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如愿以償了啊。”華大夫瞇眼笑得像個老狐貍,“可你這醫(yī)術不行啊!半年了,連個喜脈都摸不準。還得勞動老頭子出動,回頭師父定要好好給你上上課。”
林落蕊摸摸鼻頭,傻掉了。
大過年的,這老頭又要想什么陰招整治自己?
囑咐車夫好生送師父回醫(yī)館,落蕊又回到聽雪閣。
此時的聽雪閣熱鬧非凡。
大管家領著家里前院后院的家丁護院、丫鬟仆婦,挨個給老爺太太行禮,恭喜老爺太太喜得貴子。
林文昌笑得大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朗聲喊著:“賞,都賞!”
方氏安靜地坐在旁邊,看著興高彩烈上躥下跳的林文昌,突然有些心酸,又有些羞赧。
“老爺,快坐下歇歇吧,都不知道是男是女呢?哪就‘喜得貴子’了?萬一生個姑娘出來,豈不讓人笑話?”
“姑娘咋啦?只要是你生的,姑娘我也寶貝著呢。”
林落蕊像只慈祥的老母雞一樣笑著聽父親和母親說話,眼角余光卻在悄悄地觀察眾人的神色。
林文昌的確是高興的,這個時代以嫡子為尊,庶子在外總要被人輕視。
誰家不期望生育嫡子頂門立戶?他嘴上說不要嫡子,心里又豈會不想?
多年的期盼,真的有可能成真了!近四十歲的漢子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
莊姨娘侍立一旁,笑得溫婉大方。
女兒終身有托,全賴主母照拂。兒子康健平安,也有二姑娘一份功勞。
她滿懷感激,無以為報。如今主母有孕,怎能不為她高興呢?
孫姨娘端著半酸不苦的笑站在那兒,她的心理活動可能是在場諸人中最精彩的。
她生育了林家庶長子林月清,怎會愿意嫡母生育嫡子?
林月清一直被看作林家下一任家主,若林家有了嫡子,不說一家之主了,就是家產(chǎn)他也分不到多少。
蓮姨娘仍然一副溫良恭儉賢良淑德的模樣,眼里含著晶瑩,笑得卑微而喜悅。仿佛方氏有了嫡子,她也與有榮焉似的。
只是那樣一副謙卑的面孔下,又有著怎樣的陰謀算計,就沒人能看得清了。
不管眾人做何想法,自此之后,林落蕊便像只陀螺一樣不停歇地忙碌起來。
含香閣要開業(yè),點心鋪要經(jīng)營,她家?guī)煾高€逼著她抓緊每分每秒學醫(yī)術,最重要的是還要照顧母親養(yǎng)胎。
她都想把自己拆成幾片,一片一片分一分,讓它們各顧一頭。
她抽空跟師父討教女人孕期要注意的事項,回來一板一眼、一字不落地跟方氏身邊伺候的人復述。
時不時地跑去小廚房,檢查食材用具,叮囑鐘嬤嬤要小心謹慎,不得出一點差錯。
有一點空就要呆在聽雪閣里,像個操不完心的老母親一樣,時刻盯著方氏,這也不許吃,那也不許碰的。
“這孩子,怎么我懷孩子,你比我還緊張,好像你倒成了我娘了。”
方氏好笑地看著忙個不停的落蕊,心里欣慰又有些辛酸。
林二姑娘沒皮沒臉地笑:
“娘,這幾個月就得把您當閨女一樣寵著。您就安心養(yǎng)著,等生下弟弟來,您再管我。”
這一天,落蕊抱了幾只毛色雪白,柔軟可愛的小兔子到聽雪閣。
“弄幾只兔兔來給母親開心解悶,”她對一群圍上來的丫鬟說道,“大冬天的找到它們可不容易,你們可得給我養(yǎng)好了啊!”
小丫鬟們嘻嘻笑著應聲,去看小兔子了。
落蕊朝王嬤嬤使了使眼色,兩人朝院子的角落處走去。
“嬤嬤,給您說的那幾種容易導致滑胎的東西您都記得了?”
“記得,姑娘見天囑咐,都記著呢,每次吃飯前嬤嬤都仔細看過。”
“這幾只兔子您知道怎么用吧?”
“知道,姑娘放心,不會讓太太出事的。”
“謝謝嬤嬤,我一有時間就會過來,平日里您多上點心,”落蕊瞅了瞅荷花苑的方向,悄聲道,“家里有那樣一個心思歹毒的人,我總也放心不下。”
王嬤嬤也瞅著荷花苑的方向,眼里是不加掩飾的怒意。
“那個死丫頭再敢使陰招害太太,我扒了她的皮!”
“嬤嬤,這事不急,咱們還是從長計議。”
“是,姑娘。”王嬤嬤連忙應聲。
林家后角門處,王慶生在此等候。
落蕊與青梅匆匆趕來。
“慶生哥哥,是有什么事要說嗎?”
“姑娘,您吩咐小的注意盧家庶子盧含光的事,小的偷偷跟過他幾次,發(fā)現(xiàn)了他一個可能致命的短處。”
“哦?哥哥說來聽聽。”落蕊眼眸里閃過一絲興味。
王慶生低聲說了幾句什么,落蕊笑了。
“哥哥再留心看著他,他既有這個嗜好,早晚得出事。搜集到證據(jù),等到含香與他攤牌時,這必然會成為含香的一大秘密武器。”
“是,小的盯著他呢。”王慶生笑著應道。
主仆兩個算計起人來,也是這樣的得心應手,心有靈犀。當然,這也得那人有能讓他們算計的破綻。
“嬤嬤,玉成乳兄有消息傳來么?”
梅園里,落蕊悄聲問阮嬤嬤。
“前些天來信,說跟在孫姨娘老爹手下學做生意,孫老爺器重著呢。”阮嬤嬤笑著低聲道。
“讓乳兄跟他去學做生意,真是委屈了。不過還是得再委屈他些時候,幫我看著孫家。”
“說什么呢?給姑娘做事,他不委屈。他能跟著林二老爺學經(jīng)營,不還是太太和姑娘給他謀劃的?”
“嗯,嬤嬤也不要說這些了。讓乳兄安心待著,我娘嫁妝鋪子總掌柜的差事我還給他留著,等他回來就接手。”
落蕊在含香閣忙活著打掃,做開業(yè)前最后的準備工作,好些天不見的盧含香來了。
不僅她來了,她手里還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小公子。
小公子身披雪狐皮斗篷,身子圓不溜溜,面色白白凈凈,兩頰肉嘟嘟的,活脫脫一個軟萌可愛的小肉團子。
小肉團子穿得挺貴氣,長得也好看,就是兩眼木呆呆的,一勁地嘻嘻傻笑,看著就不那么正常。
“這是你弟弟吧?長得蠻可愛的。”落蕊笑著對含香道。
小肉團子突然抬頭沖她嘿嘿一樂,呆滯的眼眸里精光一閃。
落蕊驚詫地瞪大眼:這……這真的是個小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