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萱成親半個多月了。
除了每天給張氏請安之外,她跟別人都不大接觸。
每天的活動范圍,基本就是自己的院子。
但是王嬤嬤、綠眉、青梅,把她和陳子煜的屋子看得密不透風(fēng)。
侯府原來的丫鬟,一個也進不到里面去,只能在外面做些粗活。
此時,丫鬟小朵兒正在院子里。
一邊心不在焉地揮著手里的條帚掃地,一邊假做不經(jīng)意地瞥向主屋方向。
春桃一掀主屋簾子,郁郁不快地從里面出來。
青梅緊跟在她身后,伸手揪著她的衣襟往后一拽,直扯了她個趔趄,壓著嗓子沖她喊:
“二嫂,二奶奶說你什么了嗎?你這一天天的,喪著個臉給誰看?”
“我沒有……”春桃小聲辯解。
“你沒有?我還不知道你那個德行?
你在家里沖我娘和我哥拉著臉,他們慣著你,我也不能說什么。
可你在二奶奶屋里也敢拉著臉,我就得說道說道了。
你要不喜歡嫁給我哥,要給大公子做姨娘,當(dāng)初怎么不早說?
這時候沖我們甩臉子,有用么?
不然讓我哥給你一紙休書,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別在二奶奶跟前丟人現(xiàn)眼。”
青梅一把甩開春桃的衣襟,又甩了她個趔趄,這才氣哼哼地回了主屋。
屋里立馬傳來綠眉毫不掩飾、充滿鄙夷的譏笑聲。
“明明是你們仗勢欺人,給過我說話的機會么?” 春桃小聲地嘟囔。
委屈的淚花在眼眶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于落了下來。
半個月來,這已經(jīng)是小朵兒第二次看見春桃委屈地掉眼淚了。
上一次,她失手打碎了個茶碗。
綠眉不帶停歇、不帶重復(fù)地罵了她小半個時辰。
小朵兒悄悄把條帚放回工具房,輕手輕腳地出了二公子的院子。
小心翼翼地溜著墻角躲著人,往張氏的院子去了。
“如此說來,這個叫春桃的,在那屋里過得很不如意嘍?”
張氏端坐在榻上,輕抿一口茶水,拿帕子洇了洇唇角。
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打量著小朵兒,一邊聽她一五一十又添油加醋地說著。
“嗯嗯,奴婢聽菊明嬤嬤吩咐,這些天一直都好好看著,就是這樣的。”小朵兒連忙邀功。
“好,你做得很好,回去繼續(xù)看著那屋的動靜,有事再來跟我稟報。”
菊明嬤嬤不等張氏吩咐,便遞了一塊碎銀給小朵兒。
小朵兒揣著二兩碎銀,嘴角一彎笑了起來。
又警覺地掃了一眼周圍,連忙垂下嘴角,掩飾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只是她腳下就像裝了彈珠一樣,一彈一跳地蹦回了二公子的院子。
“菊明,你怎么看這事?這個小朵兒看著不像個聰明的,她看的事能準(zhǔn)么?”
張氏輕蹙起眉頭,問身后侍立的菊明嬤嬤。
“奴婢覺得還得再看看,過些日子再說。
奴婢確實打探到,這個春桃原本是林家四姑娘的丫鬟。
孫姨娘想讓她給林家大公子做小,方氏卻把她指給了身邊嬤嬤的兒子。
從半個主子淪落成下人妻,她心里有怨也是有可能的。”
“好吧,過些時候再說。
你家大郎一直沒有消息,我連著派去幾撥人,都沒有找到他。
只怕還得從林月萱和陳子煜下手,他們跟林家總歸會有聯(lián)系。
他們院子里不能明著安排人進去,這個春桃若真不與他們一條心,倒是可以利用。”
“是。”菊明嬤嬤回應(yīng)。
她兒子要么是被抓囚禁起來了,要么是被殺了。
對張氏來說,最好是被殺掉了,不然就是隱患。
后來派去尋人的都是張氏親自安排的。
若是被囚禁了,依照主子的狠辣性子,大概會被滅口吧?
菊明嬤嬤心憂多日,面上也不敢顯現(xiàn)出來。
涼國使臣入京拜見,盛皇同意開放邊貿(mào)。
樂逍遙做為盛國唯一出身商賈,熟悉商業(yè)事務(wù)的狀元郎,被皇上委以重任。
他組建了一個以戶部官員為主,各方優(yōu)秀人士參與其中的龐大團隊,負責(zé)與涼使洽談邊貿(mào)互市事宜。
兩國商貿(mào),不是兩個生意人,你有錢我有貨,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各取所需便皆大歡喜的事。
要考慮的事太多太多。
比如互市的集市建在哪里?建成什么樣式?安全如何維護?
哪類商品允許互市又有哪些絕對禁止?各類商品的關(guān)稅如何收取?
等等,等等,很多問題都需要協(xié)商確定。
這對樂逍遙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
只談判前的準(zhǔn)備階段,他那鴉羽般黑亮濃密的頭發(fā)都快給呼嚕禿了。
樂逍遙通宵達旦地與團隊商討敲定細節(jié),恨不得再生出八顆腦袋來,跟著一起忙活。
偶爾腦子乏得實在轉(zhuǎn)不動了,或是某些細節(jié)卡住,商討不下去了,便約幾位至交好友品茶閑談。
放松之余,興許還能得到靈感突破。
夏日的夜晚,天色晴朗。
月牙彎彎隱在枝繁葉茂的大樹后,只在地上投下片片斑駁。
漫天的星星卻是亮眼。
一個看不出年紀(jì),看不清表情的男人,站在柳靜云的小院前,輕輕叩響了門。
靜謐的夜色中,銅質(zhì)門環(huán)發(fā)出活潑清悅的敲擊聲。
不很響,卻恰好夠傳入門內(nèi)人的耳中。
柳靜云獨居的小院里,沒有丫鬟服侍。
只有一個書童,就是一直跟隨柳靜云的拂風(fēng)的弟弟柳清風(fēng)。
還有一個老管家,從林家跟過來的,無兒無女,只忠心侍奉他。
聽到敲門聲,老管家匆忙前來開門。
門外的人神色坦蕩,卻不是他認識的,公子的同僚好友。
“老丈,煩勞通稟一聲,在下求見柳靜云柳公子。”
來人彬彬有禮,笑意盈盈,溫和中透著親切。
見老管家面帶猶疑,他從袖中取出一粒打磨得光滑圓潤,夜色下還閃著絢目光彩的珠子遞過去。
“煩勞將這彈珠拿給你家公子,他看了必會見我。”
老管家邊狐疑地往里走,邊摸索著這顆看似小孩子玩意兒的珠子。
摸著大半圓潤,只有一點點地方似乎刻著什么。
不大一會,老管家又打開了門。
門外人沖老管家溫和地一笑,道了聲謝,進了院子。
老管家小心地探頭出來看了看,才回身將門緊緊地合上了。
“姑娘,盧姑娘來信了。”
落蕊忙活了一天,剛回到自己屋里,青蘋便拿著一封信迎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