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葉成紹那沉痛的樣子,素顏的心好軟,好柔,好痛,更多是感動,還有一絲的無奈和氣憤,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發了什么神經,要去問他那句話,明明那句話會讓他難受,會撕裂他的心,她還是問了,是的,她自私,她竟然自私的在考驗他對自己的愛有多深,多濃,看到他的反應,聽到他的回答,她才后悔和心痛起來。
早就知道他除了自己就一無所有,那些身份,地位,親人,看著光鮮亮麗,看著權勢滔天,可卻沒有一個是真屬于他的,沒一個是真心疼愛的,他一直就只是個笑話,一個被人利用著的工具,所以,他狂傲的外表下是卑微,他囂張的表面里是脆弱,原本是個多么單純而又質樸的人兒啊,卻被逼得復雜和陰沉,他說她沒有保護好自己,而自己又何嘗不是他的拖累?
這個傻子,自己明明就是他的全部,卻在她說,跟著他很辛苦,很危險時,忍著痛說要自己離開,明明就不舍得,卻還要故作大方,笨蛋,大笨蛋,大傻子,她藍素顏雖也不是什么圣女,可是,她的愛,沒有如此脆弱不堪,沒有如此的自私自利,算不得偉大,但覺不可恥,既然愛了,就要堅持下去,就算是會粉身碎骨又如何,人生率性才快意,哪怕生命短暫,也要活得燦爛恣意,決不茍且求全。
眼淚,終于流了下來,素顏伸了手,像是撫摸一件最珍愛的執寶一樣,輕輕撫摸著葉成紹的臉頰,唇邊卻是帶著笑,聲音輕快而自在:“相公,我餓了,我要回家。”
他的心正被不舍和痛苦絞成肉渣,看著素顏半晌也沒說話,那碎了的心渣都似飛向了高空,高懸著落不得地,復雜得很,不知道下一刻,素顏若是真說要離開,自己是不是還能有力氣呼吸,就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徒,煎熬著等死刑到來的日子。
呃,回家!葉成紹聽得愣住,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只是深深地凝視著素顏色,一時癡了。
轉瞬,他眼中全是狂喜,碎了的心像是噴了強力粘合劑,很快又成了形,落回了肚子,但不過幾秒過后,他又好是沮喪,心疼的捧著素顏的臉道:
“可是娘子,跟著我會很苦,很苦,你……”
素顏兩手一伸,揪住他兩邊耳朵就扯,氣狠狠地罵道:“你是不是想始亂終棄啊,我才娶了我幾天,是不是又變心了,看上了別人?哼,今生我賴定你了,休想擺脫我。”
葉成紹的心里像是灌滿了蜜,滿心滿意全是甜,全身每個毛孔里都冒著蜜,哇哇大叫著:“疼,疼,娘子,好疼,你輕點。我不敢啊,不敢變心。”
說著兩手一抄,抱住素顏道:“啊,回家,我去煮面給娘子吃。”
“你煮的面好難吃啊,一股子煙味,還成了面疙瘩。”素顏一聽,仰天長嘆。
“難吃么?那……那讓顧媽媽煮吧,我在一邊打下手看著。”葉成紹立即就垮了臉,可憐地看著素顏,腳步卻是輕快得很,很快便走出了那間屋子。
走到屋外,素顏突然想起了什么,掙扎著要從葉成紹身上下來,小聲道:“相公,是東王世子救了我,我得去謝過他才能走。”
葉成紹聽了便將她放下來,卻是扶住她的肩道:“他救了我的娘子,自該我去道謝,娘子你在這邊等著,我去找他。”
冷傲晨并沒有走遠,他就站在屋外不遠處的一株高大的廣玉蘭樹下,樹冠上,玉蘭花打著苞兒,像一個一個小小的瓷玉寶瓶,陽光下,晶瑩耀目。
冷傲晨身姿筆挺,如玉樹臨風一般的站在那里,氣質潔凈而飄遠,有他在的地方,似乎再美的風景也只是襯托,素顏抬眼看去,感覺明明豐姿俊朗的一道身影,顯出一股淡淡的蕭索來,素顏微垂了眸,看著自己腳下的草地,枯黃的草根下,新鮮柔嫩的新草正奮力的伸展出自己柔軟的嫩芽,葉尖兒努力的向上冒著,吸取著春日溫暖的陽光,她突然心情就一片大好,人總不如一顆小草兒吧,便是再被踐踏,它也那樣的頑強堅韌,只要春風一吹,它又是開始了另一次強勁的生命旅程。
