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洲身上溫暖的氣息,隨著二十一的呼吸,傾入她肺腑。
擁抱的安全感逐漸讓她冷靜下來了。
沈墨洲感受到她不再顫抖的平穩,懸著的心也跟著放下。他松了松手,不在將她壓制在懷中,輕聲呼喚她,“女先生?”
“嗯……”二十一躲在他胸前,不肯抬頭,她的聲音變了調,像個小孩子一樣,軟軟的,“你不要看我……”
現在開始顧及面子了,讓沈墨洲莫名地想要逗她,“……你哭鼻子了?”
“才沒有!”被他一激,立刻抬起頭來去瞪她。
“嗯,的確沒哭。”沈墨洲眼帶笑意,仔細地看著她臉龐,既沒有了之前了失控,一雙黑眸也恢復了亮晶晶的神彩。
沈墨洲想問她夢到什么了,讓她這樣害怕,可想起她的恐懼,他也不愿讓她再回想了。
沈墨洲牽過她的手,溫柔地說道:“來。”
“……”二十一愣愣地看著那只被沈墨洲握住的手,帶著安撫人心的溫暖。
二十一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自己的心中發酵,但是她又說不出是什么。
“去哪兒?”她傻乎乎地問。
沈墨洲笑了笑,指了指四周黑黑的叢林,道:“這么晚了,我還能帶你去哪兒?”
“……也是。”二十一點點頭。
沈墨洲帶她走到馬車前,輕聲道:“仙若在里面。”
二十一眼眸一抬,連忙爬上馬車轅,掀開車帷一看。
黑黑的車廂里,仙若已經睡去,沒有修煉。
二十一想起自己的夢境,忽然很想叫醒她起來修煉。
“很晚了,早點睡吧!”沈墨洲說道。
睡?她哪還敢睡?
二十一動作一僵,又退了出來,低頭、沉默著,又朝篝火那邊走。
“……”沈墨洲只好又跟著她。
兩人就這樣不說話,一直對坐到了天明。
陽光一照,霧變成了白色,一點一點在樹木上凝聚成水珠,在山林中隱去。林子里大道、小道全都重新出現在眼前,站在山腰,就能看見遠處的村莊。
四個人齊頭并進,進了村子。
進村的道路上,一大幫村民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走近了才發現,這么多人都是在向一個人道謝。
什么人恩澤這么大,需要這么多人來道謝?
聚集的村民,錯落開,中間出現一個穿青色道袍的人,五官陰柔,面帶笑,可不就是寧青?
“寧青道長?”沈墨洲微微有些錯愕。
聽到名字的仙若,臉色頓時一白,眼中掠過一抹驚慌。
“唉,真的是誒!”喬揚帆也看清楚了,一下子就高興起來,沖著那邊揮手喊道:“寧青道長!”
寧青聞聲,扭過頭來,看到這幾人,“啊、啊,沈公子,二十一,揚帆……”他打著招呼,大步迎來。
二十一的反應比較冷淡,雖說認識,但二十一第一次見他時候就不喜他了,雖然后面有找他幫忙,但也純粹只是合作關系——恩歸恩,情歸情,兩者不能亂,這點二十一分得很清楚。
她笑著沖寧青點了點頭,算是招呼了。
寧青走到馬車前,眼縫微張,看著一旁的仙若,語深意重
:“仙若姑娘……”
仙若微驚,低低地應了一聲,視線落在了地上,不敢看人。
“寧道長,你怎么會在這里?”二十一問道。
“恰巧路過,剛好這幾個村子的大祠堂鬧上鬼事,所以就盡了一下貧道這做道士職責和本分。”寧青的目光在仙若頭頂掃來掃去,帶著笑意。
“哦。”二十一點了點頭。
寧青收回了視線,“上次一別,沒想到在這里遇上,也是個緣分。”
緣分?二十一不說話,實在是這個詞太玄奧了,她不敢用。
緣分天賜,她活了這么久,真論緣分,也是只有當年被二十弦救回來那一次吧!
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過來,道:“幾位是寧道長的朋友,便也是我們村的恩人了。我看這從這條路進村,翻山要一天一夜,幾位一定累壞了,不如就到我家中小住做一番休整吧!”
沈墨洲看二十一沒反應,立刻禮貌的詢問,“這位是……”
寧青一笑,拂手介紹:“村長。”
“哦,原來是村長,失禮、失禮……”
幾個人寒暄了一陣,隨著村長而去。
昨晚一宿沒睡,二十一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有了個房間便倒頭悶在被子里。沈墨洲也困,但睡不著,這屋子太簡陋,味道不是很好,讓他不習慣。
喬揚帆閑不住,出去逛去了,留著沈墨洲一個人在屋。
沈墨洲有些無聊,想著昨夜的一幕一幕,手指完全是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折扇的扇骨。
倏然,他回過神來,忽然就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去見二十一,把沒說完的話說了!
