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產生的美感與思念都是暫時的,都是源于一方不在身邊的不習慣,一旦這種不習慣被習慣了,距離便會產生疏遠。
——摘自莫小少日記
這個夜晚很漫長,小少躺在床上,久久地不能入眠。她想起媽媽,想起團團,也想起小多。這次出門之前,和媽媽鬧了點不愉快。媽媽說她年紀老大不小了,應該好好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可小少知道,這樣的事,急不來,與其找個人匆匆忙忙地結婚到后來后悔,還不如現在定下心來慢慢選,何況她又不大,才26歲呢!26歲正是生命的黃金時期,姑且不說沒有男朋友,就是有男朋友,也該好好地享受單身生活呢。可媽媽著急,這次一聽說她要跟團到阿旺山寨,米老板又來氣了,火氣一來,說話的嗓門就高了,小少蒙著耳朵,就像有一座轟炸機在頭上叫囂,小少想,要是有魔力就好了,把媽媽暫時變失聲!
她也想團團,團團來的時間不多,但已經成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那小家伙一點也不客氣,在打雷那一天晚上睡到床上以后,干脆就把自己的窩挪到了小少的床上。于是在安靜的夜里,小少能聽到從團團鼻子里發出的輕輕的呼吸聲。
當然,想得最多的是小多。從他這么些天的交往看來,小多是個好男孩,他不盲從、不奢華、不喧囂,永遠那么淡定,你看他一眼或想他一下,心就特別沉靜,恍惚獨立于塵囂之外。小多在干什么呢?自從送來團團后,又有許多天不曾見面,不止沒見面,連QQ上也沒遇見。她想仔細看看小多的瞳孔是不是有0.1cm的差距,也想認真看看小多的眼睛是不是琥珀色的。唉,上次見面太倉促啦!
就這樣胡想瞎想,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不知道小多在南城,有一大堆煩心事呢!
確切說,小多生病了,至于什么病,還沒有確診,正因為這不能確診才成了真正的病。病的可怕之處不在于病的本身,而在于病所帶來的恐懼。
南城中心醫院的馬醫生說:“從你惡心嘔吐的癥狀看來,有點兒像病毒性腦炎,這可就麻煩了。”
小多回到網上到處搜索“病毒性腦炎”這幾個字,覺得自己“畏寒、發熱、頭痛、嘔吐”就是病毒性腦炎,一會覺得自己沒有明顯的畏寒發熱,似乎又不像。這么折騰來折騰去,一陣陣惡心泛來,差點在電腦桌前就嘔吐了。
這時候他看見QQ好友東方壞壞在線上,問東方壞壞對這個疾病了解不了解。誰知道東方壞壞自稱醫生,原來是個獸醫,只會醫貓醫狗,醫人的本事差太遠。“不過,”東方壞壞說,“天下醫理是一樣的,醫人醫貓都這樣,你首先得到醫院去抽個腦脊液檢查一下才能進一步診斷。癥狀相似,疾病不同的多得很……”
一席話,說得小多心慌慌,匆匆關了電腦。
第二天,小多又去找馬醫生,馬醫生卻不在,座位上是一個年輕的女醫生,身形瘦小,見來了病人,先是瞇著眼睛一笑,然后輕輕問道:“有什么事嗎?”
小多本能地覺得這句話有很大的問題——有什么事嗎?沒事誰到醫院來!不過該怎么問呢?難道問“有什么病嗎”?或者就說一句“你好”,誰到醫院來會好啊。小多東想西想,直到那醫生輕輕敲著桌面,問道:“你哪里不舒服啊?”
小多想說“我全身都不舒服”——沒錯,經過一夜的翻來翻去,小多覺得那胃里的惡心泛到了全身,五臟六腑都在惡心,四肢百骸都想嘔吐,更不用說昨夜沒睡好引起的神思恍惚、肢體酸痛了。
最后小多還是只問了一句:“馬醫生不在嗎?”
