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星斜睨了她一眼,“安平侯夫人,與太后素來不合,難道,你不知道麼?”
既然是太后壽辰,自當是以太后爲重,安平侯夫人,決計不可能,會出現(xiàn)在太后的跟前。
聽明白了蘇南星的言外之意,林雪茶低眸,應了一聲,“雪茶,明白了。”
……
這不是林雪茶第一次踏入皇宮,亦絕不是第一次踏足後宮。
只是沒想到,太后的壽宴,竟是舉辦的如此隆重。
鋪天蓋地的紅色,到處貼著喜慶的壽字,宮中的太監(jiān)婢女們,皆是行色匆匆,極爲繁忙。
林雪茶極少穿紅色的衣裙。
一來,是過於鮮豔,亦較爲顯眼,不利於行動,她不怎麼喜歡。
二來,是紅色的衣裙,像血。
血色,代表著死亡與殺戮。
而她,有過太多不美好的回憶。
當年,她便是被人刺了一刀,正中心臟,那從胸口處噴涌而出的液體,尤爲刺眼,她至今未忘。
一刀被人送來了這個朝代。
結(jié)果還不到五年時光,她卻又再次看見了,血腥與殺戮。
然而今日,她卻身穿淡紅色的連衣宮裝,裙襬更是繡著大大的玫瑰,一襲紅裙,將她整個人都襯得極爲嬌美甜膩。
可,她漆黑的雙眸,卻是眸色沉沉,清清冷冷的,毫無喜色之感。
林雪茶跟在蘇南星的身後,蘇南星的著裝似乎永成不變。
就是一襲大紅黑袍。
這種著裝,好像適合出席任何一場宴會。
紅色喜慶,黑色,低調(diào)。
壽宴去的了,喜宴去的了,喪禮也去的了。
林雪茶的腦子裡亂轉(zhuǎn)著什麼,蘇南星已然帶著她,踏進了奢華的大殿內(nèi)。
蘇南星六年未歸,此次是他迴歸帝京之後,首次參與宮中的宴會。
他這一入場,各方安坐的大臣,以及大臣所帶的家眷,皆起身朝他頷首。
算是行禮。
蘇南星是出了名的神童,大殿之上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只是可惜,自蘇南星迴歸帝京之後,老皇帝卻沒有給他一司半職,空有九王,璟然殿下的噱頭。
殿內(nèi)大臣,有些是真心欣賞他才華之人,卻也因礙於身份,無法朝他行個大禮,以示尊敬。
蘇南星眸色清淡,他微頓了步子,隨後又隨著領路的小太監(jiān),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模诹思t木椅上。
林雪茶跟在他的身後,帶他落座之時,特意瞧了一眼蘇南星的周遭。
五王蘇安坐在他的左邊,太子蘇堇坐在他的右邊。
其中,這一排落座的人,不是王爺,就是公主皇子。
林雪茶微微皺了皺眉頭。
一旁的十一皇子臭著臉,看向她,而後朝蘇南星道,“九哥,你這徒弟,怎麼到哪都跟著你,一點都不害臊……”
太子卻是笑出了聲,“十一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不應該是九弟,全程皆要美人相伴麼,怎把罪名,怪在雪茶的身上了?”
五王蘇安瞧了一眼林雪茶,又將視線投到十一皇子身上。
他涼涼的瞥了一眼十一皇子,“十一,莫要多嘴。”
到底是哥哥大,十一皇子收到警告,噤了聲,癟著嘴巴,不說話了。
相較起太子來,蘇南星的反應要淡然許多。
他的視線凝向林雪茶,慢條斯理的問,“你是要隨著本王坐,還是要另尋一個位置坐?”
