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和客棧靠近皇宮,因為從隋朝就常有役滿出宮的宮女在此歇腳等家人來接,所以從掌柜到伙計對長生孤身一人挽著包袱的情形已經(jīng)見多不怪。
長生是個美麗的女子,如今不用再刻意壓抑委屈,更是眉目都舒展開來,布衣掩不住光芒,弄得小伙計對她格外的殷勤。
她努力想表現(xiàn)得平淡一點、無所謂一點,卻止不住好奇地四處打量,因為這一切對她來說太陌生了,又故作老成地選了一間看著還不錯的中等房,洗了臉喝著熱茶。
枯坐一天的長生才感到輕松了一些,安置好行禮后無比好奇地在房間里東摸摸西看看,還好,房間里很是整潔,被褥枕頭都是半新的,看上去干凈柔軟,這就是古代的三星級賓館吧,雕花的圍子床看起來很舒適。
這時伙計送來了她點的清粥小菜,整潔精致、溫熱可口,讓人胃口大開,剛享用完比就有人敲門。
她以為是伙計快拾碗碟,打開門,卻吃了一驚,門外霍然站著一個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中年女人,身子肥胖不堪,廉價的脂粉味熏得長生打個一個大大的噴嚏,揉揉鼻子忍著笑上下打量,她稀疏的頭發(fā)胡亂挽了髻,上面插滿了成色極差的首飾和粗劣的絹花,最夸張的是密密的褶子臉撲滿了粉,似乎還在撲簌簌往下掉,臉蛋擦得紅通通得象火晶柿子。
還未反應過來,那個女人就要往門里擠,長生反感之心頓起,一下子攔住她,警惕地說:“這位大嫂是誰?我又不認識你?”
那個女人咯咯地笑了起來,粉往下掉得更厲害了,自來熟地說:“大妹子呀,你果真不知我是做什么的?”
長生愣了愣,很快回憶起她這付打扮很象前世古裝劇里的媒婆,頓時起了厭惡之心,她好不容易才出宮松口氣,就被人惦記上了。
冷下臉說:“大嫂是做什么的與小女子無關,小女子一不偷二不搶,連官差也不怕還怕大嫂?你請回吧,小女子在此等家人來接,明日就要返鄉(xiāng),想早些歇息!”
那個女人臉皮不是一般的厚,根本不理會長生的冷淡,伸手去摸長生的臉:“嘖嘖,到底是宮里出來的,這皮膚可真嫩滑!我說大妹子呀,你好歹聽大嫂把話說完嘛。我嘛,就是京中有名的朱媒婆,不是大嫂說你,這宮里出來的,聽著好聽,卻老大不小了,人家象你這把年紀都兒女成群快抱孫子了,你還是孤身一人,大嫂呀,可是為你好!”
聽到快抱孫子了,饒是長生滿腹的怒氣也撲噗一聲笑了,手上卻沒停,她啪地一聲使勁打落那個女人的手說:“想抱孫子讓你兒媳婦生去!我尊你一聲大嫂,你可千萬別太把自個當回事,又不是臘月的蘿卜,凍什么手腳!”
長生還是低估了那個女人的臉皮,被損成這樣還是不發(fā)怒,依然無比親熱地說:“喲,大妹子長得可真招人疼,雖說一把年紀了,看著比小姑娘還水靈呢,又巧嘴會說,可千萬別大老遠地趕回鄉(xiāng)下吃糠咽菜去受罪,依大嫂看,不如就在京城找個好婆家才是正理!還不是雞鴨魚肉任你吃、綾羅綢緞任你穿,別放著福不享去自找罪受!”
兩人的動靜大了些,好多房客都開了門縫瞧熱鬧,長生煩透了,真沒見過這種沒臉沒皮的女人,她使勁一搡,怒道:“出去,咸吃蘿卜淡操心!我享福受罪自有爹娘操心,與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看看你那樣子,一把年紀打扮成這樣子也不嫌害臊,脂粉味能嗆死人,你以為是做饅頭弄得這么白?掉了一地的渣渣!”
房客們哄堂大笑,朱婆媒老臉終于掛不住了,惱羞成怒說:“一個宮里挑剩下來沒人要的老姑婆,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不聽老娘的勸,遲早回家不是做人后娘就是做人小老婆,弄不好沒人要出家做姑子!”
看著那裹著劣質(zhì)綢緞的虛胖身子氣得直喘,長生鄙視地地笑了,在宮憋屈了八年,她不會再憋屈下去了。
裝作十分驚訝和憤怒的樣子說:“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拿宮里說事?你是說皇上和貴妃娘娘苛待宮女嗎?走,咱們見官去!”
說完指著一個想要溜走的小伙計:“站住!你們就這么對待住店的客人嗎?任憑一個嘴巴不干不凈的人侮辱客人,還言語涉及宮闈秘事,你們這店還想開不?走,咱們?nèi)ヒ姽伲 ?
房客全部給長生幫腔,有的還嚷著要換客棧,小伙計嚇得滿頭大汗,早已偷聽多時的掌柜陪著笑上來了,一邊走一邊不住地作揖道歉,并喝令朱媒婆快走,不得再進客棧門。
朱媒婆見長生咬住她言語中的錯誤不放,又要拉她見官,嚇得一個勁求饒,見掌柜的解圍,趕緊連滾帶爬跑了。
長生一直跟著朱媒婆,站在樓梯轉彎處往下看,卻見一樓大堂坐著一個粗黑精壯的漢子正在喝茶,那氣勢一看就不是普通庶民,他看到朱媒婆狼狽的樣子低斥了幾句,丟下幾兩碎銀子就待走,卻看到正在往下看的長生,愣了愣,轉身走了。
掌柜跟下來一個勁地朝長生陪罪,長生冷眼看著他:“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掌柜的嘿嘿地干笑幾聲,正欲誆過去,長生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就不怕我現(xiàn)在換地方?銀子我不要了,如果我換地方住,說你縱容無賴欺負客人,你的生意還做不做?”
若她真的退房去別家住,不是砸雅和客棧的招牌嗎?
掌柜趕緊點頭哈腰請長生坐下喝茶,附耳低聲說:“剛是禁軍的一個小守衛(wèi)隊長高守仁,管著二十來號人,輪流負責興安門的守衛(wèi),年過三旬,妻室早亡無子。”
長生聞言立即明白怎么回事,頓時氣得無語,也不理掌柜的徑自上了樓關上房門,卻反來復去睡不著,思索著高守仁是如何得知她的消息。
她也明白了,離開皇宮雖然有了自由,卻也沒了庇護,她已成了自生自滅的民女周長生,而不是寵妃宇文昭儀春華宮里的二等宮女,她必須自己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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