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過往下

然而，正在此時(shí)，忽然，那車把式的身子，竟然無比詭異地凌空飛起，只聽“撲通”一聲，便摔在馬車車廂外的地上，再也不動(dòng)了！同時(shí)，他口鼻之中，卻緩緩流出黑紅淤血，眼看著，便不活了！

沈素心定睛一看，只見，一名年歲與她相仿的女子，一頭長髮隨意地飄散這，一身衣衫雖是整潔，但卻綴著不少補(bǔ)丁。她一副慵懶模樣地坐在車廂門口，背倚著車門，一雙幽深的眸子，頗是有趣地望著沈素心。她一隻手中，正拿著一隻酒壺，而她的身上，也在散發(fā)著淡淡的酒氣。

那少女笑盈盈地望著雨晴，又舉起手中的酒壺，向自己口中倒了一大口，長長吐了口氣，似在贊這酒香。隨後，她望向著沈素心，向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壺，輕笑道：“小妹兒，要不要來一口？”

在這少女突兀地出現(xiàn)後，沈素心的目光，始終放在她身上。然而她一舉一動(dòng)，除去最後與沈素心說話時(shí)，卻都怡然自得，彷彿周遭半個(gè)人都沒有，只有她自個(gè)兒一般。觀其儀容，似乎乞丐一類，然而這般作態(tài)之下，實(shí)在無法令沈素心將其歸入乞兒之流。

對方忽然邀酒，沈素心不禁呆了呆，隨即搖頭道：“不用了，素心極少飲酒的。”

那少女眸中微微閃了閃，輕道：“你叫素心？”

沈素心輕道：“小女子姓沈，名素心，樑國公府沈家九女。敢問女俠尊姓大名？”

那少女哈哈一笑，道：“我本浪蕩江湖之乞兒罷了，哪有甚麼大名可言？區(qū)區(qū)賤名，不足以沈家九小姐污了尊口。”

說著。她又喝了口酒，望向沈素心，輕笑道：“只是，堂堂沈家九小姐，緣何落魄於此啊？”

沈素心神情不由一滯，斜眼望了望自己零落的衣衫，不由得。一陣紅潮涌上面孔。雖然對方亦是一名女子。然而，這般衣衫不整，仍令雨晴覺得難堪。

那少女彷彿感到了沈素心的難堪。輕笑道：“沈九小姐少待，這迷香並非什麼高深之物，稍後便可自解。敢問沈九小姐，可是要到延州去？”

對於這迷香的深淺。沈素心通曉醫(yī)道，自然明白。這迷香藥性雖強(qiáng)，但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多半個(gè)時(shí)辰，這迷香的藥性便會(huì)過去，屆時(shí)沈素心自然行動(dòng)自如。然而。半個(gè)時(shí)辰，已然足夠做很多事了。

聽到那少女詢問，沈素心囁嚅片刻。輕道：“小女子……正是要到延州去。只是……”

那少女斜眼望了一眼那車把式的屍身，輕笑道：“此賊我已然追蹤多時(shí)了。卻未想到，他居然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沈九小姐動(dòng)這般歪心思，當(dāng)真是死有餘辜。至於延州，小姐放心，我自然會(huì)駕車將女俠送到延州去。”

說著，那少女將車簾一放，不多時(shí)，便聽一聲清吒，隨後，這馬車便再次緩緩動(dòng)了起來。

不久，當(dāng)沈素心身上迷香藥性過去，整好衣衫，正待去向那少女道謝之時(shí)，忽然，車廂外傳來一聲輕笑：“沈九小姐後會(huì)有期，咱們來日有緣再見！”說著，便是一陣衣袂輕響。

沈素心一驚，趕忙掀開車簾，然而，哪裡還有那少女身影？只聽遠(yuǎn)處傳來一陣清亮的吟誦：“雛齡乳齒年方少，縝密不比孟德曹，世人皆醒我獨(dú)醉，海角天涯任逍遙！”

沈素心呆怔了半晌，才喃喃道：“這般奇女子，卻不知究竟姓甚名誰。哎，還望來日，當(dāng)真能有緣再見吧！”

卻沒想，半年後，沈素心竟然再次遇到了這女子。當(dāng)時(shí)，她正在一處無人的山谷之中練劍，剛剛連玩之時(shí)，便聽一個(gè)甜嫩的聲音，笑呵呵地讚道：“大姐姐耍劍可真漂亮啊！大姐姐教教珠兒，可好？”

沈素心微微一怔，轉(zhuǎn)身一看，卻見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正拍著手笑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她身邊不遠(yuǎn)，一名似曾相識的女子，拿著一隻就囊，靠在樹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沈素心不禁多看了那女子兩眼，總覺得，她彷彿有些眼熟。但還未等她有所反應(yīng)，那女子竟晃晃悠悠地朝她走來，輕笑道：“別來無恙啊，沈九小姐。”

沈素心又是一怔，仔細(xì)看了看她，忽然眼前一亮，記起當(dāng)初她初入江湖之時(shí)，被那車伕下了毒煙，眼看便要受辱，正是這女子突然出現(xiàn)將她救下！

“啊！是你啊！”沈素心頓感十分驚喜，上前兩步道：“話說，上次還未謝過相救之恩，沒想到，今日還能有緣相見。卻不知，女俠高姓大名？”

