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紅是震驚的,不單單只是因為阮葉雯最后所說的那兩個禁忌的字,更因為阮葉雯所說的那一句:
我不能夠親眼看著您毀了琰。
她從來都不看好“阮葉霏”,也一向十分討厭“阮葉霏”,她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從“阮葉霏”的口中聽到這句話。
杜月紅猛然間憶起,上一次在別墅里見到阮葉雯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阮葉霏”變了,變得同過去不一樣了。
而今天,這種變了的感覺更甚了。
“你……”
她張了張嘴,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阮葉雯好似根本就沒有留意到自己的話給在場的三人帶來了什么樣的影響。
盡管三人的表情和反應各不相同,杜月紅有的是震驚,杜思思是已經(jīng)完全呆住——她現(xiàn)在連同整個大腦都是一片空白,而司琰則是微低著頭一臉笑意地看著阮葉雯。
但毫無疑問,剛剛阮葉雯的一番話同時在他們?nèi)齻€人的心里留下了震撼。
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阮葉雯在淡淡地看了欲言又止的杜月紅之后,繼續(xù)說道:
“董事長夫人,過度的溺愛從來都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道您有沒有想過,原本某個人也許可以成長得更加優(yōu)秀也更加健康,是什么造就了今天的她?任性,胡作非為,明明錯的是自己卻不懂反省,只一味地將全部的過錯推卸到別人的身上。滋養(yǎng)出不應該存在的感情,妄圖得到不應該屬于自己的東西。這些全部,該說是她本人的錯,還是……縱容她一步步變成這樣的你們的錯呢?”
聽到這里,司琰面色微沉,握在阮葉雯腰間的手緊了緊。
腰間的力量終于讓阮葉雯找回了冷靜,話也跟著停下。
見到阮葉雯沉默,司琰接著開口道:
“事情就是這樣,思思不可能留下,還請母親不要再做出類似的事情。不要忘記了,她永遠都是我的妹妹。”
杜月紅一怔,驚詫地看向司琰。
最后那一句“永遠都是我的妹妹”無疑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身為司琰的母親,她才了解自己的這個兒子了。
即便是面對她這個母親,他也能夠毫不猶豫地把警告說出口。
可……
回想起她剛剛看到的司琰落在“阮葉霏”身上的寵溺的笑容,她不禁有些迷茫了,難道……真的是她做錯了嗎?
司琰難道是真的對“阮葉霏”動了真心?
那樣的表情,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司琰的身上看到過了,自從……
杜月紅神情暗了暗,終于不再堅持,她站起身,緩緩說道:
“我明白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朝辦公室門口走去。
只留了依舊還沒有從阮葉雯剛剛一番話的震驚中回神的杜思思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
直到走到門口打開了門意識到杜思思還沒有跟上來,她才頓住腳步,背對著身后的幾人說道:
“思思,跟我離開。”
“!”杜思思一震,游走許多時的魂體終于回歸到了人體。
但大腦接受到的第一個訊息便是杜月紅叫自己離開。
目的還沒有達到呢,怎么可以就這樣
離開?
幾乎沒有思索,她就開口對著杜月紅的背影說道:
“姑姑,我……”
“思思!”杜月紅頭一次厲聲打斷了杜思思的話。
杜思思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一震,然后已經(jīng)死去多時的智商終于得到了重生的機會。
她逐漸想起了剛剛阮葉雯說的話。
然后身體猛地僵住。
哪怕現(xiàn)在杜月紅對著她的只是一道背影,她也失去了直視她的勇氣。
“跟我走。”
杜月紅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并且沒有做任何停留,在說完這句話之后她就立刻離開了辦公室。
這一次,杜思思沒有再說任何話,也沒有任何猶豫,沉默著,不遠不近地跟在杜月紅的身后。
自此,兩個人之間都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
直到出了司氏集團,杜月紅才對身后的杜思思道:
“今天就這樣了,你先回去。”
“姑姑……”
杜思思似委屈似害怕地叫了杜月紅一聲。
如果是平常,杜月紅在聽到杜思思這一聲“姑姑”的時候肯定會立刻變得心軟。
不管杜思思提出什么樣的要求,她都會盡可能地去滿足她。
但是,今天杜月紅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在聽到杜思思這一聲輕喚的時候她沒有心軟反而皺起了眉,第一次,她對杜思思露出了類似于厭煩的情緒。
“先回去。”
再出口的話已經(jīng)言簡意賅到只有簡短的三個字了,連聲音里也都帶上了幾分冰冷。
但凡是有一點眼見力的人都會立刻意識到現(xiàn)在杜月紅是真的動怒了,在這種情況下最明智地選擇是順從她的意思,轉(zhuǎn)身離開。
可杜思思卻偏偏連這么簡單的事情都看不出來。
她的腦子里還在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把憋在心里的疑問問出口,殊不知,杜月紅早已經(jīng)不想在聽到她的任何話。
終于在做出決定之后,她甚至都沒有去觀察站在她前側方的杜月紅臉上的表情又自顧自地開了口:
“姑姑,剛剛……阮葉霏說的那些話……”
“思思!”
