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天龍被吊起,馬村衛被焚燒,史村衛被帝魂捏得腕骨都快碎了,其餘人劍拔弩張。看著一攤子混亂,甄男有些頭大,初來乍到的,這行事貌似太高調了,該如何了局呢?
正這時,身後的門被人猛然推開,管啓明跌跌撞撞闖了進來。
“快住手,快住手!”管啓明看到眼前情形,立刻猜到雙方衝突的根源很可能是自己的工作失誤,酒立刻嚇醒了一半,急得雙手連擺,“誤會!都是誤會!剛剛宋村長已經任命付達鵬爲隊長,還提拔蓋氏三兄弟當了村衛。史村衛,馬村衛,你們二人在裡面值班,沒得到消息。”
“還不放人!”帝魂就坡下驢,冷喝一聲,放開史村衛的同時,順勢將他向蓋天龍方向推了一把。
帝魂身子有些搖晃,甄男趕緊上前撫住。史村衛左手撫著右手手腕,黑著臉不說話。
“我來我來!”管啓明趕緊跑過去,掏出腰牌在須鞭下方一按。須鞭緩緩降落,蓋天龍落在地面,身上須鞭自解。
“他沒事了,那我兄弟怎麼辦?”史村衛一指猶在慘叫的馬村衛。剛纔他將馬村衛撲火的一幕瞧在眼裡,知道那火是撲不滅的。
“我來我來!”管啓明急於平息事態,又要上前替人滅火。
“那是真火,你撲不滅的,小心引火上身。”赤眉冷冷道。
其實豈止撲不滅,若不是赤眉有意控制火勢,馬村衛此時早燒成灰了。
“小兄弟,火是你放的?”白天在村口發生的衝突管啓明也知道個大概,猜到赤眉就是那個火燒張萬海,如今又對馬村衛如法炮製的人,當即又是抱拳又是作揖,“求求小兄弟饒了馬村衛吧,這一切都是管某的錯。”
“饒了?你說得倒輕巧!”赤眉一指帝魂,“你看看,甄大叔本來就是個病人,又被姓史的欺負,病上加病,如今連站都站不穩了,這筆賬,又該怎麼算?”
不是說好孩子不說謊的嗎?管啓明一愣,我怎麼看到是甄老頭在欺負史村衛呢?不過這話他沒敢說,連忙賠笑道:“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來賠,如何?”
“拿虛提來!”赤眉伸出手去,“我得看你賠不賠得起!”
“這……”
管啓明還在猶豫,馬村衛慘叫道:“啊……管啓明,求求你快點吧!啊……老子實在受不了啦!”
“給你!”管啓明咬咬牙,將虛提拋給了赤眉。
赤眉接虛提在手,向內一掃,拿出一枚七階獸魂丹來,捏在手指上,笑道:“我也不訛你,只取一枚。”
“這……”管啓明一陣呲牙咧嘴,肉痛得快哭了,那可是七階獸魂丹,村長大人手上都沒幾顆的好東西,就這麼賠人了?
但沒辦法,這幾人是貴客,村長大人特意交待好生款待,卻因自己的工作疏忽受到了傷害,村長大人要知道了,不剝了自己的皮纔怪呢。
“罷了罷了!”管啓明一跺腳,擺手道,“拿去吧!拿去吧!”
“謝了!”赤眉將獸魂丹納入虛提,又把管啓明的虛提擲還給他。
“啊,滅了滅了,怎麼就滅了呢?”馬村衛舉著燒得黑乎乎的兩隻手,滿臉的不可思議,連疼都忘了。
管啓明氣咻咻道:“怎麼就滅了?你說怎麼就滅了?老子破財,替你免災,就這麼滅的唄!你也不看看,這三人都是村長大人請來的貴客,幸虧你們不是人家對手,若不然,但凡客人有個三長兩短,叫你們倆吃不了兜著走!”
管啓明說的沒錯,真火與赤眉心念相通,赤眉只需動動念頭,要它旺它就旺,要它小它就小,想要它熄滅也不是問題。赤眉得了好處,自然不會再難爲馬村衛,心念略做溝通,真火已熄。
“啊,對不住!對不住!我們兄弟錯了,不知者不怪,大人不記小人過。包涵!包涵!哈哈……”
史、馬二人急忙道歉。沒辦法,誰叫人家背景深,本事又大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行了行了,趕緊送客人去洗澡,好好伺候著,將功補過吧!”管啓明還記得付隊長交待說村長大人等著要見客人呢,不由連聲催促。
“對對!”史村衛手捧一面腰牌,側身相讓,“五號池,幾位貴客請!”
“哼!”蓋人狼一把奪過腰牌,昂首挺胸向前。活了幾百年了,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揚眉吐氣過呢!
