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詩這東西不可能是一大幫人一直都干坐著品詩寫詩,其實從各自的畫舫之中便有諸多節目,聽詞聽曲猜燈謎看風景什么的,時時給大家以氣氛、感悟,不過到得這個時候,終究還是進入了這場盛會最關鍵的階段。
因為說起來,雖然今夜的狂歡甚至會到丑時之后,也就是要過凌晨三點,但實際上子時以后,詩會便會漸漸蕭瑟了。
最主要的理由是因為大多數的老人家,或者是身體差的中年人,其實詩人,也可以說文人多半身體差,頂多也就是聚會到這個時候,過了這個時間,精神上支持不住,基本都到了回家的時候。
而在文壇當中,能有一定聲名的自然還是這些人,今晚想要揚名想要得到關注,這些人的看法才是重頭戲,而當他們離開之后,剩余的才是真正才子佳人的游戲,泡妞到子時之后才能成為主題,相當于一場盛大的狎妓聚會,雖然在狎妓成風的這個年代來說,這事情也的確可以套上風雅的名字,但意義就已經沒了之前那般重要,名與美色給這個時代大多數男人來選,他們都會首先選擇揚名。
高倩倩是這幾年河東一帶有數的名妓,賣藝不賣身,被稱為才貌雙絕,與當地豪強高家有些關系,因此這次才可以請得到她。
她會選擇晚上喜歡的詩詞唱上幾曲,當然本身也有準備節目,但她選擇唱的幾首詩詞,往往便是詩會中某個階段最出風頭的。
這里面操作復雜,不純粹是才華決定一切,但才華的確可以決定大多數,而若一個文人在這里受到青睞。之后的數月怕是也能有親近那高倩倩小姐的機會,被邀去赴宴或是談詩論文之類,這可是很出風頭的事情,而若能進一步把那倩倩小姐弄上手,破了她的身子收入房中,那便更能證明他的男人魅力的終極成就。
上元佳節年年有。這類的故事也每年都有,也都能在或長或短的時間里成為流行的話題,男人在這樣的話題里,自然是出盡了風頭,之后便是報出名字,人家也會羨慕你是風流才子,名頭響亮幾分。
音樂聲響起來,一張張的箋紙在眾人手上傳來傳去,歌女輕靈的嗓音在吟唱著今晚的優秀詩作。
居中畫舫最為豪華。也比之其他畫舫要相對嚴肅一些,因為重量級的人物也多,但各種各樣的表演仍舊能將氣氛烘托得活潑又不失古雅。
畫舫所停之處,便是一處園林,聽聞也是高家產業,便喚作高家園林,這個時候都是讓其中的大人物在畫舫里游得盡興了,來此園林散步醒酒。是一個布局精美、古韻悠然的園林,各種山石水路、廊院亭臺。此時一盞盞繪有燈謎的花燈布局期間,眾人便在園林當中擺開宴席,女人居于一邊,學子居于一邊,主人與一干有名氣地位的淵博宿老又是一邊,沒有搭建專門的舞臺。然而偶爾出現在園林之間的歌舞表演確實自然非常,令人印象深刻,能夠來到這次詩會的多是名聲頗盛的頭牌之類,顯然也為此花過不少的心思,高家勢力由此可見一斑。
其他的不說。單單就是河支流能夠一直延生到高家園林之前,便是可以看出此主人的大手筆。
聚會上自然也有燈謎啊、表演啊、賞月啊之類的環節,甚至也有不少淵博大家的發言,例如作為主人的高家家主,甚至剛開始的時候,河東大儒領袖級別的宿老都來過一趟,說過一番“諸位乃國家棟梁之才”之類的話,這邊足夠說明這等聚會的地位。
此處是文人墨客聚集之處,席上的才子若有佳作,多會直接起身與眾人品評,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人送來幾首質量足夠好的詩詞,紙箋在眾人手上流傳觀看,如果那首詩真的好,或者有其它看法,便也會有人起身念誦一番,與眾人討論,此處有資格作為點評的不光是儒學大師,太原府中的官員也會做出點評。
其中最有發言權的便是太原知府張孝純,且不說他的官員身份,就是單單一個進士及第的身份也是在座文人所不能及的。
張孝純在為人清高正派,就算僅以文學、儒學上的修養來說,也足夠被眾人稱一聲前輩,在場的幾十名才子中也有兩三名受過他的教誨的,稱之為師,但張孝純這人一向嚴厲,眾人又都有些怕他,不過他今晚倒也沒有批評誰,其實今晚這上元佳節聚會的質量,還是令他滿意的。
此時張孝純正低調地跟儒學大家王公明在一旁談笑,其實時間到這里,一般來說,真正的好詩詞就都已經出來了,此時兩人便在議論著這些。
“煙雨朦朦春早謝,瀟瀟雨蕊,曉花微寐。過隙楊柳覓蹤跡,噦噦殘破顏色匿……張公,杜舉人的這首詞真可謂是才華橫溢了,雖說文無第一,但照我看,今晚怕是這首要最出風頭了。”
“又是煙雨又雨蕊怪,可算是劍走偏鋒,只令人思緒激蕩,并無絲毫詭譎之色,的確是登堂入室之列了,不過公明向來律己嚴格,怎生今天如此肯定?其實今晚也是有幾首好詩詞能與之并肩的嘛,喏,例如方才這首。”
張孝純笑著拿起一首:“堂前殘月,濁酒舉觴。夢醒天曉,對鏡撫鬢自梳妝。胭脂淚,琵琶小令;分明怨,青霜兩行,牽手情處,好個荒涼……你可不要偏心才是!”
“哈哈,你我今日盡撿些輕快仕女之詞,也非永志,雖說與佳節盛景不符,可在此地溫婉如高行首等佳人是最愛聽的,你我又非評委,只是隨心賞評,哪有偏心之理。唔,這詞的確不錯,不過最終能拔得頭籌的還要看高行首了……”
高倩倩乃是清倌人,太原能稱得上行首的,自然是容貌氣質頂尖了,在旁只是笑道,“奴家哪有這個本事,依照奴看來,今日各位公子都是極好的,倩倩眼拙,也是花了眼,分不清個所以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