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血劍俠情

第一章 滿江紅?怒發沖冠

公元1161年 北國深秋

金國都城燕京 諫議大夫府邸后花園

青袍老者辛公義負手而立，神情肅穆，靜靜地看著白衣少年辛文雄臨摹的竟是南朝名將岳飛的《滿江紅?怒發沖冠》。

只見他筆走龍蛇，遒勁峻拔，力透紙背，激憤之情撲面而來。寫完，辛文雄長身而起，儒雅之中難掩英挺之氣，“嗆”的一聲，從腰中拔出三尺青鋒，寒光閃閃，竟將《滿江紅?怒發沖冠》化為劍意吟唱舞動起來。

剎那之間，劍氣縱橫，園中樹葉蕭蕭而下，受劍氣激蕩化為齏粉，漫天飛舞。“ 怒發沖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一闕舞完，收劍而立，劍身仍做龍吟之聲顫抖不止，落葉粉塵以少年為中心落成圓圈，而圓圈內纖塵皆無。辛公義面含微笑，十分欣慰。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臣子恨，何時滅……”辛公義面色一變，“是時候了，文雄，你隨我來。”“是。”辛文雄應道，面上掠過一絲悲壯之色，跟隨老者來到書房。

“雄兒，你可知我辛氏父子二人十多年來寄身金廷，忍辱偷生，所為何來?”辛文雄沉聲應道“孩兒明白，父親每每帶孩兒登高北望，忍見祖國大好河山淪于夷狄之手，同胞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要孩兒時刻銘記二帝蒙難之恥，以光復故土，驅逐金賊為己任。”

“現在機會終于來了，金主完顏亮率六十萬大軍南下侵宋，后方空虛。而太師完顏定國權傾朝野，一直野心勃勃，意圖取而代之。其子完顏雍精通武藝，熟讀兵書早就虎視眈眈 ，養女獨孤燕也劍法出眾。一旦完顏雍篡位稱帝，抗金大業將更加艱難。所以我們必須聯絡舊部，馬上起兵 ！” 辛公義從抽屜里拿出一封火漆信和一張羊皮血書交給辛文雄。

“18年了，每當我看到這個羊皮血書，就仿佛又看見了義兄上官虹渾身浴血站在我面前，當時慘況歷歷在目。當年我和義兄上官虹共同守衛濟南城，完顏定國大軍圍困日久，城中糧草斷絕，城破在即。完顏定國限5日內獻關投誠，否則破城之后，將屠城3日。”

“當時形勢萬分危急，義兄竟寫下血書，逼我殺他獻關投誠，以保全全城百姓。同時博取完顏定國的信任，在金國潛伏下來，一則等待時機光復國土，二來秘密查探靖康之亂中被金人掠奪的武林至寶穴道銅人和太祖心經的下落。”

“我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依計而行，從此成為人人不恥的叛徒，背負殺兄叛國干古罵名！當時混亂之中，義兄副將攜一雙兒女上官云鳳和上官云龍突出重圍，而義嫂自殺殉夫，而這血書是唯一能為我洗脫罪名的證物。”

辛公義憶及往事，神色痛楚：“還好義兄的血沒有白流，這些年來我一方面安排耿飛京潛伏濟南，聯絡舊部，發動當地百姓，為起兵作準備；一方面想方設法接近完顏定國，逐漸取得了他的信任，終于探知完顏定國專門成立了一個研經院，意圖破解穴道銅人和太祖心經的秘密，地址就在太師府后面的煤山之中，此事極為隱密，完顏定國對此也諱莫如深。”

“好了，雄兒”，辛公義神色漸漸舒展：“這封信和血書十分重要，你一定要貼身收藏。你持信趕赴濟南，要耿飛京即日起兵抗金。然后持信和血書去南朝面君，尋求朝廷的支持和響應，同時也為父親洗脫罪名。可惜為父不能和你一起殺敵報國了。”

辛文雄心中大慟，雙膝跪倒，虎目蘊淚。辛公義慈愛地撫摸辛文雄的頭：“我弒兄叛國于前，觍顏事敵于后，是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已無顏再見江東父老，我去意已決，我兒不必難過。你母親早逝，小小年紀便要你背負國仇家恨，實在是難為你了。只是為父不能親見你殺敵復國，娶妻生子。可惜你和太師府獨孤燕自小青梅竹馬，卻注定今世無緣，真是造化弄人。”

辛文雄眼前忽然浮現出獨孤燕那俏麗嬌嗔的面孔，他眀白她對他的情意和依戀，但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從來都將她看作妹妹。還有完顏雍，三人常常一起吟詩作對，切磋武藝，而這一切都將永遠成為歷史。辛文雄的心忽然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他痛楚而難過地閉上了眼睛。

辛公義忽然正色道：“我有三件事一直放心不下。一是一定要尋回穴道銅人與太祖心經，否則一旦完顏定國參透其中奧秘，天下將無人能敵；二是我探知完顏定國十多年前就派遣代號為‘游龍’和‘驚鳳’的細作潛伏南方，你一定要設法挖出這兩人；三是你一定要想辦法尋回義兄的一雙兒女，求得他們的諒解。”

辛公義憐惜地看著辛文雄，忽然厲聲說：“雄兒，你此去領兵南歸，關山阻隔，殺機四伏，勢必困難重重，你一定要答應為父無論身陷何種險境，身負何種奇冤，切不可輕言生死，須知你身系抗金大業，否則為父死不瞑目。”

“是！孩兒遵命！”淚水不知什么時候已爬上辛文雄眼眶。“好了，我已遣散家丁，安排好一切，該上路了。我死之后，你要星夜出城，趕赴山東，并把我葬在老家山東歷城千佛山上，墳頭朝南，我要看著你領兵南歸！來，滿飲此杯，為父為你壯行！”

書案上不知什么時候早就擺了兩杯酒，父子二人一飲而盡，然后同時將酒杯摔得粉碎。

“滿江紅?怒發沖冠，千古好詞啊，雄兒，為我擊劍助興！” 天色漸暗，起風了，北國深秋，已是寒氣逼人，辛文雄卻是熱血沸騰。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干里路云和月……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隨著辛公義吟唱高亢悲壯，辛文雄的劍越舞越急，隱有風雷龍吟之聲。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吟唱之聲嘎然而止，辛文雄長劍墜地，淚流滿面，抱住辛公義，已是氣息全無。

“啊！……”辛文雄雙膝跪地，仰天悲嘯。嘯聲綿延數里，經久不絕，悲愴激烈，聞之使人淚下。不知不覺間，已是風雨交加，國仇家恨，壯志未酬，誰能明白一個少年劍俠的情懷?

良久，辛文雄抱起辛公義，直奔后門，跨上一匹渾身毛色雪白的駿馬，出南門奔山東方向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