坐在蘇南星身邊,固然是最爲安全可靠的。
畢竟她十年未歸帝京,父親亦不在府中,若不是有蘇南星照拂著,她的日子,想來定是極爲艱難曲折的。
但,林雪茶也明白一點,凡事都不能依賴旁人,否則,日後必誨之。
她朝蘇南星微微福了福身子,“雪茶另尋一個位子坐罷,多謝殿下好意。”
蘇南星點點頭。
他看向先前領路的小太監(jiān),小太監(jiān)立即心領神會,朝林雪茶躬身道。
“玥兮郡主,請隨奴才來。”
林雪茶跟在小太監(jiān)的身後,走在一羣女眷的身邊。
看模樣,以及打扮,倒像是大臣的家眷。
女眷們見她過來,皆站起身來,紛紛朝她行禮,“見過玥兮郡主,玥兮郡主安好。”
儘管她們面上的神色各異,卻還是行了禮,林雪茶揮了揮手,“免禮罷。”
衆(zhòng)女又重新坐下。
脣角翕動著,全然不將林雪茶放在眼裡,開始打鬧嗔談起來。
這是一個圈子。
一個自幼,到及笄,再到出嫁,都會有的一個圈子。
窮人跳不進來,富人只能跳進來。
不能出去。
像林雪茶這種,明擺著無權(quán)無勢的郡主,她們自當不會有過多的在意。
雖說,蘇南星的名氣大。
但他始終,亦是一個六年未歸皇宮的王爺。
權(quán)力,勢力,完全遜於東宮太子與五王蘇安。
太子就不說什麼了,畢竟他的生母是皇后,從小便有了尊貴的身份地位。
五王蘇安雖說好色,但也奈何,他有一個強大的後盾。
便是他的外公,是當年與先皇,共同打下江山的護國公。
加之,護國公又極是疼愛五王蘇安,恨不得將他的全部,都贈與五王蘇安。
如今他年邁,勢力雖不如從前,但他的威信及名譽,還是足夠令當今天子忌憚幾分的。
九王蘇南星,少年時失去了生母,沒了母族的扶持。
老皇帝對他的疼愛,雖說沒有多少變化,但他那破爛的身子,著實是令衆(zhòng)人失望。
天妒英才,說的便是蘇南星。
衆(zhòng)人不會,將一個重任,託付在一個沒有未來的人的身上。
是以,較之蘇南星,衆(zhòng)望所歸之人,還是當數(shù)太子蘇堇,以及五王蘇安。
林雪茶隨意尋了一個空位,便要坐下。
驀然聽見有人朝她喊了一聲,語調(diào)熱情。
“雪茶,原來你在那。”
林雪茶尋聲望去。
卻是站在皇后身邊的百里連兒,朝她微微笑著。
她眸色微動,見百里連兒半俯著身子,不知與皇后說著些什麼,隨後便見皇后點了點頭,朝她這邊看來。
脣角微勾,林雪茶禮貌的回之一笑。
百里連兒站直了身子,擡腳,朝她這邊走來。
她走姿曼妙,風姿卓越,衆(zhòng)女見狀,起身朝她行禮,“見過連姐姐,連姐姐安好。”
百里連兒揮了揮手,“都好,你們坐罷。”
她的視線注視著林雪茶,極爲自然的拉著她坐下。
林雪茶眼睫微動,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喚了她一聲,“連姐姐。”
百里連兒似是無感,依舊熱情的笑道,“我老早便道,南星哥哥定會帶你入宮,果真,你就入宮了。”
林雪茶反問,“爲何連姐姐斷定,殿下定會帶雪茶入宮?”
百里連兒笑若蓮花,“這還不簡單麼,你是南星哥哥的徒弟,他自是照拂著你。
此次乃太后娘娘的壽宴,機會難得,他不將你引薦給太后娘娘,給誰引薦去?”
太后……
林雪茶似是明白了百里連兒所說。
當今太后,亦是一個傳奇人物。
當年,她貌美無雙,以絕代佳人的名譽,被送入了皇宮,那時,她十三歲。
可惜的是,當年的太后,只有容貌絕佳,卻少了個堅硬的後盾。
被人欺辱多年。
直至三年後,因一個機緣巧合,她無意中救過一個落水的皇子,亦便是,當今的皇上。
皇上的生母,劉妃,爲報恩太后,特意將她引薦給先皇。
佳人傾城容貌,先皇見了,又豈有不動心之理
一來二去,便有了近身伺候先皇的機遇。
只是後來,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劉妃病故,先皇后被先貴妃陷害,含冤被先皇打入冷宮,猝死。
太后以一個小小妃子的身份,將貴妃的陰謀,步步揭開,最後,爲先皇后討回來了公道。
恰逢先皇大病,駕崩,皇帝上位。
她被扶位爲太后,年僅,十九歲。
一個十九歲的女子,便當上了太后。
比如今的皇后,還要小上十幾歲的女人,若是得了她的照拂,自然不會混的太差。
換句話說便是,只會更好……
百里連兒,是這個意思罷?
林雪茶不回話,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隨手取過桌上的茶水,她淺淺的酌了一口,眸色幽深。
氣氛正喧鬧著,一道尖銳且高的聲音,頓時將這份喧鬧,生生壓了下去。
“太后娘娘駕到。”
在場的衆(zhòng)人,不論男女老少,皆起身,半俯著身子,道。
“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話音一落,靜默了片刻。
纔有一道言笑晏晏的女音回道,“都起身罷。”
衆(zhòng)人站直了身子,回坐。
氣氛一改剛纔的喧囂,彷彿靜了下來。
這種靜,不是安靜,而是,死靜。
令林雪茶有種,午後問斬的錯覺。
她的餘光,瞟了瞟身旁的百里連兒。
見她安安分分的低垂著頭,沒有亂看,她不由皺了皺眉。
有聲音,從頭頂上傳下來,“皇帝今日事務繁忙,哀家就不等他來了,先開始罷。”
有人笑,“全聽母后的,你們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上來,給你們的皇祖母拜壽。”
太子蘇堇起身,他的面容略偏陰柔,笑起來妖孽的不行。
只見他快步走到太后跟前,半跪在地,拱手道。
“皇祖母,孫兒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不過此話亦屬廢話,皇祖母在孫兒心裡,永遠都那麼年輕貌美,長生不老。”
太后似是被逗樂了。
她的聲音很年輕,聽起來還有一點嬌媚。
“你這孩子,就屬你和老五,嘴甜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