冷傲晨一直就站在屋外,聽著屋內兩人的談話,原來,他今天是故意的,對,的確是故意的,明知道葉成紹的醋意很大,明知道與她呆在一起會引來流言菲語,可是,他就是想站在她的身邊,讓流言亂飛好了,如果流言能讓她離開他,他便是從此被人看作卑鄙小人也在所不惜。
可是,葉成紹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后,那個男人第一反應不是吃醋,也不是生氣,而是自責,是的,那個男人的確沒有保護好她,他瞧不起那個男人,認為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她得不到幸福,可是,在他聽到那個男人說,會放她離開時,那一刻,他的心像是被人用繩子綁著,吊在了空中,晃蕩著,沒著沒落,莫明的緊張讓他藏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只要她肯離開他,哪怕放棄一切,他也會把她搶過來,盡心去呵護她一生。
可是,果然,她是不肯的,她聲音里的疼惜讓他嫉妒,她只是說要回家,那樣自然而帶著嬌嗔的口吻,生生將他所有的希望都擊成了碎片,回家,是啊,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們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家,自己只是個外來者,她沒有因為那個男人的無能而嫌棄他,抱怨他,還說要賴定那個男人一輩子,呵呵,那是個幸福又幸運的男人,但愿他會珍惜她一輩子。
屋里兩人細細碎碎的嗔罵不時地傳入冷傲晨的耳朵,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像個小丑一樣,入不了她的眼,她那樣聰慧的一個人,怎么會看不出自己的用心?不過,他不后悔,至少他知道,那個男人不是沒有可取的地方,至少,他知道,那個男人也同樣摯愛著她,不枉她對他深情一片,癡情不改,至少……他知道,以后要用什么方式對她,才是最好的。
“冷世弟,多謝。”身后傳來那個男人的道謝聲,冷傲晨含笑轉過身來,眼中溫和而有禮:“葉兄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葉成紹靜靜的看著這個同親優秀的男人,神情認真而嚴肅,“救妻之恩,葉某銘感五內,改日定當重謝。”
冷傲晨聽得哂然一笑道:“葉兄不必介懷,我救她時,從來沒想過要她感謝。”說著,也不等葉成紹再說話,抬腳就走。
葉成紹含笑看著遠去的冷傲晨,眼神里充滿著自信,突然在他身后說道:“過幾日,便要下兩淮了,冷世弟可曾準備好?”
冷傲晨聽了轉過身來,眼睛看向不遠處,正穿著繡花鞋,毫無形像的用鞋尖蹭著草皮的某個女子,問道:“尊夫人怕是不能同去了吧,葉兄能放心把她留在京里?”
葉成紹聽得臉色一黯,兩淮艱苦,原是想要帶素顏去的,如今太后太過反對,而且,自己剛打了一個勝仗,也不能逼得太緊,娘子身子柔弱,怕是受不得那里的氣候和生活條件,同去,只怕是不成的了。
不過,關這小子屁事啊,葉成紹沒好氣的瞪了冷傲晨一眼,淡淡地說道:“此乃為兄家事,冷世弟似乎管得太寬了些。”
冷傲晨聽了也不氣,只是彈了彈手臂上的一片落葉,淡淡地說道:“小弟不想去兩淮了,明日便要辭去治河司職,請世兄見諒。”
葉成紹聽得大驚,這一次治河可是與往年不同,皇上是下了真心要治理好淮河的,財力,物力方面定然是大力支持,成功率極高,而且,治好之后,可是要名列青史的,冷傲晨地位尊崇,官職也只在自己之下,功成之日,定然會成為國之功臣,為萬名敬仰,他竟然要放棄?真是不可思議。
冷傲晨是個人材,他若不去,還真是個損失,葉成紹皺著眉頭道:“如此難得的為國為民效力的機會,冷世弟就此放棄,不覺得可惜么?”
