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雙和王猛出發的那天，苻雙左看右看，也沒有看見慕容紫菀的身影，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其實，慕容紫菀一直都在，只是穿著宮女服，站在宮女堆里，苻雙沒有找到，而慕容紫菀也不敢太過張揚。以至于二人近在咫尺，卻沒有一次目光的交匯。

慕容紫菀剛剛回到浣衣房，正打算開始一天的工作時，馬寶走到了慕容紫菀身邊，說道：“菀奴，皇上要召見你。”

慕容紫菀不愿意見苻堅，或者說是害怕見苻堅，她知道跟苻堅見面一定沒有好事。便對馬寶說道：“對不起，馬公公，您看我現在正忙著呢，這些個衣服都要洗。只怕是現在沒空跟您去見皇上，要不，改天吧？好不好？”

“嘿嘿，菀奴這話聽著新鮮吶，皇上召見還想改天，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馬寶笑著說道。

“要命，惜命如金。”慕容紫菀說道，馬寶知道慕容紫菀雖是奴隸，但也是苻堅心中掛念之人，一直態度也還不錯，便繼續說道：“既然要命，就快點兒去見皇上，免得惹著皇上不高興了，到時候你那金子一般的命就沒了。”

“知道了。我這就跟你走。”慕容紫菀說著，便解下了圍裙，跟蹤馬寶去了苻堅那里。

“菀奴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慕容紫菀跪在了苻堅面前，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了苻堅，給自己和在做徭夫的弟弟惹來麻煩。

“起來吧。”苻堅說道，慕容紫菀緩緩站起，苻堅兩年沒有見到慕容紫菀，此次見到二八年華的慕容紫菀，不由得一怔。慕容紫菀此時比兩年前十四歲的小女孩長大了不少，人也出落的更漂亮。

“皇上，皇上……”馬寶叫著看呆了的苻堅，苻堅回過神兒來，假裝咳嗽了幾聲，然后對慕容紫菀說道：“雙王爺主動請纓，帶兵出征打仗，朕感到十分欣慰。雙王爺臨走前唯一一個要求就是，要朕照顧你，讓你不要受欺負。朕答應了。朕想著你在浣衣房洗衣服也算是吃苦，便命馬寶把你叫來。你說說看，你能做什么，朕可以給你安排。”

“菀奴會……會……”慕容紫菀想了很久，會英語、會電腦，這些都不行啊，但是古代的又不知道會什么。

“繡花會嗎？朕宮里的繡娘日子過得挺舒坦，你以前也是公主，應該刺繡的本事不錯吧。”苻堅問道。

“皇上，菀奴自幼不喜歡刺繡，所以沒有學過。”慕容紫菀說道。

苻堅聽了有些詫異，堂堂一國公主連繡花都不會，便繼續問道：“為什么不喜歡，女孩子都喜歡繡花。朕后宮的嬪妃個個都是好手，逢年過節都會繡了荷包送給朕。”

“回皇上，菀奴沒有那個耐心，人也不狗細心。所以，做不了那種精細活。更何況以前是公主，想要繡品犯不著自己動手。”慕容紫菀答道。

“那就難辦了，宮里最好的地方就是繡房，可你偏偏不會刺繡。那你說，朕怎么安置你才能讓你不受欺負？”苻堅問道。

“皇上要不放了菀奴，讓菀奴去過老百姓的生活？”慕容紫菀試探著問道。

“你若是死在宮外，朕豈不是在雙弟那里失言了。朕答應過要保證你的安全，所以一定不會讓你去不安全的地方。”苻堅說道。

“可是皇宮也未必就安全呀，外面的世界也未必就危險。”慕容紫菀說道。

“哼，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好，你就那么希望離開皇宮？”苻堅有些不悅的說道。

“出宮就意味著自由，也許在外面會挨餓受凍，但只要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氣，菀奴是不怕吃苦的。”慕容紫菀說道。

