做對,這是何苦呢?”
“閉嘴。”王樸火道,“要是萬歲爺讓您休了老妻,再去娶公主殿下,你干不干?”
“這個(gè)……”老囚犯道,“當(dāng)然不干,老夫又不是陳世美。”
王樸反唇相饑道:“你不是陳世美,難道我就是了?這種休妻再娶的事是人干的嗎?何況圓圓賢良淑德又貌若天仙,為了救我的命還肯拿自己的身體去擋箭,這樣有情有義的好女人我憑什么休了她?”
“說的也是。”老囚犯點(diǎn)頭道,“這種事是個(gè)男人就做不出來,那是要遭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不過臭小子,有句話老夫得提醒你,你可千萬不要心存僥幸,當(dāng)今萬歲爺天威難測,搞不好真會把你和皇太極一起活剮了。”
“無所謂。”王樸冷然道,“小爺可不是嚇大的。”
“有種。”老囚犯忍不住翹起了大拇指,贊道,“你這臭小子挺對老夫脾氣,噯,臭小子,要不老夫認(rèn)你做干兒子吧,你看怎么樣?”
“去去去。”王樸道,“誰要當(dāng)你干兒子?”
“嘿,你這臭小子還不樂意?”老囚犯不高興道,“老夫沒入獄之前怎么說也是三邊總督,還加過副都御史和兵部尚書銜呢。”
“是好漢就別提當(dāng)年勇啊?”王樸手枕腦后,翹著二郎腿,冷嘲熱諷道,“當(dāng)年的事那是當(dāng)年的,現(xiàn)在不也和我一樣只是個(gè)囚犯?”
“你,我,那個(gè)……”老囚犯支唔了半天,沒好氣道,“睡覺睡覺,你小子就等著明天去菜市口挨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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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宮。
最近田貴妃偶染小恙,崇禎帝在操勞國事之余每天必定會來探視,這會田貴妃剛在宮女的服侍下用了湯藥,崇禎帝就來了。
田貴妃想要起身見禮卻被崇禎帝所阻止:“愛妃,你病體未逾千萬不要擅動。”
“萬歲爺。”田貴妃柔情脈脈地望著崇禎帝,媚聲說道,“臣妾累您擔(dān)心了。”
“哪的話。”崇禎帝在榻前坐了下來,伸手撫住田貴妃略顯清減的粉臉,低聲說道,“愛妃感覺好些了嗎?”
田貴妃道:“剛用了藥,感覺好多了。”
“這就好。”崇禎帝伸手?jǐn)Q了擰田貴妃的俏鼻,說道,“你沒事朕就放心了。”
田貴妃問道:“萬歲爺似乎不太開心?”
“唉。”崇禎帝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朕怎么開心得起來。”
“臣妾能知道萬歲爺是為了什么事不開心嗎?”
“還不是為了茹兒的婚事,這個(gè)王樸犟得像頭驢,朕威脅他說要是不休了那煙花女子,明日就把他和皇太極一起押到菜市口活剮了,你猜這廝怎么回答?這廝竟然還不肯就范,朕現(xiàn)在實(shí)在是無計(jì)可施了。”
“萬歲爺。”田貴妃小心翼翼地說道,“臣妾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崇禎帝道:“愛妃但說無妨。”
田貴妃道:“萬歲爺,朝政上的事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想以女人的身份說說王總兵。要說,這個(gè)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巴巴地想當(dāng)萬歲爺?shù)某她埧煨觯闪笋€馬爺那就是皇親國戚了,就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要換了別人是王總兵,只怕早就把那個(gè)煙花女子給休了。”
崇禎帝沒好氣道:“可這個(gè)王樸偏偏就不肯休了那煙花女子。”
“萬歲爺,這正是王樸的可貴之處呀。”田貴妃說道,“如果王樸真的休了那煙花女子,那他不就是陳世美第二?茹兒要是真的嫁給了這樣薄情寡義、負(fù)心薄幸的夫婿,以后怎么可能得到幸福呢?”
崇禎帝語塞道:“這……”
“還有。”田貴妃接著說道,“王樸是個(gè)有情有義有擔(dān)當(dāng)?shù)暮媚袃海f歲爺應(yīng)該感到高興才是呀,這樣的好男兒才值得信賴,要是王樸是個(gè)薄情寡義,心術(shù)不正之人,他也就不值得萬歲爺寄予厚望了,不是么?”
“今兒是怎么了?”崇禎帝皺眉道,“怎么愛妃你和皇后,還有王承恩那奴婢都替王樸說起好話來了?”
崇禎帝是什么人?
他當(dāng)然聽得出田貴妃的弦外之音,她的意思明面上是在夸王樸,可說白了就是在說王樸只是個(gè)行事魯莽,不計(jì)后果的武夫,并不是個(gè)胸有城府的人,要是長平公主真的嫁了王樸并且也對王樸有情有義,那以王樸的性格就不可能做出對不起公主的事來。
“萬歲爺。”田貴妃柔聲說道,“臣妾和皇后都是女人,王公公也是宮里的人,算不上是外人,我們這不是要替王樸說好話,而是真心希望茹兒能招個(gè)稱心如意的好駙馬,這可是茹兒的終身大事呀。”
崇禎帝默然半晌,才對田貴妃說道:“朕心里有數(shù),愛妃你還是早些竭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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