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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家和長門鋪大街在城東,萬象街則在城北。
余舒和曹子辛走路過去,半個小時都沒到目的地,才曉得義陽城其實很大。
沿途所遇,雖沒有長門鋪街這樣繁華的商業區,但開滿店鋪的街道還是有兩條的,民宅和店鋪并沒有明顯區分開,民宅區的小巷子里有布店酒鋪,酒樓邊上也可能有民居。
貧富的差距還是很顯然的,就如他們不久前才經過一條破墻爛瓦,滿是餿水味的巷子,過了兩條街,就是整排整排白墻朱門的庭市。
曹子辛見到余舒左顧右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道:
“怎么瞧你跟沒出過門似的?”
猜的沒錯,這的確是她來到這里后,第一次出“遠門”。
“嗯,我是不經常出來。”有時間的話,她是得在這義陽城里多轉轉,畢竟等她存夠了本錢,將來要在這城里做生意,先得了解民生,再擇賺錢的路子。
下午出了太陽,走這一路,余舒頭上冒了汗,她這副身體的底子不好,平時吃的又沒營養,表面上人是好好的,體內其實虛著呢。
曹子辛見她出汗,道:“累了?走完這條街轉個彎就是了,看見前面的門坊了嗎。”
“看見了。”余舒舔舔嘴唇,在耳邊扇了扇風,望著遠處氣派的一座石牌坊。
走近了,才發現不只是一座,四座兩層樓高的牌坊圍成一圈,剛好在街心十字路口,石墩子,紅柱子,刻著各式各樣石花的彩色門楣,比起長門鋪街那座牌坊,要氣派得多。
站在牌坊底下,往東往西去看,街道寬敞又干凈,行人很多,大多都是衣冠整潔,但也不乏三教九流之輩,街角停歇著馬車,幾個車夫正在閑聊打發時間,街口有一家糕餅鋪子,剛出爐的點心擺上貨架,一股甜香飄在路上。
“這位公子,要買辟邪畫嗎?”
余舒站在牌坊底下仰望,曹子辛沒急著擇道,就站在邊上等她,這么一頓腳的工夫,就有人湊了過來,脖子上掛著吊繩,勾著身前一口大盒子,上頭摞著幾捆卷軸,神秘兮兮地伸長脖子道:
“小的這里有劉家內傳的貔貅踏云圖,看您面善,只收您十兩銀子,怎么樣,來一幅?”
十兩銀子?按一兩銀一千塊錢來算,這就是一萬塊啊!
余舒稀奇地瞅著這獅子大開口的小販,伸手道:“什么圖,我瞧瞧?”
小販瞧中的是衣冠楚楚的曹掌柜,以為余舒是他跟班的小廝,就沒多嫌棄,抽了半臂長的卷軸遞給她。
余舒探著頭,看他在貨箱里翻,瞅著里面還有點別的東西。
曹子辛沒阻攔,含著笑看余舒打開那畫卷。
余舒打量著畫上獅不獅牛不牛馬不馬的東西,貔貅她知道,上一世她做過帳的一名企業老總,最愛此物,辦公室的桌子上擺著一只純金打造的貔貅顯富,價值不菲,甚是惹眼,后來被一個保潔人員竊去,還上了當地的新聞。
不過手上一幅畫可不是金做的,她在紙墨店干了幾天活,跟曹子辛學了些辨識紙墨的常識,這卷軸太薄,面兒泛黑,不是好紙,這墨不勻,色太亂,不是好墨。
要賣十兩,不是騙傻子嗎?
曹子辛站在她身后打量那畫,道:
“貔貅是早古的神獸,又名辟邪,因其以財為食,驅邪避惡,常作鎮宅之用,有人畫其行,易師排陣以風水養之,久可通靈,招財聚福。”
“公子乃是識貨之人,”那小販笑地露出兩顆黑牙,沖曹子辛比了拇指和食指,“小的再給您便宜二兩,收您八兩。”
“您知道的真多,”余舒把畫卷起來,本來想退還給小販,但見那小販一臉欠教訓的精樣兒,心里就癢癢了,畫到手邊又一轉,推往曹子辛懷里,清了清嗓子,慫恿道:
“那就買了吧,您不是正發愁生意不好?”