“自由，一個奴隸也想要自由。”苻堅不屑的說道。

“皇上，菀奴自知身份已經是低賤的奴隸了。可是身份低賤并不意味著靈魂低賤。不管別人把菀奴當什么，菀奴的靈魂也是高貴的。別人把自己當奴隸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把自己當奴隸，那樣的話，就徹底沒救了。”慕容紫菀說道。

“高貴的靈魂？哼，朕倒是要問問你，你這高貴的靈魂是真心愛上了你的雙哥哥，還是想利用他？”苻堅抓住了慕容紫菀的把柄。

“皇上，雙哥哥跟菀奴求婚，菀奴的確是答應了。而且也正如皇上所想，菀奴并不愛雙哥哥，而是希望嫁給他之后，能夠離開皇宮。”慕容紫菀實話實說。

“你倒是敢說啊，你好意思嗎？你這虛榮的女人，為了不在皇宮當奴隸，就去勾引朕的親弟弟，剛剛還大言不慚的說什么高貴的靈魂，你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苻堅反問道。

“回皇上，菀奴確實現在沒有愛上雙哥哥，要嫁給他也確實是想擺脫現在的困境。可是皇上，菀奴并沒有做錯什么事情呀。第一，菀奴至始至終都沒有違心的告訴雙哥哥我愛他。第二，菀

奴雖然現在沒有愛上雙哥哥，但是也沒有去愛上別的男人。第三，菀奴一直認為雙哥哥是個好人，心地善良，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菀奴如果嫁給了雙哥哥自然會努力愛上他。皇上，菀奴只是個小女子，而且是一個受苦受難的小女子，如今有雙哥哥這樣好的男孩子求婚，菀奴沒有辦法拒絕。”慕容紫菀一口氣說了一大車話，也是希望苻堅可以理解，不要找自己的麻煩，更不要再上演什么親吻之類戲碼。

“聽起來倒是有幾分道理。不過，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你為何偏偏要抓著朕的弟弟不放？就不能換換別人？”苻堅問道，聽起來像是因為苻雙要娶奴隸而生氣，實際上他在恨，恨慕容紫菀為何沒有選擇他來愛。

“皇上，天底下男人雖然多，但一直對菀奴照顧關懷的卻只有雙哥哥，菀奴如果要嫁人，也要選個對自己好的。菀奴又不是傻子，選個對菀奴不好的人嫁了，以后整日生氣受罪，還不如不嫁人呢，菀奴自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很理智的。皇上，您覺得呢？”慕容紫菀說道。

苻堅聽了慕容紫菀的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菀奴說的也不無道理，既然心中沒有愛人，就要選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確實是理智的選擇。不過，朕也想知道，若是你哪一天愛上別人了，那么朕的弟弟怎么辦？你就把他拋棄了嗎？”

“雙哥哥對菀奴的好，菀奴都記在心中。菀奴會努力去愛，愛是一種責任，既然選擇了，就不能輕易放棄。”慕容紫菀說道，心想自己嫁給苻雙的事情可能有轉圜的余地，但她不知道苻堅只是想探她的口風而已。

慕容紫菀說完，見苻堅久久不肯回話，便繼續問道：“皇上，您愿意成全菀奴和雙哥哥嗎？”

“你覺得呢？菀奴。”苻堅反問，心中有些難過，他總是在想著慕容紫菀的那句話，要選擇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

“菀奴不知道。”慕容紫菀實話實說，她的確猜不出苻堅的心思。

“朕不想跟你談這些，言歸正傳，朕答應了雙弟保護你，你又不會刺繡，你說說你想去哪個不受苦的地方，不許說出宮的話。”苻堅說道。

“既然皇上不許菀奴出宮，也不可以在浣衣房吃苦，但菀奴確實也不會做什么刺繡之類的精細活，不如去沖弟那里當徭夫，幫著搬搬石頭什么的。”慕容紫菀說道。

“不行，那地方還不如在浣衣房呢，虧你想得出來，那是女人做的事情嗎？那里每天都要累死好幾個人，我看你去那里，一天不到就要一命嗚呼。”苻堅不高興的說道。心想，這么久了，她的心里還是記掛著她弟弟。

