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wèi)懂得,所以慈悲,這是梅映雪離開頂樓陽臺最後的手語,葉蘇淺給她的最大感觸。
梅映雪說的話,看似淺顯,卻暗含佛理。
從前梅映雪只是聽寧小寶和雅丫頭在她面前說淺淺有多好多好,聽東辰提起她時聲音會忍不住放柔。
眼下見過本人,梅映雪對葉蘇淺從容面對的姿態(tài)由衷的欣賞。
所謂相由心生,命由己造,境由心轉(zhuǎn),有容乃大。
葉蘇淺,會有福報的。
樓上,東辰奕垂首向下望去。
樓下,葉蘇淺擡眸向上看去。
兩人的目光凌空交錯,交織出一抹難言的痛楚。
淺淺,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奕,我知道,真的知道。
淺淺,你若不救,我並不會怪你怨你。
奕,我會怪我自己。
葉蘇淺緩緩收回視線,相比讓那麼多人魂飛魄散無法轉(zhuǎn)世投胎,她寧願自己一個人去死。
不是因爲(wèi)她爛好人,也不是因爲(wèi)她聖母附體,她沒有那麼無私那麼偉大,而是因爲(wèi)她不想讓他因爲(wèi)徹底失去親人而傷心。
東辰奕傷心,她也會傷心。
何況,若她不救,海島上那麼多條人命將會成爲(wèi)她心裡的一個包袱,終她一生都無法放下,一生陰影,日夜不得安寢。
爲(wèi)了讓自己不傷心,爲(wèi)了讓自己的心舒服點,她選擇救。
說到底,她也是自私的。
有些事,躲不過,也無需躲。
逃避,本就不是她的風(fēng)格。
吃晚飯的時候,被東辰奕找藉口發(fā)派去公司和總統(tǒng)府辦事的東辰睿幾人回來了。
東辰奕幾人在頂樓陽臺上的談話,他們一無所知。
海島的事,是他們幾個人之間的秘密。
晚飯還沒吃完,樓上傳來顏汐興奮的聲音:“輕塵哥哥,輕塵哥哥,澈哥哥醒了,你快來看!”
一家人立刻擱下碗筷上樓,昏迷近一個月的白澈終於睜開了湛藍的眸子,轉(zhuǎn)動著眼珠子看著他們。
顏輕塵和映雪嫂嫂給他檢查過後,宣佈白澈暫無大礙了,再休息兩天就能下地了。
顏汐喜極而泣,撲倒在白澈的身上,激動不已!
“顏……汐……”白澈聲音微弱。
沒想到白澈剛叫了顏汐的名字,顏汐立馬從白澈身上直起身來,嬌俏的臉上還掛著淚珠,非常嚴(yán)肅認真地問顏輕塵:“輕塵哥哥,我現(xiàn)在打澈哥哥幾下,他會不會死?”
衆(zhòng)人:“……”
顏大小姐,你想幹嘛?
只要你捨得,你隨便打,往死裡打,我們不心疼!
顏輕塵輕輕撓了撓鼻子:“只要不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打,應(yīng)該死不了。”
於是,大家見到了非常無語的一幕——
他們的澈大可憐兮兮地躺著,顏汐握起拳頭,一拳又一拳地捶在白澈的胸膛上。
這一個月以來的委屈和痛苦悉數(shù)發(fā)泄在白澈身上。
顏汐很想問問白澈,在他心裡,到底把她當(dāng)什麼?
感染病毒這麼大的事爲(wèi)什麼要瞞著她?
在他心裡,她顏汐難道不是一個可以和他一起分擔(dān)痛苦,一起面對磨難的人嗎?
然而,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一拳又一拳地打白澈,邊打邊哭。
沃斯嘴角直抽,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病人剛醒來就遭暴打的場面。
顏大小姐,你真的相當(dāng)個性!
我服!
“嘖嘖嘖,好暴力的場面。”顏汐打一下,沃斯就跟著做一個胸口疼的動作,然後牽著葉蘇淺往外頭走,“寶貝,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去花園有監(jiān)控的地方散散步吧,萬一顏大小姐把人打死了,我們也能有個不在場的證明,哥不想被人誣陷成共犯,然後被警察抓去吃牢飯啊。”
沃斯那輕佻又逗比的語氣,十分破壞氣氛。
白澈醒來肯定有很多話想和顏汐說,大家識趣地離開房間,該幹嘛幹嘛去。
顏輕塵和梅映雪進了書房,繼續(xù)探討病毒的事情。
沃斯搶了東辰奕的差事,把東辰奕踢到一邊:“妹夫,我和寶貝想吃瓜子仁,給我們剝著,我們散完步回來吃。”
沃斯叫妹夫叫得相當(dāng)自然,相當(dāng)順口,使喚東辰奕使喚的十分理所應(yīng)當(dāng)。
東辰奕:“……”
淺淺一醒來,沃斯就有蹬鼻子上臉的趨勢,他要不要打壓一下?
念頭剛冒出來,就聽見葉蘇淺嬌柔的聲音:“老公,辛苦了,順便再榨兩杯蘋果汁,我們散半個小時的步就回來。”
東辰奕怨念ing。
老婆之命,不敢不從!