“大周不會因為少了一個冷傲晨就不能治好淮河的,國中有能之士多了去了,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有葉兄在,不愁淮河不治,小弟我有更值得去做的事情,還請兄長不要再勸。”
冷傲晨不以為然地說道,天下百姓,國家倡盛,匹夫有責,他飽學詩書,又苦讀兵法,勤練武功,為的,也是有朝一日憑著自己的本事為國,為民效力,他雖是親王世子,但性子高傲自信,一直便希望世人能看中他的才能,而非重他的身份,原本,這是個很好的,一展所學的機會……英雄榮耀,誰不想當,可是……他有更想做的事情要做。
葉成紹見他態度堅定,沒有絲毫更改,便不好再勸,人各有志,如今朝中又正值動蕩,也許,東王府在京城里所謀不小,他又何必去阻攔他人的前途。
于是,笑了笑,帶著素顏告辭。
那日,回到寧伯侯府時,文嫻和文靜被送回了家,素顏忙去看望文嫻,文嫻幾個人里受傷最重的一個,她總覺得奇怪,那些流民是似有意針對文嫻似的,木棒和磚塊像長了眼睛似的往文嫻身上砸,文嫻是典型的大家閨秀,平素并不常出府,而且,她的性子溫婉綿和,應該不會有什么仇家才對……
文嫻頭部包著紗布,受了傷,又受了驚嚇,幸得青竹拼死護著,才算是救回一條命,她雖不是素顏帶出去的,但是,作為大嫂,她當時在場,沒能護得好文嫻,素顏心中也有愧。
侯夫人正坐在文嫻的床頭抹淚,一見素顏進來,忙抬眼打量她,見素顏還算安好,眼色沉了沉,卻是露出欣慰的笑來:“孩子,好在你沒事,不然,這要如何是好啊。”
說著,眼淚又流出來了,素顏見她難得的并沒有遷怒自己,便走上前去,對侯夫人行了一禮道:“母親,三妹妹還好吧。可有請太醫來看過?”
邊說,便伸了手去探文嫻的脈,還好,只是受了外傷,養過一陣子,應該能好,侯夫人見了便咬牙道:“孩子,母親感覺不對勁,你們一行人,連著丫環婆子怕是有十好幾個,怎的就只有文嫻受傷最重,聽婆子們講,要不是你讓青竹護著她,這孩子怕是……怕是連命也沒了。”
素顏也正為這事詫異呢,皺了眉道沉思起來,動亂時的畫面一幕一幕在腦中重顯,突然,她心頭一震,那流民里,分明就幾個看著面熟的人,當時,因為事發突然,那些流民又穿得破爛,滿臉污垢,看不清臉面,但其實離得近的幾個,分明就像是把臉涂黑的,當時她便覺得異樣,只是太過慌亂,一時也沒太在意,如今想來,還真是有貓膩在里面。
她立即站了起來,對侯夫人道:“娘,您可知流民如今是否被鎮壓了?父親可曾回府?”
“侯爺并沒有回來,我已經派人去找他了,不過,聽說九門提督派了人去疏導,一些首亂分之應該被抓起來了吧。”侯夫人不解地看著素顏道。
流民太多,怕是就算是抓,也不可能抓盡,所謂法不責眾,那些混在流民里的人,肯定早就逃了,這會子便是去查,也難查出來,素顏手抓衣袖,在屋里踱著步子,好半晌才道:“母親且好生照顧三妹妹,兒媳去看望四妹妹了再來。”
文靜比文嫻受傷要輕得多,這會子早醒了,只是頭上也包著紗布,二夫人正兒啊寶兒的抱著她哭,見素顏進來,便也如侯夫人一樣,上上下下的把素顏打量了一遍,見素顏完好無缺,并沒有受傷的樣子,嘴角就抽了抽,沖了一句:“侄兒媳倒是幸運得很,身上半指甲也沒挨著,聽說是有個俊俏男子護著你呢。”
這話聽著就不對,這二夫人總是狗改不了吃屎,要她嘴里說出好話兒來,除非母豬上了樹。
文靜卻是很感激素顏的,她也清楚,青竹和紅菊兩個可是葉成紹給素顏的貼身保鏢,在那種生死存亡的情形下,素顏肯讓她們兩個救助自己和文嫻,已是很難能可貴了,她自問,若是易地而處,自己最多能勻出一個人來救人,親人再親又如何,誰的命也沒自個兒的重要。
于是便推開二夫人,嗔了她一眼道:“娘,今兒若沒有大嫂,您怕是看不到女兒了,您怎么說話的呢。”