杜月紅猛地大聲打斷了杜思思的話。
她皺著眉,面色陰沉,語氣冰冷地道:
“我說了,讓你先回去。怎么,連我的話你也都不想聽了嗎?”
“不,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姑姑,我……”
“夠了。”杜月紅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調(diào)節(ji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再開口時聲音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但卻也只是緩緩地說了三個字,“回去吧。”
杜思思就算再怎么愚笨,也不至于到了現(xiàn)在還意識不到杜月紅在生氣,她終于不再糾纏不清,乖乖地點了下頭,說道:
“那我先回去了,姑姑。”
說完,杜思思轉(zhuǎn)身離開了,但有一個疑問卻停留在了她的心里:
杜月紅是真的像阮葉雯所說的那樣早就知道她對司琰存在著禁忌的感情但卻沒有阻止反而還有意縱容嗎?
這便是杜思思剛剛壓在心里想要問最后卻沒有機會問出口的問題。
在杜思思轉(zhuǎn)身離開之后,從離開辦公室開始就始終
沒有再看過杜思思一眼的杜月紅終于再一次將自己的視線投放到了她的身上。
她靜靜地看著杜思思的背影,眼里竟帶著一抹哀傷。
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在過去,杜月紅從來沒有這樣問過自己。
但是,在剛剛聽了阮葉雯的一番話之后,她心里卻生出了這個疑問。
許久,她才終于緩緩移開自己的視線,轉(zhuǎn)頭對身后的司機說道:
“走吧,送我回去。”
回到家后,杜月紅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發(fā)上煮著茶的司行遠。
“老公……”她輕輕喚道,聲音里透著疲憊。
“回來了。”司行遠抬頭望向杜月紅,在見到杜月紅只身一人的時候,他微側著朝她的身后看了看,然后問,“思思呢?”
“思思……”一聽到杜思思的名字,杜月紅的眼神立刻黯淡下來,“我讓她先回去了。”
“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居然會讓思思先回去?”
司行遠奇怪地問。
杜月紅有多么寵愛杜思思,司行遠心里是清楚的,每次杜思思一來,杜月紅送要留她吃飯或者是干脆留她過夜,有時候甚至一住好些天。
從另一方面而言,也因為這樣的緣故,所以盡管杜思思同司琰兩人只是表兄妹,卻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起長大的。
這也是司琰對杜思思遠比他對其他人要寬容得多的原因。
今天杜月紅竟然會放杜思思先回去,司行遠心里當然會覺得奇怪。
杜月紅并沒有立刻回答司行遠的問題,而是走到司行遠的身邊,挨著他坐下,然后輕輕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司行遠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微微向著杜月紅的方向側了下身體,好讓她靠得更加舒服,然后才輕聲問道:
“怎么了,難道思思那丫頭又做了什么讓你勞神的事情了?”
畢竟兩人已經(jīng)是老夫老妻了,不是熱戀中的情侶,不管有沒有理由都喜歡一有空就黏在一起,杜月紅突然做出這樣類似于撒嬌般的舉動,必定是事出有因,所以司行遠一下就意識到了杜月紅的“不尋常”。
再聯(lián)想一下今天杜月紅居然會這么爽快地放杜思思回她自己的家,自然也不難猜出她的不尋常與誰有關。
“你說……一直以來,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杜月紅趴在司行遠的肩頭問。
司行遠一愣,片刻后才問:
“你是指什么?”
“思思,在對待思思的事情上面。”
“怎么了,你怎么會突然這么想?”
“其實,今天有人跟我說,過度的溺愛只會毀滅。還說思思會變得像現(xiàn)在這樣任性都是我的錯,是我的縱容和溺愛導致的結果。”
一想到剛剛在辦公室里阮葉雯說的那一番話,杜月紅的眼神便不自覺黯淡下來。
雖然她不想認同一個不討喜的女人說的話,但同時她又不得不承認,那一番話真的引發(fā)了她深度地思考。
她開始認真地想,過去她對杜思思所做的一切是不是真的是錯誤的。
就算她再怎么寵愛杜思思,對于杜思思一日日變得越來越任性、越來越驕縱的事情她也還是有察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