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的李滄海收了神通,而那塊空地也停止了向天空攀升。李滄海長吐了口氣,對下面已經變得目瞪口呆的衆多修士說道:“我吸納倆面青山戊土之靈,甲木之氣,維持此地在空中,大約能維繫三年時光。
這三年期間,諸位在騰蛇殘骸上繪製好納靈陣圖,這破界舟就能自成天地,漂浮於空中了,而這塊斷絕靈力的空地也就隨著消散了。
三年時光足夠諸位做好破界舟了,但爲了防止橫生變故,諸位還是早日著手,早日完工爲上。
陣圖我已經給了陳國主了,陳國主可自行安排人手開始製造破界舟了,此間事畢,在下還有些瑣事處理,就不留此處了,過幾日,在下當親自拜訪青雲城,那時再與諸君把酒敘情吧。”
這番話說完,李滄海轉身就要走,而陳玄明迅速飛至空中,對著李滄海施禮道:“李真人且慢行。”
李滄海回頭看著陳玄明,而陳玄明則飛到李滄海近前,低聲說道:“李真人世外真仙,在下傾慕已久,有心投效李真人門下。
在下知道這般說出來確實冒昧的很,但奈何覲見真人的機會稍縱即逝,故也顧不得唐突了,在下自知材質平庸,恐入不得真人法眼,但不知真人對門下有何要求,能否明示給在下,讓在下有個努力的方向也好。”
李滄海衝著陳玄明輕笑一聲,自言自語了句,“你倒直接!”
隨即他想了下,對陳玄明說道:“我記得陳國除了你剩下是五大公國是吧?”
陳玄明連忙說道:“是,但馬家國公馬孟剛欺上瞞下,更是對太一神教首尾倆端,和海家海天擎沆瀣一氣,是故被太一神教禁足在青雲城了。”
李滄海點點頭,說道:“太一神教是太一神教,我萬象門是萬象門,我跟方正關係匪淺,是因爲我們在仙界有舊,但不代表我對太一神教所有的人說的做的都要在意。
你這麼直接的說明想投靠我了,那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你想投靠我也得有投靠的本錢,像現在這樣,國內不靖,外有強敵,這是讓我幫你清理嗎?
我沒那個興趣。”
陳玄明忙問道:“那真人的意思是……”
李滄海說道:“我沒什麼意思,我就告訴你——你們怎麼決定是你們的事,但要想做我的部下,就把所有事都清理乾淨再說。”
話說到這,李滄海衝陳玄明抱拳說道:“當真有些俗務瑣事,在下先告辭了。”
說完這話,他身形化一道虹光,轉瞬即不見了。
一羣人在底下圍著面面相覷,因爲陳玄明和李滄海說話是在空中,所以大家也都不知道他們討論的是什麼。四大國公這時候飛了上來,一齊看向陳玄明。
陳玄明苦笑一聲,對四位國公說道:“我也不明白李真人最後的話什麼意思……”
當他跟四位國公複述完李滄海的話後,楚仲才笑道:“其實這意思很明白了,我們之前囚禁馬孟剛是爲了逼反海天擎,但現在海天擎反不反其實都跟李真人沒關係。
李真人的意思是讓我們不管是殺是放,都要解決了馬孟剛的事,因爲他不光不喜歡秦真人,也不喜歡投效他的人跟沈尊者有關係。
總之,就是讓我們站隊,是跟太一神教還是跟他。”
陳玄明連忙問道:“那怎麼辦?”
楚仲才答道:“馬家公國是我們想吃掉的,那我們就該直接殺了馬孟剛,但是說實話,我覺得我們徹底得罪太一神教也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的意思是——放了馬孟剛,然後直接逼反他,然後再殺他,這樣我們對倆方都有交代了。”
衆人都隨聲附和,認爲楚仲才的處理是最得當的,而這時,陳玄明猶豫了半晌,說了句,“諸位,還記得馬國公當年爲了長生臺的事,在殿前哭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嗎?”
衆人不解陳玄明的話什麼意思,陳玄明解釋道:“我們不管是逼反馬孟剛,還是直接殺死馬孟剛,說到底都是爲了馬家公國的基業,這與投效萬象門有關嗎?我們可以說我們是爲了報仇,馬孟剛害的我陳國險些斷了傳承,但整件事到底是他逼得還是我們自己逼自己的那?
況且,當年陳國最早成嬰的英才,如今子嗣艱難,家業難保,都是他咎由自取嗎?我們殺了馬孟剛,能心安嗎?”
這話說完,一時之間,衆人都沉默了……
李滄海一路飛回了海家,飛行的並不快,到了海家堡,李滄海收了神通,閒庭信步的走回了自家的住所。
當他一進到自己的院子後,墨嬌衝了出來,衝李滄海說道:“老李,有件事出意外了,你快進屋來咱們商量下吧。”
李滄海笑道:“鬼族來了,左右也就我們幾個能打了,還商量什麼?讓秦楚楚帶著我的倆位夫人現在就去霧國,遠離征伐之地,讓我和方正沒了後顧之憂,隨後我們應戰就是了。”
他說完這話,不再理會墨嬌,而是向屋內走去,墨嬌在院子的傻傻的呆立了半天,最後發出一聲不可思議的尖叫,衝了進屋內,衝李滄海說道:“海天擎要勾結鬼族現在奪取騰蛇殘骸,這事不在你的計劃中,怎麼看上去你一點都不驚訝,好像早知道似的那?”