二夫人也是慣性所致,她一向刻薄慣了,又最是心狹,乍見自家女兒受重傷,別人絲毫無損,心里便受不得,沖口就說了那話,這會子被文靜一斥,也知道自己錯了,便訕訕的移了移身子,對素顏道:“也是,今兒可虧得侄媳婦出手相救,來,坐到嬸娘這邊來,你這幾日身子也不好,快別累著了。”
素顏淡淡的坐到了文靜的床邊,問道:“二妹妹,當時,你可有細看那些流民?我總覺得不太對勁,起先流民只是搶東西,并沒有人動手打人,可是,后來到了我們跟前,就開始動手了……”
文靜聽了點了頭道:“是啊,當時我雖被嚇著了,但那磚頭并未砸我,好像全沖了三妹妹去的,我若不是跟她離得近,也不會挨那幾下子,說起來,好生奇怪,三妹妹可是得罪了人么?”突然又眼睛一亮道:“大嫂,你可注意了,那群人里,有好幾個看著面熟呢,只是他臉上黑呼呼的,瞧不太清。”
“你是注意了?”素顏原本不太確實,聽文靜如此說來,倒是肯定了幾分。
“大嫂,你不如把那幾個跟著咱們的丫環婆子召集起來,指不定,她們也有認出來的。”文靜想了想說道。
“那幾個全都沒回來了呢,是死是活還真不清楚,如今東街戒嚴了,你們幾個是得了青竹和紅菊的好兒,自屋頂上逃回來了,她們可沒那么好命,哼,那起子自私的小人,遇到事就只會顧自己,把你們幾個主子倒是放一邊去了,這種奴才,死了也是應該。”二夫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素顏一想也對,又安慰了文靜幾句,才從文靜屋里回來,才進院子門,一個身影直撲到自己面前跪下,“大少奶奶,奴婢錯了,求您還是放了奴婢回屋里去服侍您吧。”
素顏垂眸一看,竟然是紫晴,她不由皺了皺眉,問道:“你又是怎么了?如今月錢也沒少你的,你還是一等的丫頭,只是讓你到了外面辦差,哭鬧什么?”
方媽媽在屋里聽到素顏的聲音,忙趕了出來,一看這情形,眉頭也皺了起來,但紫睛畢竟是大少奶奶陪嫁的,她是寧伯候府的人,這種事情,倒是不好插嘴。只是拿眼去看站在素顏身邊的紫綢。
紫綢便過去扶紫睛道:“你怎么越發的不懂事了,大少奶奶對你夠優榮了,你可別不知好歹,難道非要把自己弄出府去了才甘心么?”
紫睛聽得一怔,抬起那雙漂亮的杏眼殷殷地看著素顏道:“大少奶奶,奴婢知道錯了,奴婢再也不敢有那小心思,您看在奴婢打小兒就服侍您的份上,讓奴婢回去吧,奴婢做慣了那些活,實在是舍不得大少奶奶您啊。”
素顏聽得沉吟了一下,定定地看著紫睛,半晌才道:“你其實是不想再呆在我院里了吧,行,我成全你,方媽媽,讓她收拾東西,送她去三姑娘屋里去,就說這丫頭是我送給三姑娘的,請她收下。”
紫睛聽得臉色一白,抱住素顏的腿還待要哭,素顏卻是冷笑道:“別再哭了,起來吧,三姑娘如今可是正在與中山侯府議親呢,你跟在她身邊,正好得償所愿,三姑娘性子也還算不錯,你又是我送過去的人,她總會給你一些臉面的。”
紫綢聽得一震,狠狠地瞪了眼紫睛,扶著她的手便松了,慢慢地退到素顏身后,再也不想看紫睛,她原本還看著打小兒一起長大的份上,想幫幫紫睛的,這些日子紫睛從大少奶奶屋里出來后,有些捧高踩低的就去嘲笑紫睛,都是紫綢給趕走的,而且,因為有她看護著紫睛,紫睛也還算沒受什么氣,原想著,紫睛受了這罰,應該回心轉意,能想得明白,可如今看來,她就是死了心眼了,沒得救了,紫綢再也不想管她了。
紫睛聽了又推辭了幾句,見素顏態度堅決,便給素顏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素顏也不拉她,只是道:“從此,你便不再是我的丫頭,你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你好自為之吧。”
