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剛來時,被徐謙安排跟老胡、木贏幾個人睡在一間房。
那是一張大通鋪,第一晚云容將就睡下了,可當(dāng)晚就有人不小心把腿搭在她身上,第二天,云容忍無可忍,自己找了個小塌,挨著墻,終于擺脫跟男人睡通鋪的尷尬了。
老胡吃飽喝足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云容孩子般的睡容,他輕輕地笑了笑,再看她放在榻邊上的包裹,知道她要出宮去看望自己兩個妹妹,老胡不禁想起了自己在老家的兒子,再去看云容時,目光柔和了許多,秋天已近,怕她著涼,幫她掖了下被角,然后自個兒也睡下了。
次日一大早,云容便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小乞丐,渾身上下左右綁了好幾袋子,然后趾高氣揚大搖大擺地出宮去了。
明光殿二樓欄桿處,一襲常服的景恒與秋霖站在那里,望著樓宇煙靄出神。
秋霖定了定睛,在明光殿左邊的小門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陛下,你看,那滿身掛著包裹的不是云容那小子吧!”秋霖指著宮門處那小身影問道,他到底上了年紀,有點眼花。
景恒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云容正跟守衛(wèi)打招呼,然后樂呵呵地出了宮門。
景恒遠遠地看著她那神氣的模樣,都覺得好笑,“秋霖,你說她怎么綁了那么多袋子在身上,她這是要出遠門嗎?”景恒不解。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秋霖氣不打一處來,秋霖橫著眉,對著云容離去的方向說道:“陛下,那混小子昨個兒又闖禍了!”
“哦?”景恒回過頭來看著秋霖,笑了笑,他發(fā)現(xiàn)自從云容來了明光殿后,秋霖幾乎天天都被她氣得跳腳。
昨日那小太監(jiān)回來了,自然得如實稟報秋霖,秋霖大抵把昨日御膳房的事,跟景恒說了一遭,秋霖本想治她,可找到徐謙后,得知混小子云容是想給宮外當(dāng)過乞兒的妹妹們帶點吃的,秋霖也是苦人家出身,雖然知道云容這事做得過分,到底還是不想在云容出宮前去教訓(xùn)她,等她回來后,倒是可以狠狠揍她一頓。
景恒是什么人,胸懷四海,天下大事盡攬于心的人,對這點小事哪里放在心上,秋霖要怎么處理,便怎么處理吧,只是他卻覺得云容這娃子似乎很是跳脫淘氣。
秋霖見景恒一如既往的笑一笑,就知道要指望皇帝出馬教訓(xùn)那小子是不可能了。
他嘟囔著一句,“這事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娘娘很生氣呢,約摸著會來找陛下呢!”
一提到皇后,景恒面色冷了不少,他與皇后雖然一直相敬如賓,但對于自己的發(fā)妻,景恒心里卻沒有多少感情。
皇后褚若蘭是他從柔然做質(zhì)子歸來封王后,他父皇給他塞的王妃,塞的還是當(dāng)年皇后也就是當(dāng)今皇太后的侄女。
皇太后無親子,景恒母妃又早逝,皇太后當(dāng)年正是看中了景恒的才華,才將自己的侄女嫁給他,景恒雖然對皇后不討厭,但當(dāng)他帶著一萬桓兵擊潰幾萬柔然鐵騎歸來,面對這樣一場政治婚姻時,驕傲的他心里都是不喜的。更何況,那時他心里有個人已經(jīng)扎了根呢。
那個肆意飛揚的女子,那個算無遺策的天驕,他們一起浴血奮戰(zhàn)了十年,即便是敵國探子百般離間挑唆時,心心相惜的二人依舊選擇相信對方。他是戰(zhàn)場上最優(yōu)秀的統(tǒng)帥,她便是營帳里最詭譎的軍師。
他心底許諾,待天下一統(tǒng),便讓她做他的皇后,可沒想到最后一次出征,他等來的是她和她腹中孩子的死訊。即便這一切跟褚若蘭無關(guān),但皇后和太子之位在他心里早已給了別人。
褚若蘭膝下已有一子一女,皇長子景昱已七歲,可景恒卻從來沒有提過立太子的事。
“皇后若真問起這事,你便說朕會處置的!”景恒淡淡說了一句,便下樓去了。
比起此刻景恒的黯然神傷,云容可是要多開心有多開心,她拿著羽林衛(wèi)的腰牌順順利利的出了宮。
包裹里除了吃的,其實還藏有她從芷妍宮偷的玉鐲,妹妹飄香可是一直念叨著要買個玉鐲子,盡管云容也買得起,可架不住云容夜探芷妍宮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那鐲子,她能不順帶拿回來給飄香嗎?