“皇上，那沖弟呢？他沒有和菀奴聯系過，他是不是……是不是……”慕容紫菀心中焦慮，生怕慕容沖出事。這兩年雖然脫了苻雙照顧慕容沖，但是開始半年慕容沖離皇宮近，也能照看，后來皇宮的修繕完成了，慕容沖被派去了咸陽一帶，苻雙想照顧，也是鞭長莫及，此后又去了何處，連苻雙也不知道了。

“你想問慕容沖是不是累死了，對不對？不過朕不知道，朕整日處理朝政都覺得時間不夠用，哪來的閑工夫去關心一個奴隸。就算死了，那又怎么樣？”苻堅說道，他其實是知道慕容沖沒死，只是他想用這句話來試探，看看慕容紫菀是不是還和以前那樣在乎慕容沖。

“皇上不知道？沖弟……沖弟……”慕容紫菀心想弟弟八成出事了，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去看看不就行了。”苻堅見慕容紫菀那副落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便想成全她。

“皇上不是不知道嗎？”慕容紫菀問道。

“朕不知道，但是馬寶馬勃知道，你問他們就行了。”苻堅說道，這兩年他一直讓馬寶馬勃暗中照看著慕容沖，既不給他好日子過，也不讓他死。

苻堅說完，慕容紫菀便眼巴巴的看著馬寶和馬勃，樣子十分可憐，給原本就惹人憐惜的臉蛋兒增加了幾分憂郁，讓人看了更加心疼，苻堅也不理我，覺得心里很難受，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刺一般。

馬寶沒有賣關子，直接告訴了慕容紫菀關于慕容沖的近況，慕容沖其實一直都在咸陽，只是換了個地方修城墻去了而已。慕容紫菀知道弟弟還活著，心里的石頭也就落下了。

“想去看看嗎？”苻堅問道，慕容紫菀連忙點頭，說道：“想，想！皇上可愿意成全？”

“朕明日便要去咸陽視察，也許會去慕容沖當徭夫的地方。你若想去，明天就跟朕隨行吧。”苻堅說道，他其實根本沒有這個計劃，只是臨時為了慕容紫菀才決定的，馬寶和馬勃對視著，無奈的笑了笑，他們的主子終究是放不下這個亡國公主。

“菀奴當然想去，多謝皇上成全。”慕容紫菀心中很開心，兩

年了，終于又可以見到弟弟了。

“浣衣房你就不要回去了，暫時跟佩蘭澤蘭一起住，改天朕再給你安排新住處。”苻堅說道。

“皇上不用另外安排了，就跟佩蘭澤蘭一起住，挺好的。不過，皇上，青黛可不可以和菀奴一起離開浣衣房？菀奴離不開青黛，青黛也離不開菀奴。”慕容紫菀咬了咬牙，還是跟苻堅提起了青黛。

“你一會兒惦記弟弟，一會兒惦記宮女。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告訴你，青黛必須繼續留在浣衣房洗衣服。”苻堅狠狠的說道，慕容紫菀確實博愛，誰都關心，唯獨不關心苻堅，這令苻堅很是揪心，很是不悅。慕容紫菀不敢多說，生怕已經到手的探視弟弟的機會，會因此而失去。至于青黛，慕容紫菀一直和她在一起，倒是不太擔心。

次日，慕容紫菀一大早就起床了，能夠見到慕容沖，慕容紫菀顯得格外激動。慕容紫菀把昨日便收拾好的要送給弟弟的東西又整理了一次，這些年來，苻雙給了慕容紫菀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兒，慕容紫菀想一股腦的送給弟弟，當然除了那個代表了苻雙的手鐲。