衆人面前橫著一條小溪,小溪寬約兩丈,其上空無一物。這是讓我們飛過去麼?甄男正值疑惑不解,蓋地虎將腰牌在樹壁上一按,一道白光閃過,小溪之上頓時憑空出現一架小橋。
六人踏橋而過,甄男回頭一看,小橋消失不見,馬、史兩位村衛也蹤影全無。
真是個夢幻世界,一切都那麼的玄妙。但甄男知道,這些都是真實的存在,而且正在發生,除非他否認自己的存在。
六人迤邐而行,穿行在時密時疏,由福緣樹根組成的林子中,經過一灣一灣的水潭,景色不斷變幻,舊的隱去,新的又來。
“就是這裡了!”終於,打頭的蓋天龍在一處水灣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不太規則的水潭,面積不大,丈許方圓,池旁立有木牌,上書“五號”二字。池中液體呈墨綠色,綢緞一般微微泛光,似乎還帶著粘性。
甄男三人從未見過這種神奇的東西,守在池邊有些不知所措。蓋人狼率先剝光跳了進去:“哇,好……好舒服啊!甄……呃大哥,快……呃快下來啊!”
甄男走到另一邊,脫衣服進了洗魂池。
背靠池壁,雙臂撐住池沿,讓微溫的池水浸到下巴,溫暖包圍上來,剝離憂傷,療傷隱疾。連日來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疲憊都消失了,甄男立刻放鬆下來,緩緩閉上眼睛,享受池水的輕觸與剝啄。
福緣樹根分泌的汁液的叮咚聲、小溪的潺潺聲,此外還有若有若無,卻能直擊心靈的美妙絲竹聲,若不是身處溫暖的池水中,身心徹底放鬆,根本聽不到。
目不視物,心無旁鶩,唯有天籟般的伴奏聲入耳入心,前所未有的輕鬆感中,全身毛孔簌簌張開。甄男能感覺到,體內有什麼東西正從全身毛孔中絲絲縷縷排出,那彷彿是焦慮、緊張、憤怒、沮喪、焦躁等種種負面情緒,又好似積存於體內的各種毒物。
戾氣在逸出,毒性在排除,身心在淨化,這種體驗相當美妙,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甄男是寧肯時間就靜止在這一刻。
張口呼吸,至純至淨的陰靈氣洶涌而來,在體內快速循環,濃縮,呈液質進入神府,滋潤神魂。彷彿可以體驗到,神魂修爲在節節攀高,神府中仿若雲絮般輕飄飄的一團,緩緩凝實、充盈。
“甄……甄大哥,時……時間,到……呃到了,我拉……拉你,上……呃上來。”美妙的體驗中嵌入一個很不美妙的聲音,還有伸到眼前的那隻遍生黑毛的手臂,更讓人深感敗興。
“不用!”甄男拂開蓋人狼的手,雙手在池沿一撐,躍出了洗魂池。
“掃興,就不能讓人再洗會麼?”甄男邊穿衣服邊悻悻道。
“甄大哥,你看這裡。”蓋地虎手指立於池邊的一塊石碑。
石碑上刻著字,甄男湊過去讀道:“福源神樹,洗魂聖池,一刻拾遺,二刻補缺,三刻福消,浴者謹記。”
“什麼意思啊?”甄男擡頭問道。
衆人都已出了洗魂池,圍在石碑前,赤眉也看不明白,附和道:“是啊,搭遺補缺是什麼意思?”
蓋地虎緩緩道:“陽靈氣侵蝕神魂,而罡風正是陽靈氣,雖然有定身葉,卻並不能完全抵消罡風對身體造成的傷害,雖然不嚴重,但如果放任不管,日積月累仍可能造成不可逆轉的嚴重後果,輕者掉修爲減壽命,重者魂飛魄散。洗魂池能將被陽靈氣蠶蝕掉的神魂再找回來,相當於拾遺。再則,入洗魂池,體內經絡血脈運轉順暢,修煉速度成倍提升,這就是補缺……”
甄男插話道:“補缺這個詞有點牽強,我看增益差不多。”
蓋天龍接話道:“甄大哥有所不知,神魂之體,修爲越高,壽命越長,而且臻入仙丹境後,就可不懼外界的陽靈氣,離開幽靈星,踏入星界,再塑肉身。所以,幽靈星的人,把提升修爲看得比性命都重要,認爲自己最缺的就是修爲。”
當蓋天龍講到再塑肉身時,甄男立刻想到了帝魂,眼角一掃,見帝魂目光炯炯,顯然也上了心。
蓋天龍講完,甄男點頭道:“有道理!蓋地虎,請繼續。”
“好!”蓋地虎道,“誰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入洗魂池二刻鐘以後,如果不出來,修補的神魂和增加的修爲就會重新析出到池液中,三刻鐘後析盡。”
天地自有自己的運行法則,在這個法則面前,無論高低貴賤,誰也不能例外。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若沒有法則制約,再多的資源也只會被強者瓜分殆盡。如此一來,作爲託底社會的弱者,就只能等著餓死。而一旦失去了社會中這羣最大的,支撐了整個社會正常運行的最基礎的羣體,整個社會就會轟然坍塌,萬劫不復。
“這也就是告訴我們,做人不可以太貪。”甄男若有所思,彷彿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