李滄海正端坐在屋內和方正品茶那,聽到墨嬌的疑問後,微微一笑,說道:“若說全在我意料之中,那還真不是。
當然這也好理解,世事無常,也不可能都按我們設定的方式進行。
但海天擎的表現本就沒出人意料,所以也什麼好驚訝的。
我們開始確實沒想到與鬼族這麼早開戰,現在此戰難避免了,那就只好應戰了。我們三人號稱法相修爲,其實修爲神通乃至對敵手段,都超過凡間法相太多了,有我們三個在也不怕那一戰。
所以只要把我和方正的家人安置好,讓我們沒後顧之憂後,我們就靜觀其變,等著對手來攻就好了。
我不知鬼族會選擇奪取騰蛇殘骸的事,但我既然肯定要開戰了,開戰的場所其實區別也不大了。
整件事我不是不意外,但卻有此思想準備了,那我又何需驚訝那?”
墨嬌聽完李滄海的解釋後,不由得插嘴道:“你開始跟我們說的時候,並沒有說海天擎會勾結鬼族進攻我們的,現在又說有此準備,你跟我們都不完全說清楚你心中所想嗎?
若是你開始不計劃開戰,爲何我們沒說出了什麼意外,你就知道我們要開戰了那?”
李滄海苦笑道:“百因必有果,凡事都有跡象可循。海天擎會是何等應招,不一定非得你跟我說我才能知道的。
我開始本就沒想到海天擎會這樣做的,這個海天擎我瞭解不多,都是太一神教的人轉述的他的行爲做派。
開始我以爲海天擎就是個被我們嚇破了膽,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凡間霸主那。
但是我這人從來料敵從寬,所以我才比你們多想到海天擎可能還有別的想法,於是纔有了這場表演的試探。
而事實證明,海天擎真的不簡單,他開始也許被太一神教矇騙了,但他後期便完全醒悟過來了,他醒悟過來後,事事按照你們的推想去做,反而變得更好騙了。那是因爲事到如今,他在沒找到對付我們的計謀之前,必須事事遂我們的心意才能存活。
而也只有留下這口氣,才能慢慢找機會死中求活的。
他處處小心,卻不料在我們給他的中等靈玉使用上,出了點小紕漏,原因就是因爲他心思本就不在如何跟我們一起發財上了,所以沒太留意這些細節。
我留意到了這點小細節,就像方正說的那樣,料敵從寬總不是錯,我們才演了這麼場戲。
海天擎知道我們要移山覆海的事,他獨身前往觀察的,而不是用手下人打探了,我看到了他在海上的那隻單人孤舟了。
從你燒掉遮月崖,到我擡高地面,生生造出一個環山良港,海天擎都看在眼裡了。
我回來的速度並不快,甚至到了海家我還放下神通走回了住所,在此期間海天擎都沒找過我,我就知道——他該有對抗我們的手段了。
他現在的手段已經不難猜了,想對付我們只能聯繫鬼族了,他知道這樣勝算不大,但這就算是困獸猶鬥,垂死掙扎了。
因爲我們這套動作下來,已經把他嚇壞了,他知道我們要對付他,又無力反抗我們,鬼族就是他溺水後那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哪怕那只是根稻草他也要去抓住了。”
墨嬌問道:“他不找你就說明他要找鬼族,這道理是何道理。”
李滄海笑道:“這道理是求生的本能。
我們給陳國造出人爲的良港,這就算動了海家的根基了,海家在我們這能賴以生存本領就是海運,我們開始給陳國發展海運了,這樣海家存在的意義就沒了,海天擎哪裡還能坐得住?
而且我對外的身份是萬象門門主而不是太一神教教衆,所以海天擎如果還想在我們這邊發展的話,他就該來找我,在他知道太一神教要對付他之後,我是他在這邊唯一的生存希望。
我把自己打造成他該去抓的救命稻草,而海天擎不抓!這就只剩一個解釋了,那就是他手中已經有根稻草了,那就只能是鬼族了。”
李滄海的話讓墨嬌徹底明白了,她感慨道:“你是腦子成精這事我知道,但我沒想到腦子成精這麼可怕,李滄海,跟你這樣的人呆長了,不是變傻就是變瘋,因爲跟你比,大家都會覺得自己傻,而覺得自己傻的時間長了,人就該瘋掉了。”
李滄海哈哈笑道:“可沒你說的那麼可怕。”
這時,方正開口了,說道:“其實老李你知道嗎?你還是猜錯了一點,你少算了一點——人性,你說的這些海天擎都明白了,但他不是垂死掙扎,他是直接求死的……”
李滄海聽完方正敘述的海天擎最後的表現後,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嘆道:“海天擎不光舔犢情深,對海家也算仁至義盡了啊!
他這番犧牲最後連句好都買不到,海家、我們、甚至他的家人都不會說他好,他死得不值啊!”
方正點頭道:“是啊,不值,但是就恰恰那點對海家的忠心,對兒女的愛意,讓海天擎覺得這番做法——值了。
海天擎的做法,無愧於海家、無愧於後輩、無愧於本心,他自己求心安,得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