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梆聲響過三聲,寂靜無人的街道上,更夫的身影在街道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一個孤獨(dú)的影子。
華月高攀,又將那地上的影子拖得更長,幾乎看不出人形了。
風(fēng)寂寥的吹得空蕩蕩的,街道兩側(cè)的槐樹枝葉沙沙作響,待那更夫一點(diǎn)點(diǎn)走遠(yuǎn)了,他身后不遠(yuǎn)處,一顆三人合抱粗細(xì)的大槐樹后面,便有了個黑乎乎的影子聳動了下,隨即一下子鉆了出來。
“呼……沒想到這交州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居然就變成了這幅樣子。”稍顯清冷的好聽女聲嘆道。
黑影環(huán)顧四周,確保無人這才略略松了口氣,她將系在面上的蒙面巾扯下呼吸空氣,卻露出了一張極其驚艷的面容。
精致而明艷的小臉上,肌膚吹彈可破晶瑩如玉,而其中最為出色的,當(dāng)屬一雙稍長的柳葉美眸。
那眸子黑白分明,一雙沉著冷靜的眸子在月光的籠罩下,溢滿了盈盈的柔光。
她被黑衣籠罩的身形裊裊,不算高卻偏瘦的纖細(xì),顯然正是華兮綰!
華兮綰抱怨了句,面上的神色終于放松了一分,她沒有在原地多做逗留,而是立刻又快步無聲的,朝著交州城中東郊的一句有些偏僻的小胡同走去。
她腳下步伐不停,專走小路七拐八拐了會兒,最終在一座有些隱蔽的小民宿院落前,停了下來。
她頓了頓,上前抬臂彎指扣在緊閉的大門上,‘咚咚——’兩聲輕響過后,那緊閉的大門就悄無聲息的,打開了一道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快。”門內(nèi)陰影處,一道女聲輕聲而焦急的催促了句。
華兮綰點(diǎn)點(diǎn)頭,閃身進(jìn)入了院子,那道一人同行的門縫,就又轉(zhuǎn)眼間被嚴(yán)絲合縫的闔上了。
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無聲的黑夜中,沙沙輕響,華兮綰跟著身前引路之人,左拐兩次進(jìn)入了二進(jìn)處的后院里。
那引路之人手腳利落的,將其中一間廂房的門打開
,讓華兮綰進(jìn)去自己也跟著進(jìn)了去,小心的將廂房的門栓拴好。
這才放松的轉(zhuǎn)了身,對著華兮綰揚(yáng)起一個大大的粲然的笑容來,她喚:“夫人!阿狐好想好想夫人啊!”
聽了少女真摯而激動的話,華兮綰的臉上也是一軟,眸中情緒就暖化了許多,她抬手撫上少女帶著厚厚兜帽的腦袋,輕柔的撫摸了兩下,“乖,我也想阿狐了。”
那用兜帽將自己整張臉,都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藏在陰影里的少女,顯然正是許久不見的胡阿狐了。
她任由華兮綰纖細(xì)溫暖的手掌,在她的腦袋上流連,臉上便揚(yáng)起了幸福和欣喜的紅暈,一雙大大的眸子水汪汪的,寫滿了眷戀和思念。
胡阿狐看著華兮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數(shù)月不見愈加嬌美絕艷的面孔,卻又不知道是因?yàn)槭裁矗罱K只能在心里將其變化,歸入了太久不見的緣故。
她看著華兮綰溫柔的眼眸,便一下子紅了眼眶,鼻梁一酸,眼前的視線就模糊了兩分。
“夫人……嗚嗚……”
“哭什么啊,別哭別哭,我不是就在這里了么?”
胡阿狐依賴的模樣,讓華兮綰的心底也是動容起來,她沒有想到,自己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以后,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仍然有胡阿狐這么一個傻丫頭,始終依賴著陪伴著她,讓她不至于那么迷失了自己。
讓她不至于那么那么的孤單寂寥。
“阿狐乖啊,幾個月不見,你身上的傷愈合了嗎?”華兮綰決定將話題引開,她不希望眼前這個單純的小丫頭,就這么哭成個淚人。
話出了口,華兮綰的心底卻又頓時被愧疚填滿,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起來,想起胡阿狐之前所受的傷,雖然不算是完全的無妄之災(zāi),可因?yàn)槭玛P(guān)御……毒醫(yī),到底還是受了自己的牽連。
那時雖然情況特殊,可她到底還是對胡阿狐的心意和身份,有過狐疑的動搖,最后還等于將重傷的她,孑然拋在了這個對胡阿狐來說,過于陌生的地方。
一想起這些,華兮
綰的心就不由抽痛了兩下,她看著胡阿狐的目光越發(fā)柔軟,幾乎就要化成了一汪水。
胡阿狐能夠感受到華兮綰的變化,她的臉上先是有訝異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那本就哭紅了的秀氣瓏鼻,已經(jīng)腫腫的雙眼,便更加紅了起來,她顫聲道:
“夫人……阿狐的傷都好了,都怪阿狐沒用阿狐無能,沒能夠在關(guān)鍵時候保護(hù)好夫人,還給夫人造了災(zāi)拖了后腿,把夫人也牽扯進(jìn)了壞人的手里。”
小丫頭的情緒顯然波動的厲害,頭頂一雙狐耳便跟著無精打采的耷拉了下來,從厚厚的兜帽里垂下,看著就讓人覺得放佛也跟著沮喪起來了。
她的聲音里滿是哭腔,卻又因?yàn)橛浿A兮綰不讓她哭的話,努力憋著眼淚,一顫一顫的抽噎起來。
這幅聽話的小可憐模樣,看的華兮綰忍不住心疼,又有點(diǎn)想笑,實(shí)在是太可愛了吧。
華兮綰見她情緒波動成這個樣子,也知道暫時沒法說什么話了,只能等胡阿狐先平復(fù)一番,她就索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將胡阿狐拉到廂房里的軟榻邊,待兩人坐下后,華兮綰纖細(xì)白皙的手指伸出,在胡阿狐原本受傷的位置,細(xì)細(xì)的摸索查探了一番。
片刻后,終于松了口氣。
還不錯,胡阿狐原本重傷的傷口,經(jīng)過這三個多月的時間,顯然不但愈合了而且恢復(fù)的也不錯,比起華兮綰之前的估計甚至還強(qiáng)上許多。
華兮綰也就徹底放了心,她從懷中掏出一方素白的錦帕,幫胡阿狐擦去了臉上的殘淚,又將帕子塞在她的手中。
心里卻是念頭幾轉(zhuǎn),最終決定跟胡阿狐說個清楚,她現(xiàn)在孤身一人又身無長物的,也不怕旁人圖她什么了。
雖然不是懷疑不放心胡阿狐,而是覺得這個丫頭實(shí)在是有些不諳世事,萬一被有心人騙去什么,還是不得不防啊。
心里念頭定下,華兮綰就輕嘆口氣,直視了胡阿狐的雙眼,鄭重道:
“阿狐,從今天開始不要叫我夫人了,知道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