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半天的農(nóng)活兒,幾個身穿麻布衣扛著鋤頭的中年壯漢吵吵囔囔的走進了靠在路邊的一間茶水鋪,剛坐下就有個留著大辮子長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上前來倒水。
“這小麟兒是越長越俊俏了啊!”一個留著大鬍子的男人嘻嘻笑道,那名被喚作小麟兒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可口舌上卻是不饒人:“張大嫂今天還給我送了兩條半胳膊長的魚來,說要我好好管著張大哥的嘴巴,省的說了些讓張大嫂心中生惱的話來沒有好日子可過!”
“哎,這小姑娘真是······平日裡幫你張大嫂管著我,現(xiàn)在連句話都不讓我說了是嗎?”大鬍子搖了搖頭將一大碗的涼茶全倒進了肚裡,他這吃了癟的樣子引得旁邊的幾個黝黑皮膚的大漢鬨笑了起來。
小麟兒給大家倒完了茶後將茶壺放在了掌櫃的桌上,自個兒拾掇了一條長板凳坐在了那些壯漢中間,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王大哥,昨兒個你說的故事還有沒有啦,我還沒聽夠呢!”
“喲,小麟兒還想聽啊!”一壯漢笑著拍了拍身邊那壯漢的肩膀道:“你趙三哥我是沒什麼故事了,不過你劉二哥是有的,今兒個在田地裡講了三五個好聽的故事呢!”
“是嘛,劉二哥,要不你也給我講講吧,我這賣了一天的茶,可是無聊的很啊!”小麟兒將長板凳挪到了劉二哥的面前,二哥見這小丫頭可愛機靈,那眨巴著眼睛乖巧的很,於是一個勁囔囔著口渴,那小麟兒便麻溜的給他倒了一大碗茶來,劉二哥見狀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小麟兒是想聽故事,我這兒剛好有個好故事,但它也並非是個故事。”
“劉二哥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有點兒聽不懂了,既說這是故事,又說這不是故事,那到底是故事還不是故事啊?”小麟兒一副糊里糊塗的樣子,只見那張大哥將掛在肩上的麻布巾甩到了劉二哥的臉上並說道:“你劉老二可不能仗著自己看過了幾年書就和小麟兒在這鬥嘴皮子啊,小麟兒可是我們大家的妹子,你要是欺負(fù)到了她,就算我放過了你大家也不放過你啊!”
劉二哥一聽連連嬉笑:“張大哥,我哪敢啊,只是接下來我要講的故事確實不光是個故事罷,這可是在山那頭的長窪鎮(zhèn)裡流傳了許久的事,說起來,還和四五十年前長窪鎮(zhèn)裡的一樁奇案有關(guān)的喲!”
“哎,你說的可是鬼母一事?”茶水鋪的老掌櫃突然開了口,小麟兒一聽便問道:“掌櫃掌櫃,你也知道劉二哥的這個故事嗎?”
“何止是知道啊!”老掌櫃撫著下巴上半白的鬍鬚悠悠說道:“四五十年前,我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在長窪鎮(zhèn)的大戶人家裡找了個跑腿的活兒,當(dāng)年發(fā)生的那起奇案牽扯了不少於四家大戶,我那主人家便是其中一戶,只是發(fā)生了那件事兒後主人家敗落了,我也就離開了長窪鎮(zhèn)到這兒來開了個茶水鋪,在這一待就是幾十年啊!”
“焦掌櫃,我父親也在您的茶水鋪裡喝過茶,沒想到您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啊,看您這模樣,真是想象不到呢!”劉二哥笑道,焦掌櫃連連擺手不語,只是那張大哥耐不住了性子喊道:“你們就別給我在這賣關(guān)子了,弄的人心裡直犯癢,都快給我說說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奇案,小麟兒還想聽呢!”
劉二哥這被拉回了思緒,他看著小麟兒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拍腦瓜子說道:“瞧我這腦子,好好好,我這就給你們說說,只不過我的事聽老一輩傳來的,若是有什麼遺漏的地方,還望焦掌櫃補充補充。”
“行行行,你說吧,我在這兒聽著。”焦掌櫃放下了手裡的算盤珠子到了一碗茶坐在了那裡搖頭晃腦的聽著他說。
劉二哥又喝了一大碗茶纔開始了他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源頭也並不是在四五十年前,而是更早的時候,要早上那麼個十幾二十年吧!那個時候長窪鎮(zhèn)裡只有一家大戶,也就是現(xiàn)在的胡長生胡老爺家。
七十多年前的胡家大少爺胡廣晟,也就是現(xiàn)在的胡家老太爺與外縣的一個小姐定下了娃娃親,可這胡老太爺呢卻在一次經(jīng)商途中愛上了一個出生與鄉(xiāng)村身份卑微的女子,在當(dāng)時的情況下來看,這確實是一段難得的佳話!