“二公主，二公主……”青黛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青黛，噓，不要大聲說話，佩蘭澤蘭兩位姐姐還沒醒呢。我們出去說。”慕容紫菀壓了低聲音說道，隨后把青黛帶到了門外的花圃旁邊。青黛昨天聽說了，慕容紫菀要去咸陽，肯能會見到慕容沖，便一夜未眠，為慕容沖做了一雙鞋，此時正拿在手中。

“二公主，今天你去看王爺，青黛沒什么好送的，就連夜趕工，做了一雙布鞋。其實青黛是想給王爺多做些衣服，可是時間太倉促了。希望王爺不要嫌棄。”青黛說著把布鞋交給了慕容紫菀，慕容紫菀摸了摸青黛親手做的鞋子，說道：“如今也只有你會當我是公主，當沖弟是王爺。王爺現在是個徭夫，有這個就不錯了，況且我們青黛心靈手巧，這雙鞋子雙弟一定會喜歡的。”

“哎，早知道應該提前準備，王爺在咸陽一定吃不好穿不好，我就是笨啊，我昨晚都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青黛自責的說道。

“誰知道秦國皇上會給我這個機會，我當時都有些吃驚呢。再說了，我這幾年也沒少穿你做的衣服和鞋子。說起來咱倆年紀差不多大，可是你會的遠遠比我多。”慕容紫菀說道。

“您是燕國公主，青黛只是個奴婢，怎可放在一起比較。”青黛有些惶恐的說道，在青黛的眼里，慕容紫菀永遠都是公主。

“現在還不如你呢，你是普通宮女，我是奴隸。”慕容紫菀無奈的說道，事實也是如此。

“二公主放心，用不了多久，雙王爺打了勝仗回來，二公主就是王妃了，再也不用過這般苦日子了。”青黛說道。

“提起雙王爺，我倒想起一件事，雙哥哥跟我提到過你的事情。”慕容紫菀說道，青黛有些遲疑，便問道：“王爺好端端的提我做什么？是不是要我好好照顧二公主，這個不用他說，我也會盡心竭力的照顧二公主的。”

“是你的終生大事哦。雙哥哥說我嫁給她，你自然會跟去，所以想要你在黃藤黃柏之中選一個如意郎君，我說要問問你的意思。青黛，這兩年你也沒少跟黃家兩兄弟打交道，你有沒有看上他們其中的一個？或者看上了別人？只要青黛喜歡，我自然幫你的。”慕容紫菀笑瞇瞇的說道。

“二公主，你又拿青黛打趣了，青黛才不嫁人呢，青黛要一輩子伺候二公主。”青黛有些臉紅的說道，畢竟那時候女兒家談論這些，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啊，青黛，你的臉紅了，老實交代，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快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哎呀，說說嘛。”慕容紫菀窮追不舍，青黛的臉越來越紅了。

“二公主，您別拿青黛開玩笑了，再說我就不來看你了。”青黛滿臉嬌羞的說道。

“好吧，既然你現在不想說，那這事情就先擱著。反正雙哥哥打仗，恐怕也要幾個月才能回來。這段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終生大事可不能馬虎了。”慕容紫菀說道。

“二公主，你還說……”青黛有些急了。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記得好好考慮哦。”慕容紫菀說道，她心里是希望青黛幸福的。

慕容紫菀和青黛又聊了一會兒，互相囑咐要小心謹慎，不要得罪人而吃苦云云。

“菀兒，你在那邊嗎？”澤蘭急急的走了過來，沒看見慕容紫菀，便找出來了，見到青黛也在，便打了個招呼，然后對慕容紫菀說道：“菀兒，我到處你呢。差不多是時候了，咱們不能皇上等著。”

慕容紫菀跟青黛告了個別，便回屋拿了包裹，和澤蘭佩蘭一道，在苻堅的寢宮外守候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