問出這句話,小多有些隱隱的后悔,小多知道,能在這個南城中心醫院上班的,都很有些本事——后臺硬,技術硬,說出這樣的話,很可能被人誤解。其實他和馬醫生也就一面之緣,連朋友都算不上,再說上一次對他的疾病連了解都談不上。
女醫生又瞇著眼笑了一下,說:“馬醫生調到別的崗位上了,以后這個門診室就是我了。”
小多點點頭,算是了解。他突然覺得這個女醫生很有意思,大概是上班還不久,所以這樣和顏悅色?小多見過許多惡形惡狀的醫生,不是長得丑,就是嗓門粗,要不就跟更年期似的整天繃著臉,別說笑,就是想聽他詳細解釋一下病情都不可能。
小多看了看醫生的胸牌——東方遲。原來這個醫生復姓東方。東方遲又笑了笑,說:“看樣子你身體不太好,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嗎?”
小多依然覺得醫生這句話有語病,不過胃里一陣惡心襲來,他撲到水池邊,干嘔著,心肝脾肺腎都爭著往外擁擠似的,吐出來的不過是自己的一些口水,但小多被這一陣陣的惡心弄得心煩意亂。東方醫生拿了紙杯接了水,遞給小多。
了解病情以后,東方醫生說:“我給你擬定兩個方案,其一,抽腦脊液進行化驗,并進行血液等檢查,這樣做的優點是可信度比較高,盡快確診,盡快合理治療,缺點是身體會受到創傷;其二,繼續觀察:從我的臨床經驗和你的疾病發展來看,我傾向于診斷為應激性胃炎,引起嘔吐等不適,可以開一些治療胃炎的藥回去吃,同時輔以飲食控制。這樣做的危險性在于有可能我的臨床經驗有誤差,有可能會貽誤你的治療。具體選擇哪一種,看你的了。”
東方醫生說完,又是笑笑地看著小多。小多點點頭,知道決定權在自己手里,醫生說得頭頭是道,可他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什么內行要把決定權放在外行手里?可是想想自己看到的醫療事故,常常有患者的不理解而導致惡果于是便心下釋然,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回家觀察!
決定是做了,可心里沒辦法不忐忑,況且不適的感覺又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回家打開電腦,網上那個東方壞壞不在,莫小少也不在。小多的朋友本來很多的,可在這時刻真正想說話也能說話的,也就三兩個罷了。那些灰暗的頭像,第一次讓小多感覺到了寂寞,從前他總是嫌那些人吵的;可這時刻,小多多么希望有人吵吵他啊!
寂靜的房間,寂寥的夜晚,一曲歌妖嬈地響起,儼然是小少最喜歡的《不是因為寂寞才想你》。小少——他忍不住笑了。看樣子她是真的不喜歡狗,從她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來。現在也不知道團團怎么樣了,是不是長大了一點點呢?這個聒噪的小少,這些天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自從她要了電話號碼以后,自己心里就有一些隱隱的期待,期待手機會在某個意外的時刻響起,那邊傳來的是小少那甜膩中帶點頑皮的聲音。
百無聊賴,睡覺又是一件痛苦的事,小多索性打開小少的QQ空間,慢慢看小少的日記。
小少的空間很干凈,很有條理,象一座城堡,也象她自己的閨房。相冊里,是千姿百態的小少,有微笑的,有大笑的,有哭泣的,有沉思的。小多看著,感覺自己的心情隨著小少的照片在變化。小少笑了,小多想起那個初戀的夜晚;小少哭了,小多想起畢業的離別;小少沉思,小多想起許許多多個迷惘的日子……
這時候,QQ蓽蓽撥撥響起,小多點開看,東方壞壞說:今天阿狗阿貓乖乖去檢查沒有?
小多笑了,牙齒還未全露出來,小少的頭像亮了,小多趕緊把文字追過去:小少,你在?
字剛打完,小少的頭像就暗了,小多一陣惆悵,心里黑沉沉的郁悶無邊無際地生長起來,哎,怪誰,那時候怎么沒想到主動要她的電話號碼,而是傻乎乎的守株待兔?
對小少那種感情,象霧象雨。說不出的失落,霸占了小多的這個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