更何況,云容一直覺得拿芷妍宮的東西,就跟拿自己的東西沒有區(qū)別。
云容進宮前,曾在洛水南岸租了間房舍,她把房舍改成了一個作坊,那便是云錦作坊。云容本是江南人士,祖上有精通絲織的婦人,后來那婦人發(fā)明了一種特殊工藝,因在云家便取名云錦。
只是云家從政之后,不大喜歡這樣從商的路子,這番工藝只在云家內(nèi)部流傳,到了云容這一代,云容卻是深諳其中的技藝,她曾立志要把云錦發(fā)揚光大,讓它成為比肩蘇繡、湘繡和蜀錦的四大貢品之一。
云容來了洛陽后,便尋人找了工匠,將技藝傳授于他們,并讓飄香姐妹倆一起經(jīng)營。如今云錦作坊的生意倒還可以,只不過云錦工藝繁復(fù),造價不菲,權(quán)貴人家尚且還不知道云錦的存在,故而作坊還沒有火起來。
云容連奔帶飛的,終于來到了云錦坊的那條街,這條街名為會通街,因洛水上的會通橋而命名。
會通街因臨洛水,不少商肆臨街臨水而開,可謂是商賈云集,人群嚷嚷。馬路兩邊本已擠滿了前來購物的百姓,這會子路中間還有不少馬車在那奔跑,顯得這條路過于擁擠了些。
滿身綁著包裹的云容早已經(jīng)被人群擠得兩眼冒花,在百姓的海洋里,高手就是浮云。
好在很快就要到家了,云容也不著急,云錦坊并不在會同街的正街上,會通街到底是寸土寸金的地方,租金太貴,云容把作坊開在了會通街的一條巷子里,再走五十來丈,拐進巷子,走個幾步路就到了。
云容走著走著,一個沒注意,身子被人從身后撞了一下,一個灰衣男子乘勢搶走了一個袋子,然后飄入眼前的人群當(dāng)中。
云容還沒站穩(wěn),朝著那男子吼道:“混蛋!也敢偷本大爺?shù)臇|西!”
云容一個健步,踏住兩旁行人的背,飛身朝那男子追去。不過片刻,云容從那男子頭頂飛過,瀟灑地落到了他眼前。
云容轉(zhuǎn)過身,笑瞇瞇地看著他,“知道什么叫找死嗎?說的就是你!”
話沒說完,云容伸手抓過去,擰住那男子的胸口,抬腳對他左右大腿一踢,他雙腿一滑,橫趴了下去。
“哎喲!”那小偷大腿內(nèi)側(cè)如撕裂般,痛呼直叫,
圍觀的百姓們,紛紛拍手叫好,大家對于小偷搶劫這樣的事,是深惡痛絕。
普通小偷哪里是宮中羽林衛(wèi)的對手,云容三兩下就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大爺,小子我今天不走眼,驚擾到了您老人家,您行行好,饒了小子吧!”那小偷嚎哭道。
云容哪里肯饒過他,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了還不出氣,便罵道:“叫你不學(xué)好,叫你偷東西!天子腳下,敢犯王法,爺爺我今個兒不教訓(xùn)你,你還不知天高地厚!”
云容拿起秋霖平日教訓(xùn)自己的架勢來教訓(xùn)這個小偷了!
“教訓(xùn)他!”
“給他幾拳!”
“打斷他的手!”
行人不停的鼓勁,云容倒也不含糊,還真就作勢要廢了他的手。
正當(dāng)云容為民除害,打得痛快時,前面一人忽然對著云容驚呼道:“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