紫睛聽得大震,猛然抬頭看著素顏,素顏抬了腳往屋里而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回到屋里,葉成紹正在案桌前畫著圖紙,見素顏進來,微微一笑,丟下手里的筆迎上她,握著她的手道:“剛用過飯,又到處去走,你的身子也不好呢,她們各有各的娘看著,不會有什么事的。”
素顏看他指尖上沾了墨,一掌拍了過去道:“臟死了,可是畫完了,給我瞧瞧。”
葉成紹嘻嘻哈哈的舉起手晃了晃,伸掌作勢要往素顏臉上罩,素顏忙笑著躲,他手臂一勾,就勾住了她的腰,附身就親了下去,在素顏的唇瓣上輕輕咬了一口再松開,不成想,素顏等他一松,腳一踮,湊上他的鼻子就咬住了他的鼻尖,疼得他直哼哼:“娘子,好痛。”
素顏松了口,笑道:“叫你當小狗偷襲我。”
“娘子才是小狗呢,鼻頭破了,破相了,不英俊了。”葉成紹哇哇亂叫著,一副受了欺負的樣子,卻是牽著素顏的手走到案幾邊,指著自己畫的圖道:“娘子看看,可還算合理?”
素顏便細細地看了一遍他畫得工程圖,還真沒想到,葉成紹竟是學過計算和制圖的,圖紙素顏不是很看懂,但邊上都標有說明,條條都有注解,讓她看起來一目了然,這家伙學習能力超強,自己教了他幾回比例尺,數字,還有平面圖的規律之類的東西,說一遍他就記著了,而且,還運用自如。
“我相公畫的,當然是最好的咯”素顏得意的挑著眉夸道。
葉成紹一聽大眼笑得彎成了月牙兒,自身后摟住素顏的腰腰,鼻子就在她肩窩子里拱,熱熱的呼吸噴在素顏的脖子里,癢癢的,讓素顏忍不住就縮脖子。
卻是抓住了他的手道:“相公,府里怕是有人要害文嫻,流民里,文靜也看到了相熟的面孔,我們怕是得去查上一查。那人竟然有本事混在流民里害文嫻,只怕平素就一直與亂民首領有勾結,可別到時候弄出大事來了,寧伯侯府也會被牽連進去呢。”
葉成紹一想也是,如今正好是大皇子倒臺,二皇子聲勢就要起來的時候,如今皇上查出誰與亂民有勾連,那可算得上是謀逆之罪的,還是盡早將危險消除的好。
便道:“娘子可有懷疑的人?”
素顏搖了搖頭道:“若說懷疑,劉姨娘那自當是首當其沖的,但如今劉姨娘武功盡廢,文英良善,文貞雖懂事,有些怪異,但畢竟年幼,也沒那么個本事,如今最懷疑的,自然是……”
“你說成良?嗯,那小子可不是個善茬,不過,父親一直寵著他,縱著他,他又慣會裝老實,若沒有確切的證據,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葉成紹皺著眉頭說道。
素顏卻是搖了搖頭道:“如今那幾個看著相熟的人是咱們府里頭的,那可是好辦得多,成良如果真是參與了,那他還真不是一般的笨,那些作亂的流民就算是能逃,也不可能全都能逃脫,總有一兩個會被抓的,如今咱們只要把全府的奴才們全都召集一次,說是外頭動亂,不許他們外出,把人數一查,少了誰的人,一點就出來了。”
葉成紹一聽,覺得這倒是個好法子,小廝們都在前院里頭的多,這事素顏不好出面,他卻是方便得很,于是拉了素顏的手道:“娘子,你陪我一同去,你當時在場,看能認得出誰來不。”
不久,葉成紹便讓揚得志將府里所有的小廝長隨仆役全都集合了,讓揚得志拿著名冊點人,可是奇怪的是,成良身邊只是少了兩個,反倒是紹揚身邊的人也少了兩個,好生奇怪,葉成紹也沒說什么,只是讓揚得志將名字記下,便帶著素顏一同去了成良的屋里,但是,成良卻并沒有在家,兩口子便對視一眼,什么也沒有說,就去了紹揚屋里。
紹揚正在屋里捧了本書在讀,最近因為用了素顏的方子,又聽了素顏的話,正強行戒著那毒癮,紹揚的氣色好多了,比起以往來,臉色有了紅潤。
突見素顏和葉成紹一同進來了,紹揚好生意外,放下書,站了起來,臉上仍是干凈的笑容,見到素顏時,眼里更是添了幾分親近,輯身就是一禮。
素顏看著這個干凈溫暖的男孩,心里便生出幾分憐惜來,忙笑道:“二弟這是又在用功么?還是準備參加今天的春試?”