“是啊公子,八兩銀,您可找不到比我這兒更便宜的了,一模式樣的畫,在劉家易館里可是要賣五十兩呢,還是有錢沒貨,小的要不是急著用錢,也不會把這家底兜出來賣啊。”
曹子辛自是能辨好壞,但見余舒一副被糊弄的樣子,不覺好笑,這小孩兒平日精的很,怎么這會兒就犯了傻。
他不想給這小販難堪,就伸手去接那畫,正打算說兩句場面話來婉拒,手卻抓了個空。
“五十兩!”余舒怪叫一聲,手一揚,錯過了曹子辛的手,把畫抱在懷里,催促他道:
“您快買,這便宜,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公子,才八兩銀子啊。”小販道。
“是啊是啊,才八兩銀子啊。”余舒也道。
三個人就站在街心路口,余舒抱著畫不肯撒手,那小販是瞅準了他們,漸有路人停下來看熱鬧,曹子辛有些尷尬。
為了不再繼續丟人,無奈之下,只好清了清嗓子,湊過去小聲對余舒道:
“不買了,這畫是假的。”
“假的?”余舒嗓子拔高。
“公子,您可不能亂說話啊!”小販急了眼。
曹子辛沒理會他,對余舒解釋道:“劉家的貔貅圖從不外流,只有易館里才是真物,通是用上等的絲帛做卷,軸心是桃木,落款有兩枚紅印,一枚畫師印,一枚易師印,通靈后要賣八十八兩一幅,八兩怎么可能買得到。”
小販一聽這話,才曉得是遇上行家,就變了臉色,眼睛左瞟右瞟,準備要落跑。
余舒又把畫打開,瞅一眼落款,果然只有一枚紅印,偷偷一樂,伸長了手扯住要落跑的小販,怒氣沖沖地將畫卷比到他臉上:
“你拿假貨糊弄我們?走,同我去見官!”
曹子辛見她去拉人,下意識就扯住了小販另一條胳膊,他可比小雞子似的余舒有勁,那小販掙扎兩下就沒了力氣。
路人開始指點。
小販見跑不了,哭著一張臉,沖兩人道:
“兩位爺,小的是出來討口飯吃,您就高抬貴手,繞過我這一次吧。”
余舒把脖子一挺,正氣道:“你騙我們錢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饒了我們啊,那可是八兩銀子啊,真給你了還能要的回來嗎?”
眼看路人越聚越多,曹子辛無心拉這小販去官府,就勸道:
“阿樹,我們還有正事,讓他走吧。”
小販立馬感激地瞅著曹子辛。
“既然您說了,那行,不是不能放過他,不過他這一兜東西得交出來,免得他以后再去騙別人。”余舒扯了扯小販脖子上的貨架。
“啊?”小販苦下臉。
“啊什么啊,你不想交?那走,見官去!”
“我、我、我交還不成嘛!”
小販一咬牙,就把貨箱取下來,橫心塞給了余舒。
余舒丟了他,撥拉著那只貨箱,里頭不光是有字畫,還有些紅繩碎語香包等物,最重要的是,里頭有兩本藍皮冊子,一本《奇門》,一本《易算》,同三覺書屋里發的課本封皮一模一樣。
“我能走了吧?”
“走吧走吧。”
余舒擺擺手,小販狠盯一眼還扯著他衣領的曹子辛。
曹子辛悻悻地松了手,看小販低著頭擠出人群跑沒了影,一扭臉正逮著余舒捧著一本書偷笑,怎么看都帶著點奸詐的味道,他瞇了下眼睛,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這小子耍了,頓時被氣樂了,丟下她,轉身就往西街走。
路人見沒了熱鬧,就說三道四地走開了。
且說余舒把那口笨重的貨箱掛到了自己脖子上,欣喜地翻著失而復得的兩本課本,高興完,一抬頭,卻發現曹子辛不見了。
“掌柜的?”她喊了一聲,沒人應。
“掌柜的?”她又喊了一聲,提高了音量,招來幾個路人視線。
人呢?
余舒抓抓脖子,東看西看,扭了扭脖子上的貨箱,挑了東邊的街道找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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