這么想著,他就起身出了門,往另一方向的客房走去。
剛走到拐角處,他就看見寧青站在二十一的房門前,等著仙若出來,然后兩個人慢慢地朝不遠處的一塊土坪上走。寧青帶著友善的笑,和仙若在說話,仙若則是低著頭,視線一直往下,似是帶著怯意。
沈墨洲頓了頓,隱約聽見寧青問了一句:
“姑娘有沒有去問過……?”
寧青的聲音聽著微弱,仙若講話就更加聽不見了。
沈墨洲看著畫面,怎么都有些不舒服,不是覺得寧青有什么問題,而是覺得仙若那個模樣實在是不對,像個接受訓斥的小姑娘一樣。
他正想走過去,那邊的寧青也看到了沈墨洲。
寧青沖沈墨洲一笑,算是打招呼了。
仙若扭頭,看到了沈墨洲,神色慌張,眼中有如驚鹿。
這個表情,沈墨洲識得——那次七百兩的事,沈墨洲也是撞到了仙若這幅模樣。
仙若和二十一,不虧是師姐妹,都不擅長掩飾自己的內心,特別是心虛。
沈墨洲下意識地蹙眉,想要往前,卻聽見屋里傳來二十一打噴嚏的聲音。于是,沈墨洲又收回了步子,也沖那兩人笑了笑,提步走到了二十一的房門前,敲了敲門。
“門沒鎖。”二十一懶懶地聲音從里面傳來。
沈墨洲推門進了屋,屋里濕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再次皺眉。
這小地方,有個住的地方也只是勉強能遮風擋雨了。
他看到二十一躺在床上,裹著被子,鞋子和衣服隨意地扔在了塌下
。
仙若怎么也任她將這些東西亂放?
沈墨洲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但二十一轉過身來,垂著眼瞼看到了自己,他也就沒多想,上前撿拾好那些東西。
“你怎么來了?”二十一有氣無力地問道。
沈墨洲端著凳子,在床邊坐下,注視著她,眼眸一瞬不瞬,“我在屋外聽見你打噴嚏了?你這是著涼了?”
“沒,可能是有人在想我吧!”二十一揉了揉鼻子,蜷縮在被子里回望他。
“呵,你確定不是在罵你?”
二十一笑了笑,手指從被子邊上的小洞中伸出,指了指沈墨洲手中,道:“你不是不喜歡嗎?”
“什么?”沈墨洲一愣,低頭看自己的手中——只拿著她送的折扇。他自己都沒注意,一直拿在手中。
沈墨洲的手指緊了緊,“我有說過我不喜歡?”
二十一眼珠子一轉,“好像沒有!嘿嘿,我看我送你之后你都沒有拿出來過,我以為你不喜歡呢!”
其實上次爭吵之時,他也拿著過,但是她當時也沒注意過。
“唔……”沈墨洲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緒,“我喜歡。”
他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二十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還以為他要說出一些其他的話,結果卻只說了這么三個字來。“好吧……”二十一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好吧?
這是個什么反應?
沈墨洲略有不滿,繼續說道:“你這扇子,容易壞,少拿出來就不會這么容易壞了。”
“呃……”所以呢?“紙做的,當然容易壞呀!”
“……”沈墨洲沉默了一會兒,又道:“你可知道這民間送扇子是個什么意思?”
扇子可以作為吉祥物辟邪,但也能用以定情、示愛。
“……”二十一細細一想,默默地將拉著被子蓋上了半張臉,悶聲在被子中說道:“我沒過這么多。”
沈墨洲要看的可不是這個反應,眉頭就擰了起來,“扇子上的題字,女先生怎么看的?”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這話,源自佛經,用以警示世人,在一生中可能會遇到很多美好的東西,但只需要用心好好把握住其中的一樣就足夠了。
二十一沒多想,“挺好的。”
挺?好?的?
她就這么三個字。
沈墨洲對著這么一個榆木腦袋,實在是有些頭痛。
若是直接和她說穿,還不知道她會怎么給你回答吧!
“呼……”沈墨洲吐出了一口濁氣,饒是他在杭州城風流慣了,也不知道怎么面對二十一了。
也是,這兩天這樣找她“吵”過,也抱過,一般女子都會顧及名節之類的。她倒好,一如既往,沒有多出半分男女之情的心思,直接說出來還不知道又是個什么反應。
都這么直接的接觸了,她是怎么做到這還是什么都不懂得模樣呢!
沈墨洲有些煩惱,真的是煩,真的是惱!
“女先生!”沈墨洲的表情嚴肅起來。
“嗯?”
“你也這個年紀了,怎么看這男婚女嫁之事的?”沈墨洲繃著張臉,仿佛只有這樣,別人才看不出他內心的窘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