紹揚自信的點了點頭道:“不管成敗如何,小弟都想去試試的,小弟身子弱,學武不成,只能在文上用些功了。”
葉成紹聽了拍了拍紹揚的肩膀道:“嗯,盡力就行,不要太為難自己,身體最重要,你可是家里的……呃,嫡子,將來這個府里的很多事情,還是要你操心的,你的擔子可也不輕哦。”
紹揚聽得了怔,溫和一笑道:“哥哥說笑,家里有哥哥在頭前撐著,三弟也是個上勁的,最近他的文章好幾次都得了先生的夸獎呢,我就這身子,只要不給大家添亂就好了。”
葉成紹聽得微怔,成良竟然讀者很用功?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素顏倒是聽說過,劉姨娘對成良的期望很大,很希望成良能走仕途,這倒是個正路子,總比成良成天介往歪路上走,一門心思想害人的好。
她心里隱隱的希望這一次害文嫻的人,不要是成良的主謀就好,劉姨娘那人雖是可惡,卻也是個可憐之人,不過,人心各異,最是難測,有些人,不是你希望她向善,她便肯向善的,利益驅使之下,人就會變啊。
又跟紹揚閑聊了幾句,終于還是問到了那兩個小廝的事情,紹揚聽得一陣發愣,忙叫了身邊的長隨青松來問,青公一聽那兩人的名字,臉就一沉,眼神慌亂的就有些不敢看葉成紹的臉。
素顏一看有鬼,便淡淡地說道:“青松,不會是你私自放了他們兩個的假吧,你可別仗著二少爺身子不好,不太管事,又由著你,你便大膽妄為了。”
青松下得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少奶奶,奴才……奴才不敢,他們可不由奴才管著,二少爺院里的人,可都由王媽媽管著呢。”
素顏見青松這話就說得不硬氣,冷笑道:“是么?可是據我所知,王媽媽可是只管了二少爺跟前的幾個人,實際那幾個小的都是聽你的吩咐多,快說吧,這兩個人,去哪里了?便不是你有事讓他們辦,也該知道去處吧。”
青松聽得額頭上冷汗直冒,半晌才道:“回大少奶奶的話,那兩個人,前天說家里有事,就……就請假了,原是只請半晝的,可是,誰知他們到如今都會回來。”說著,就向紹揚磕頭,哭喪著臉道:“二少爺,奴才也是看您用心讀書,不想打擾您,所以沒有稟報,奴才錯了,求二少爺開恩啊。”
不過就是私自準了兩天假罷了,至于哭著喊著救紹揚開恩么?這青演得也太過了些吧,素顏正要繼續問,卻見葉成紹當心一腳便向青松踹去,罵道:“狗奴才,還不說實話么?有膽子做,沒膽子認,怪得得二弟總是身子不好,原來就是你這種奴才在身邊壞事,來人,給爺拖出去,先打個二十板子再讓他說話。”
青松捂住胸口,大驚失色,爬向紹揚哭道:“二少爺,奴才可是你的人啊,奴才又沒犯大過……”
呃,還敢挑撥離間?素顏聽得更氣,不過,青松的話倒是沒錯,她不由忍了忍氣,看到紹揚,紹揚果然臉色有些發白,期期艾艾的就看向葉成紹,嘴角蠕動著,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素顏不由嘆了口氣,攔道:“青松,你還是老實些說出來吧,究竟那兩個人去了哪里?又是替誰辦事去的?”
紹揚聽了也斥道:“你這奴才,大嫂問你話,你就如實地說,不然,受苦的是你自己。”
青松眼珠子轉了幾轉,感覺怕是躲不過去了,才道:“那兩個人,怕是……怕是回不來了。”
果然如此,素顏的臉色便更加沉靜下來,問道:“你派充流民了?”
