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顏妤來的早,遠遠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小跑而來,邊跑還不停的朝四周看著,嘴角不覺勾起一抹笑,竟連自己都未察覺。
“公,公主,殿……”蘇慕芷氣喘吁吁,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復顏妤擺擺手,“這裡沒有其他人,俗禮就免了?!?
“謝,謝公……”
“好了好了,無礙的,別那麼多虛禮?!闭f話間復顏妤從食盒裡取出湯藥,放入碗裡還不多久,湯藥還熱乎著,“喘勻了就快喝了這些藥,天涼,喝完了就回去吧!”
蘇慕芷接過藥,小心翼翼的看來複顏妤一眼,才把藥碗放在嘴邊,一時間苦澀瀰漫整個口腔,一對看好的秀眉不由深深的皺了起來。好不容易喝完藥,一張臉已經快皺成一團。
“吶”復顏妤手裡拿出一個紙包。
“是什麼?”
“今天出宮的時候在街市上買的蜜餞,嫌苦就吃一顆,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公主喜歡吃這些?”蘇慕芷看向復顏妤,漆黑的夜裡有了黑夜的遮擋,蘇慕芷纔敢如此看著復顏妤。
“不是”說道蜜餞不免會想起蘇慕芷,復顏妤的眼睛黯了下來,“是一個對我特別重要的人喜歡,她也怕吃藥,也嫌藥苦。每次她病了我都給她買些蜜餞果子,讓她喝完藥就吃兩顆?!?
聽復顏妤的話,蘇慕芷心都要快碎了,往事如同再現,一幕幕出現在眼前,就連淚水也控制不住的往下落,要不是夜黑,復顏妤或許早就發現了端倪。
“阿嚏”
“天冷,你怎麼穿這麼單?。夸揭戮譀]有給分配衣裳嗎?”見蘇慕芷在寒風裡凍的有些發抖,復顏妤忍不住問道。
“發了,出來的急,忘記穿上厚衣服了。”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reads;!明兒個還是這個時間,我在這裡等你,天冷你穿的暖和些再出來?!?
“嗯”蘇慕芷答應著,拽緊了手裡的蜜餞轉身。
“啊,小翠”復顏妤喊道。
蘇慕芷轉身,看著復顏妤,“公主可是還有囑咐?”
“喝了這藥少用嗓子,多喝些茶水潤潤喉?!?
“謝公主”蘇慕芷揖了揖,小跑著回了浣衣局。手中包裹著蜜餞的油紙已經被揉的皺成一團,一兩個蜜餞從紙頭的破裂出鑽了出來,蘇慕芷看著蜜餞失笑,捏起一顆放進了嘴裡。絲絲的甜味化去口中的苦澀,甜到心裡。
復顏妤站在那裡,失神的望著早已經不見人影的地方,心裡抽痛的難受。
落寞的回到小廚房,淡淡的藥味縈繞其中,太多的傷感像是雪片一般涌來,積壓在心底許久的傷痛像決堤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慕芷,慕芷”握緊的拳頭早已經沁出血絲,復顏妤低低的抽泣,發泄著許久以來的傷痛。一直在人前假裝沒事的她,其實心裡早已經千瘡百孔。對於蘇慕芷她懷有深深的歉意,沒有保護好她,讓她落入歹人之手,最後連屍骨都遍尋不著。她不願意去想蘇慕芷的屍骨已經被野狼或者其他獵物吞食,她寧可一直找不到蘇慕芷的屍體,這樣的結果對她來說也是一個念想。
“等我幫父皇牢固了基業,我便來尋你”復顏妤擦乾掛滿臉頰的淚水,似乎是下定了決心。
門外的董玥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悄無聲息的消失的墨色的夜裡。
滾燙的藥汁被倒入一些麪粉中,麪粉很快變成了褐色,復顏妤使勁的揉搓,不一會,便成了一個麪糰。麪糰被捏成條,手心沾了一些芝麻油,把條狀的藥麪糰均勻的扯成一個個小疙瘩,放在手心裡搓成一個個小圓球,置於瓷瓶之內。
這些藥丸的劑量足足有三個月的分量,如果是對癥了的話,復顏妤估計三個月之後小翠的嗓子便會恢復到以前的七八成。
等所有的事情都消停,天際已經泛白。揉著有著發腫的眼睛剛一開小廚房的門秋韻便踏了進來,“公主這是起的早還是一宿沒睡?”
“沒睡呢!”
