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懷一張嘴,“呸”地吐出一截草梗,他擺了擺頭,立即便有兩名親兵過去,繳了李邦彥的劍,楊凌轉(zhuǎn)身行去,漫聲說道:“李大人,接下來你就跟著楊某會太原吧,某位大人置辦了上好的車駕,你可以歇歇啦。”
李邦彥冷笑:“楊凌,目無朝廷,你是萬萬斗不過王使相的,退一萬步說,成,你將面臨舉朝注目,武人跋扈至此,下一個就是要拿你開刀,敗,你性命不保,身敗名裂不說,還要連累不知道多少人,我真沒想到,你竟是這么愚蠢的一個人!”
楊凌腳步微微一頓,又復(fù)前行:“李大人何必不忿?楊某早有此覺悟,要是枉活一世在下就是上奏朝廷,到江南水鄉(xiāng),做個富家翁,楊某所要爭取的不是權(quán)力,而是責任,成敗功過,由得后人說去,楊某能力有限,只為眼前的人,眼前的事,為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盡到責任,雖死無憾!”
黑云都經(jīng)過葫蘆道一戰(zhàn),只有四百人馬,一行人局這般往太原府行去,一路上不斷有北面往南走的難民加入到了楊凌的隊伍之中,問了之后才曉得,原來是應(yīng)州有難,女真兵馬已經(jīng)拔下了多座應(yīng)州外圍縣城,這些難民也只有往富庶的太原而行,雖說楊凌早已得到岳飛軍報,但是見到如此情景,還是忍不住心中悸動。
楊凌嘆了一聲,“女真不過數(shù)百兵馬便是令得我們丟城失地,數(shù)萬百姓被迫內(nèi)遷,實在是心腹大患。”
楊志上前道,“小楊將主,這也不能怪岳將軍,需知我們數(shù)月之內(nèi)一連從遼人手中接過了寰州,朔州,應(yīng)州,不僅僅是要接管地盤,還要安撫民心。賑濟難民,恢復(fù)生產(chǎn),更是要擴充兵馬,好生整練,晉陽軍擴軍之后也不過兩三萬之數(shù),要布防三州廣袤戰(zhàn)線,有的地方只有不得已放棄。女真韃子雖說只有三百,一連月余裹挾下來。也有不下千人,只得岳將軍親自坐鎮(zhèn)應(yīng)州,想必不會是有問題的。”
楊凌點了點頭,沒想到楊志還有這般見識,“鵬舉的想法我知道,現(xiàn)在大批百姓涌入雁門關(guān)內(nèi),起碼全下了一條性命,不會當了女真韃子的牲口奴隸,已是萬幸。所謂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女真韃子得了多處非是緊要之地的小縣城實在沒什么意義,越是深入,越是危險。孤軍冒進之下,鵬舉想必也快要動手了,只需兩千晉陽軍,便是可以一舉抵頂戰(zhàn)局。”
楊志不由得心中一稟,“將主高見,末將受益匪淺!”
楊凌走在他旁邊。看著前方人群中那幾個高大的身影,說道:“可是這批難民畢竟太多,我們沿路也只能照顧最多一千,其中有心思不正者,還需警惕,莫要被細作盯上了。”
“小楊將主的意思是?”
“看見后面的那些人了嗎?那領(lǐng)頭的本官也看不出那人來歷,此人周身有數(shù)十人拱衛(wèi)。俱是精壯之士,衣衫襤褸都是裝出來的,不過一路行來,他們對咱們應(yīng)該是沒有敵意的,北地中盡多豪杰,西北地區(qū)尚武之風盛行,有些大戶人家豢養(yǎng)些驍勇善戰(zhàn)的武士也是有的。”
楊凌輕輕嘆口氣道“只是……看他行裝模樣,卻不像富紳大戶人家的做派,難免讓人懷疑。”
湯懷插嘴道:“大人,他最里面有十余個手下,可能是最硬,比之俺們神策軍老軍都是不差,你看那人,聽說姓燕,手指繭子忒厚,一看就是箭術(shù)超凡,步伐矯健而不虛浮,徒手格斗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北地本有些養(yǎng)馬販馬的大豪,家中有幾個這樣的高手是可能的,可是十多個手下無一庸手,那可不是人人辦得到的。”
楊凌道:“這就奇怪了,曾有人聽姓燕的喚那老者為員外,這樣的稱呼,不過就是一個富家之人,怎會有此陣容。”
“員外?”湯懷摸摸胡子,狐疑地道:“莫非那家伙真的有圖謀不軌之心,喬裝為難民?”
楊凌奇怪地問:“何以見得?”
湯懷道:“一般富家之中的打手也不過是些三腳貓的功夫,有此護衛(wèi)高手,必然不是普通富戶,稱之為員外不過掩人耳目。”
湯懷越說越覺得可能,便道:“大人若覺得可疑,屬下去盤問一番可好,別看他們個個武藝了得,可是好虎架不住狼多,如今在咱們軍中,就不怕他們能翻上天去。”
楊凌連忙搖頭道:“如此情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只是心中存疑罷了,即便是有可疑之處也不要輕動,遣兩三個機靈點的盯住他們急就是,需知放長線才能釣大魚,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是什么來投,莫要惹惱了他們憑添許多風波,那樣即便是盡數(shù)殺了,我們到最后也不知曉他們的目的。”
湯懷不以為然地應(yīng)了一聲,楊志問道:“小楊將主,咱們來時,所攜糧食不多,本來王都統(tǒng)的確是接應(yīng)了一些,可是這幾天行軍下來,難民實在是太多了一些,糧食眼見告罄,從此向南,除了太原大鎮(zhèn),一路少有人家,更無大城大埠,可是無處補充糧食的,這一點楊大人須得注意。”
楊凌道:“這兩日我已經(jīng)開始節(jié)省著用了,這里都是丘陵山地,每到駐扎之地,我都使人獵取野物,采摘野果山菜,下河捉魚,以補糧米不足,等出了這片,行進速度應(yīng)該可以更快一些,我想會捱過去的。”
他嘆了口氣,看看在叢林中艱難行進的隊伍,喃喃道:“再難捱,我們也要撐過去,到了太原還有更加難捱的在等著我們。”
天色晚了,人馬又在林中駐扎下來,百姓們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習慣,不需有人吩咐,安頓了家小以后,青壯們便四下散開,摘野果、挖野菜,捕捉一些小獸地鼠,以補糧米不足。
那個員外在一棵大樹虬龍般暴漏出地面的樹根上坐了下來,姓燕的吩咐兩聲,便有幾個大漢分頭去捕食獵物了,他們沒有兵器,但是每回回去,總能徒手捉到幾只獵物,令別人眼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