胡老太爺與那女子相愛了並在女子的鄉(xiāng)中成了親,後來胡老太爺回了家中並應(yīng)承會回來接那少女,只是這一去便是沒有再回來過。
十七八年後,一個少女跑到長窪鎮(zhèn)的胡家認(rèn)親,口口聲聲說胡老太爺胡廣晟是她的親爹,可這話沒到胡老太爺耳朵裡卻被老太爺?shù)姆蛉私o聽到了,那胡老太當(dāng)下就讓家僕把少女打了出去,可憐那少女受了傷又沒有住宿的地方,只好躲在一處廢墟里過夜,哪知半夜就受了風(fēng)寒發(fā)了高燒,被一個路過的公子救了才活了過來。
少女因爲(wèi)感恩與公子相愛了,這件事不久後被公子的母親知道了,公子的母親正是那胡老太爺?shù)姆蛉耍獣源耸箩岽蟀l(fā)雷霆,暗中讓人綁架了少女並扔入了山澗之中,胡家公子在山澗中尋找那少女,卻連屍體都沒有找到。
胡公子找不到少女,難受了幾個月後突然應(yīng)下了胡夫人給他求的一門親事,六個月後的成親當(dāng)晚,一輪皎潔明月霎間變成了血紅色,那胡老太和剛拜過堂新娘子都暴死在牀上,除此之外,還有三家大戶的少爺都相繼暴病而亡,但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死亡的真相。”
“在那段奇案中,成家死的人是最多的,也就是我那主人家,不光是成少爺,連成老爺都沒能避過災(zāi)難,在牀上躺了半月多就離開了人世。”焦掌櫃在此處說了話,說完後似心有餘悸,哆嗦著下巴喝下了一碗茶。
“這故事說著怎麼這麼奇怪呢?”張大哥撓了撓頭有些不明白了。
“那並不奇怪,更奇怪的事情在後頭呢!”劉二哥搖了搖頭嘆氣道:“那之後,在長窪鎮(zhèn)及附近方圓五十里內(nèi)縣鎮(zhèn)村都發(fā)生了新生嬰兒失蹤案,失蹤嬰兒的人家都說看到一個披頭散髮臉色發(fā)青的恐怖女子徘徊在家周圍,可追上去卻不見那女子的身影,有人說那是鬼母,是身懷幼兒暴死的女子化成的冤鬼,爲(wèi)了使得肚子裡的孩子能順利產(chǎn)下便專門抓那剛出生的嬰兒剖了腦子吸食腦髓,割了嫩肉生吞活吃。”
“這事我還真聽過,你們可知曉,隔壁隴村的趙長四家的孩子就是被那鬼母抓走了,到現(xiàn)在連屍骨都沒找著呢!”一直聽著沒說話的許老五開口了,可說完了他還覺得渾身寒冷不對勁,彷彿那鬼母的陰森之氣都纏繞在了他的身邊。
“鬼母?”小麟兒秀眉輕鎖,好像是不太相信他們所說的話。
“小麟兒你是不信吧!哎,你可不要不信啊,不過還好你是個大姑娘,若是剛出生······哎呦喂,我們哥幾個可損失了一個好妹妹了!”趙三哥也連連嘆氣搖頭,小麟兒一聽便問:“三哥也信鬼母一說?”
“這事啊,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這世道亂啊!上有大總統(tǒng)壓著我們老百姓,下有土匪強盜亂百姓的營生,那民間生起的冤魂惡鬼和各路妖孽也不在少數(shù),上個月在林山縣不就被法師除去了一個女妖嘛!”趙三哥忽而說起林山縣的事兒來,把大夥兒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那許久沒說話的張大哥這回倒是有得話說了。
“你們可知道,那林山縣裡的女妖剛被除去,上頭一個騎大馬帶著幾百士兵的吳姓大人就下來佔了林山縣。”
“啊?爲(wèi)什麼呀?”
“沒爲(wèi)什麼,那吳大人早就看上林山縣的那塊地了,只不過是因爲(wèi)縣裡有妖孽所以他不敢來罷了,可想那妖孽剛被除他就下來了。你們說,那妖孽還不如不除呢,這除了又來了個帶兵的大人,那林山縣的老百姓剛有的好日子又要沒了!”
“唉,這造的是什麼孽啊!現(xiàn)在這世道,上有總統(tǒng)下有官,前前後後鬼和妖,都是些剝皮喝血的主兒,還讓不讓我們活了啊!”衆(zhòng)人一邊嘆氣一邊喝著茶,喝著喝著想起地裡還有些活兒,於是都放下茶碗付了茶錢離開了茶水鋪。那小麟兒收拾了茶碗和茶壺,坐在一條長板凳上半晌沒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