青松聽得莫名,忙道:“不是,絕對不是,那日三少爺說是要借兩個人出去有事,奴才便沒多想,撥了兩個人給他,晚邊兒時,兩個人又回來了,可是,后來,卻是又找奴才要牌子出去,奴才當時收了他們……收了他們五錢銀子,就給了牌子……”
“那你怎么知道他們回不來了?”葉成紹也聽得事情的嚴重來。
“奴才聽說,外面有人請人假裝流民,一天有三錢銀子的工錢呢,他們怕是出去做那事去了,可是奴才聽天聽說東市里出了亂子,連二小姐都被打了,死了好多人,所以才……”青松嚇得臉都青了,他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不過也是貪點財,耍些小手段罷了,并無大惡,只是,一人一天給三錢銀子,這個人是誰,本事還真是大啊,而且,竟然敢招侯爵府里的人去……
葉成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卻是安慰紹揚道:“二弟,這些事情你別管了,那兩人是自己貪才不知死活,與你無關,好生將養著身體吧。”
紹揚吶吶的應了,眼睛有著不可置信,還有些迷湖,以前葉成紹可沒這么好言好語的跟他說過話,突然變和氣了,他有些不適應,臉上的笑卻是更干凈溫和了,眼里終于還是有了欣喜和濡幕,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葉成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一紅,清咳了一聲道:“我和你嫂子先走了。”
才走幾步,又回了頭,自懷里拿出一個瓶子來往紹揚的手里一塞,拉起素顏的手頭逃似的就往外走。
素顏掩嘴一直在笑,故意問他:“你給什么給紹揚了呢?”
葉成紹臉都黑了,嘟嚷著道:“沒什么,反正就是養身子的。”
素顏也不再問了,笑嘻嘻的跟著他往外走,卻見他直接往自家院子里去,一見青竹,便對她低語了幾句,青竹會意的走了。
沒多久,青竹回來稟道:“三少爺在書房念書,今天并未出門。”
素顏聽著就覺得好生奇怪,剛才還不在呢,這會子倒就回來念書了。心想,反正他的屋里也少了兩個人,正好去問問。
葉成紹便讓素顏留在屋里,自己去找成良問問,但是,走到成良書房外時,他練武之人敏銳的聽覺讓他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正在與成良說話。
“你辦事也太不小心了,太子太大了些,竟然敢連你三姐也動手,你想找死么?”
不仔細,定然是聽不到這聲音的,葉成紹不由將腳步放慢了些,慢慢的往書房靠去。
“您總是只疼他們幾個,兒子一個庶子就能被壓死。大姐年紀比她還大,憑什么她有好姻緣大姐沒有,我就是氣不過。”成良的聲音好生倔犟。
“其他人我不管,你再動你三姐一次試試,我趴了你的皮。”那低沉的聲音竟然是侯爺,不是說侯爺不在府里么?其他人……也包括了紹揚嗎?
葉成紹忍住心里的好奇和沖動,將身子貼在墻外,連呼吸都放緩了,侯爺的功夫深不可測,若是讓他知道自己也在,只怕會大怒。
“為父對你說過好多次了,該你的,一點都不會少了你的,你這孩子,怎么會變得如此心狠手辣呢,不錯,成大事者,是要鐵石心腸,但是,骨肉至親,你也能下手的話,那不是形同畜生?”侯爺的語氣放軟了下來,又道:“你大嫂是個精明的,定然會追查此事,你還是想個法子,如何包圓了吧,不然,你大哥那脾氣你也是清楚的。”
“多謝父親,兒子會想法子不想他們查到兒子身上來的。”成良老實地回道,卻是突然來了一句:“父親,二哥……您怎么就……”
“住口,不許胡說八道。”侯爺不等成良的話說話,怒喝道。
是啊,文嫻與成良是骨肉至親,難道紹揚就不是,成良身上的毒劉姨娘有份,成良也是有份的,侯爺為何沒有處罰成良,而且,成良將親姐姐打成那樣,侯爺也只是斥責,竟然還生怕自己查出來了,那也太縱容成良了吧,葉成紹的心里不止是疑惑,更多的是心寒,很多想不通的事情,腦子里有了一絲的光亮,卻又捕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