“怎麼做了這麼多的藥丸?”秋韻看到臺子上放著七八個瓷瓶,有點驚訝。
“現在忙,哪裡來閒工夫弄這些,好不容易抽到一天的空閒,當然多做點了。”
復顏妤的話說的也在理,秋韻沒起絲毫的懷疑,幫著復顏妤把藥丸收到了自己的房裡。
吃罷了早飯,復顏妤便起身去了金鑾殿後旁聽皇帝上早朝。因爲女兒家的身份,復顏妤每天雖然和那些朝臣一起上朝,不過卻只能待在這殿後。雖然皇帝一度是要讓她上大殿的,但是復顏妤考慮到朝臣們的接受程度,暫緩了這件事。
“皇上,錢山禾雖然是國舅,可是皇子犯法還與庶民同罪,我不同意錢大人赦免的這一提議。”說話的是御史大夫石井財,是朝廷的正三品官,官位雖然一直在錢山禾之下,卻常常讓錢山禾頭痛不已。
“石大人說的話確實在理,只是錢大人雖有罪,可是錢大人的功勞也不少。不說之前的和大堰的和平談判,光說咱們前陣子被圍城之際錢大人散盡家中的糧食來救濟後宮,也算是大功一件?!焙湾X山禾一向交好的門下侍郎洛常山想了一個晚上,總算是想到了這麼個點子。爲了錢山禾,他也算是盡力了。
“哼”懷化大將軍王霄男不屑的瞟了洛常山一眼,“洛大人,請你看清楚,那是皇上引誘李涵雍落網的一個誘餌罷了,你現在也拿出來邀功,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你,你……”洛常山被王霄男的話氣的手都發抖,“你一個大將軍不爲皇上分憂,卻在這裡妖言惑衆……”
“好了好了”皇帝開口,語氣帶著不快,“都是朝廷命官,你看看你們現在像什麼樣子,像是罵街的潑婦reads;。”
皇帝一開口,頓時朝堂上鴉雀無聲,這件事情不單單是朝廷的事,多少也牽扯到皇帝的家事,況且錢山禾的每一條罪名都夠得上死罪,數罪一起,只是一個斬立決,皇帝應該還是照顧到了皇家的顏面。
“皇上”洛常山跪倒在地上,“還請三思啊!錢大人爲我大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錢大人只是一時糊塗,還望皇上能給錢大人一個改過的機會。”
“朕說過,錢山禾的事情已成定局,處決將在四日後執行,洛常山你爲何還要在這裡苦苦哀求?若是你想隨他而去朕不攔你?!被实凼钦娴呐?,所以洛常山在當晚便被慎行司的人抓了進去,一通抄家,查抄出來的東西雖然比錢山禾少,卻也足以令人咋舌。
慎行司連夜審查,享慣了清福的洛常山哪裡受得了刑罰,不過挺了一個時辰,便竹筒倒豆子全都交代了。
朝廷裡爲官的哪有一個清清白白的,說白了你有什麼事皇帝都知道,只是皇帝願不願意查你,一時間人人自危,哪裡還會有人去管錢山禾和洛常山的死活。這個時候洛常山才明白過來,自己不過成爲了皇帝殺雞儆猴的對象。
果然,洛常山的被抓讓朝廷裡那些不安分的人安生了許多,一連幾天都沒有人再提到錢山禾的事。
四天之後的一個清晨,錢山禾被一陣吵鬧聲驚醒,睡言惺忪的他看到幾個獄吏正在打開他的牢門。錢山禾奇怪之下一想,今天便是自己的行刑之日。
“錢大人,今天您上路,九泉之下您可別怪我兄弟們,我們也只是按章辦事。您看,今兒個的早飯給您準備了一隻雞、幾個小菜,還有一壺酒,您吃好了就該上路了?!币粋€年歲較大的獄吏說著官話,被關進慎行司的哪一個不是位高權重的朝廷命官,他們這些獄吏哪裡敢得罪他們,即便他們要死了,可是他那些交好的同僚或者是提拔過的官員以及門生還在位上,那些大員只要動一動手指,他們這些獄吏便是生死由他們了。
錢山禾似乎是不在意今天自己即將被砍頭,扒開酒罈子的塞子便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的酒,一口飲盡,“好酒,好酒”錢山禾摸了一把嘴,“你們這些個王八蛋還算有良心,這酒不錯?!?
獄吏哈著腰,笑著說道:“這是上好的竹葉青酒,錢大人你慢用,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不打擾您用餐了?!?
錢山禾瞇起眼,看了看幾個獄吏,使勁嚷道:“滾,滾,滾,全給我滾?!?
幾個獄吏見錢山禾似乎有些不對勁,便急急的走了出去,鎖上牢門。
錢山禾抓起雞,猛的一頓啃,居然覺得這雞鮮美無比,一時啞然失笑,平日裡別說是雞了,就算是山珍海味錢山禾也不覺得有多美味,在這牢裡待了幾日居然荒成了這樣。
即便獄吏們還怕錢山禾的勢力,只是時辰到了,他們也不敢耽誤,拿著腳鐐從外邊進來,把錢山禾的腳銬好,又帶上了枷鎖。
腳鐐拖在地上,每走一步都發出清脆的聲響,一聲聲,彷彿喪鐘一般。短短的一段距離,錢山禾走了許久,直到出了慎行司的門看到一駕豪華的馬車停在了慎行司的門口。
很快,馬車的窗簾被撩起,皇后滿臉淚痕的看過來。錢山禾看到自己的妹妹大吃一驚,心中不免責怪妹妹的魯莽,這是萬一要是被皇帝知道了,怕是又要掀起一場波瀾。
想到此,錢山禾便看也不看,一腳踏進了囚車,期望囚車能夠快些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