兄妹兩人在花園邊走邊聊,和肚子裡的兩個小寶寶說說話打打招呼開開玩笑,一路都是笑聲,心情特別好。
沃斯和葉蘇淺骨子裡很像,不管遇到多大的事,絕不會怨天尤人。
生也好,死也罷,只要活一天,就要活得開心,活得瀟灑自在。
若讓負面情緒圍繞,只會讓他們錯過身邊美好的風(fēng)景。
只是,並非所有人都有他們這種心態(tài),比如顏輕塵和東辰瀟。
之後的兩天,顏輕塵的臉上幾乎見不到半點笑容,和東辰瀟兩人一閒下就坐在陽臺發(fā)呆。
兩人看葉蘇淺的目光哀怨無比,和葉蘇淺說話也不像往常那麼隨意自在,葉蘇淺非常非常無奈。
你們一定要用那種悲憫的眼神看我咩?
爲(wèi)什麼她這個當(dāng)事人都看淡了,他們卻偏偏看不淡呢?
她這都還沒死呢,要是死了,他們是要抑鬱得跳樓給她殉葬嗎?
這天,顏輕塵和東辰瀟照舊在陽臺發(fā)呆,大白天喝起了酒。
葉蘇淺的事,讓他們久久不能釋懷,梗結(jié)於心。
聽到索菲婭說兩人在陽臺喝酒,葉蘇淺和沃斯對視一眼,幽幽嘆了口氣,猶豫再三,葉蘇淺上了樓。
顏輕塵和東辰瀟見葉蘇淺忽然來陽臺,趕緊起身來扶她。
“小葉子,你怎麼上來了?”
葉蘇淺挑眉:“怕你們兩個喝死在陽臺上沒人發(fā)現(xiàn)。”
和沃斯呆久了,葉蘇淺說話也越來越直白了。
“我們就是隨便喝兩口,沒什麼事。”顏輕塵將葉蘇淺扶到椅子上坐下。
葉蘇淺坐下,微笑著掃了一眼桌上的空瓶子:“這都喝了三瓶了,還叫隨便喝兩口?”
顏輕塵和東辰瀟垂首不語。
“哎!我知道
你們爲(wèi)什麼喝酒,不就是因爲(wèi)我那點事唄。”葉蘇淺伸手握住顏輕塵的手腕,“老哥,我都還活著呢,死不死也還不一定,你們能不能不要每次見到我都是一副弔喪的表情,很不吉利的。”
看顏輕塵和東辰瀟這麼難過,葉蘇淺忽然很想跳去掐東辰奕幾下。
尼瑪,東辰奕,說話的時候省略“放棄生命”四個字會死嗎?
讓他坦白,但沒讓他這麼坦白啊啊啊啊!
天天面對顏輕塵和東辰瀟這兩張愧疚加痛苦的臉,日子還能不能好好過了?
就算要死,那也是三四年後的事,犯得著這麼早就開始悲傷逆流成河咩?
萬一出現(xiàn)神蹟,她根本不用死呢?
葉蘇淺呵呵噠,自己這盲目樂觀的性格到底隨了誰?
嗯……應(yīng)該是隨了沃斯!
一定是這樣的!
顏輕塵擡眸,眼底帶著血絲,一臉陰鬱,語氣澀澀的,否認道:“小葉子,我們不是因爲(wèi)你,我們只是心裡煩。”
“你們煩什麼?說來聽聽,我很樂意當(dāng)心理醫(yī)生,允許你們刷臉卡,不收費。”
顏輕塵有時拿葉蘇淺真的沒轍:“小葉子……”
說來聽聽?
他能說,小葉子,你不要救了嗎?
不能!
若不救,海島上的人怎麼辦?晚晚怎麼辦?
他能說,小葉子,你救他們吧,我一生一世感謝你嗎?
也不能!
因爲(wèi),她會死啊。
顏輕塵半晌無語。
“老哥,你看起來也不像是那種放不開的人啊。多大點事,你們就拉著個臉,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爲(wèi)什麼你們不能笑著過?難不成你們哭喪一下臉就能改變結(jié)果?別逗了好麼!”葉蘇淺把沃斯那逗比的語氣學(xué)得十足,“人家我哥說我是禍害,正所謂禍害遺千年,我沒準(zhǔn)能長命百歲呢。”
顏輕塵聽完,又喝了一大口酒,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給葉蘇淺捧場的心思都沒有。
葉蘇淺嘟起嘴巴翻白眼,撓撓臉頰,老哥,你越來越不給我面子了,你知道嗎?
和顏輕塵說不通,葉蘇淺又將苗頭對向東辰瀟,“瀟瀟啊,你也是,平時就端著張冰山臉,一副我欠你百八十萬的樣子,現(xiàn)在再配上點陰鬱,這張臉簡直沒法看了,你能不能別糟蹋自己這張帥臉,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性格這麼冷,你到底還要不要找女朋友了?現(xiàn)在的流行趨勢是暖男,懂嗎?”
東辰瀟直接不看她,拿著酒瓶和顏輕塵輕輕碰了一下,繼續(xù)喝!
臥槽!
你們兩個是把我當(dāng)空氣,把我的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嗎?
我要生氣啦啦啦啦!
有些心結(jié)最是難解,要怎樣才能讓他們兩個滿血復(fù)活呢?
葉蘇淺糾結(jié)思考中。
是要逼她殺腦細胞,放大招咩?
東辰睿他們不是傻子,很多事,他們不問,並不代表他們不知。
他們只是尊重他們而已,不想刨根問底。
可是顏輕塵和東辰瀟他們兩個要是再這麼繼續(xù)頹喪下去,東辰瀟他們該看出破綻了,到時候大家追問起來,他們該如何解釋?
難不成像澈大以前一樣說失戀了?
誰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