那女子嘻嘻一笑，道：“即是有緣，那，來口酒！”

說著，她便將手中的酒囊遞到雨晴面前。沈素心微微一怔，隨即便是一笑，接過酒囊，打開，飲了一口。在樑國公府時(shí)候，她也是曾喝過酒的，而且，還都是好酒。但，這女子的酒，卻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竟然不是通常女子所喝的那種清淡酒品，而是烈酒！很烈的烈酒！

禁不住地，沈素心被這烈酒嗆得咳了兩聲，但她隨即便覺得，一股熱流涌到身體各處，一陣莫名的舒爽之意，幾乎令她飄飄欲仙！不由得，沈素心讚道：“好酒，當(dāng)真是好酒！”

那女子也笑了，從沈素心手中拿過酒囊，飲了一口，笑道：“我萬醉月的酒，自然是好酒！便是師傅，也是讚不絕口的！”

沈素心望了望她，輕道：“你叫萬醉月？”

萬醉月哈哈大笑道：“我自然叫萬醉月，正如你叫沈素心一般！”

沈素心聞言也是一笑，正要開口。但，有人卻不滿意了。

“醉月姐姐，還有這位素心姐姐，你們是不是把珠兒給忘了？”一個(gè)糯糯軟軟的聲音，在二人身邊響起。沈素心低頭一看，原來正是方纔那名小女孩，一手拽著她的裙角，一手拽著萬醉月的衣襟，一張略帶嬰兒肥的小臉兒，此時(shí)已然皺得像只包子。

萬醉月再次哈哈笑道：“你這小丫頭，要學(xué)沈九小姐的劍術(shù)？告訴你，人家沒準(zhǔn)是練了十年八年了，纔有如今造詣。你這小丫頭，難道指望三五日，就能到如此程度麼？”

那小女孩很是不服氣，一昂頭，望著萬醉月大聲道：“十年八年又如何？二十年後，珠兒才十五歲，還沒有醉月姐姐現(xiàn)在大呢！到時(shí)能有素心姐姐這般好看的劍法，定然比醉月姐姐漂亮得多！”

一番童言童語，說得萬醉月一時(shí)失笑，而沈素心卻很是喜歡，彎腰將小女孩抱起來，輕笑道：“小妹妹，你要跟姐姐學(xué)劍法麼？那小妹妹你可知曉，跟姐姐學(xué)劍法，可是很苦的。小妹妹你能吃得了這份苦麼？”

小女孩想了想，奶聲奶氣道：“大姐姐，珠兒不怕吃苦，珠兒什麼都吃得下，又何況是苦？”

沈素心聞言，不由笑了，這小女孩可當(dāng)真可愛。她伸手捏了捏小女孩的臉蛋，輕笑道：“那好，小妹妹，你若是想學(xué)，來日姐姐問過姐姐的劍術(shù)師傅，若是她允許，那姐姐便教你劍法，可好？”

小女孩一聽，頓時(shí)笑得一雙眼睛都瞇了起來，點(diǎn)頭不已。沈素心不禁再次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正在此時(shí)，沈素心忽然想起了什麼，向那小女孩問道：“小妹妹，你都知道姐姐名字叫做雨晴了，可是，姐姐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告訴姐姐好不好？”

小女孩輕笑道：“我叫郭珠！”

沈素心聞言，不由一怔。郭珠？難道……這小女孩，不是萬醉月的家人，或是朋友麼？

萬醉月似乎看出了沈素心的疑問，輕笑道：“沈九小姐莫要胡亂猜疑了，這小丫頭，乃是醉月友人之女，醉月只是看她可愛，又因與醉月那朋友有些置氣，便拐出他的愛女，讓他急一急而已，過上幾日醉月便會(huì)將珠兒送還。”

沈素心微微一笑，輕道：“素聞‘醉劍’性子促狹，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呢！”

萬醉月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哈！當(dāng)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醉月只是偶爾喜歡開開小玩笑，卻不想，竟然得了這促狹的名聲。哎，也罷，也罷。這小丫頭，沈九小姐若是喜歡，便由沈九小姐帶去，收做徒弟好了。反正，我那朋友雖也是長於劍術(shù)，但他那點(diǎn)兒三腳貓的功夫，又哪裡比得上劍先生？”

沈素心微微一怔，輕道：“劍先生？”

萬醉月笑道：“京中有位劍先生，便是住在樑國公府。沈九小姐劍法出衆(zhòng)，總不是孃胎裡帶出來的吧？想來，便是學(xué)自那位劍先生的吧？能在京城之中得此稱呼，想必，得令慕容聞歌老先生承認(rèn)吧？那這位劍先生的劍法，想必……”

說到這裡，她忽然臉色一變，笑道：“哎，那傢伙鼻子可真是靈便呢！她竟然追到這裡了！好吧，沈九小姐，後會(huì)有期！”說著，她抱起郭珠，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隨後，便見一名罵罵咧咧的男子，從不遠(yuǎn)處掠過，追著萬醉月便去了，對沈素心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

沈素心不禁掩口偷笑，想必，這人便是那郭珠的父親了吧？

不多時(shí)，一衆(zhòng)人等，都消失不見了。沈素心望著萬醉月消失的背影，不由輕嘆，也不知，下次見到這“醉劍”會(huì)是何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