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完朱爸爸, 兩個人并沒有急著回家,而是留在四處走了走,走著走著, 就看到兩個村子的中間位置, 有一大塊空置的廠房。
朱默默還好奇地進去看了看, 空曠的廠房里滿是灰塵和蜘蛛網(wǎng), 屋頂上也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有些屋子上還長著一些雜草和小型的灌木叢。
看起來荒涼又孤寂,兩個村子的人煙都非常稀少。除了幾個老人,不見青年和孩子。就是村子屋前屋后的山上, 樹木林立。
朱默默還嘗試著上山看看,卻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路了, 僅找到的小路上也長滿了及人高的雜草, 根本不能走。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 恰好遇到村子里的老人們都集中拿著籃子,拎著酒水, 一問才知道大家是要準備去拜祭大學。
朱默默聽到過拜祭祖先,拜祭菩薩,土地廟的,就沒有聽到過還有名字叫做大學的這個神仙嗎。
朱默默準備跟著去看看熱鬧,然后便看到了人群后的宋大媽。經(jīng)過宋大媽的解說, 朱默默才知道大學其實就是一顆樹。
只不過在現(xiàn)存的宋家村和徐家村的老人來說, 這棵樹是一顆神樹, 庇佑著兩個村子的村民。一定神樹二字, 朱默默腦海里第一瞬間便想起了自己剛剛見到的那個芽兒。
走了沒多久, 兩人便發(fā)現(xiàn)大家行走的方向直奔兩村的路口。
和一般的拜祭莊嚴肅穆不同,打擊拜祭神樹的方式便是, 將盛放食物和酒水的晚放在樹下,然后摸著樹木枯敗的樹干,像對待自家心愛的小輩一樣,熱情地呼喚著:“大學啊,快三月三了,叔嬸們給你帶了些好吃的,你吃飽了好好長啊。”
等所有的人說完一輪,大學也吃完一輪后,所有人又拎著自己的籃子慢慢悠悠地回家了。這些食物,他們是還要帶回去吃的,不能浪費。也從來沒有人覺得拜祭過的食物不能吃。
兩人沒有離開,而是跟著宋大媽回到了她宋家村的家。拜祭完大學后,宋大媽便熱情地邀請他們?nèi)ニ依锍晕顼垺U弥炷矊Υ蠹覍@樣一棵樹熱情的態(tài)度好奇,便留了下來。
宋大媽一邊收拾午飯的飯菜,一邊和他們講著一顆叫做大學的樹的故事。
“大概九十年前有一個叫做狀元的徐家村男孩出生了,狀元剛剛出生的時候,其母親夢到文曲星下凡,便取了這個名字。”
“大家都以為他是天上狀元投胎,就取了個名字叫做狀元。在這同一天,大學的父親給孩子種下了了一顆長命樹,徐父隨口就給樹也取了個名字,叫做大學。
父母長輩對狀元的期望很大,卻沒想到狀元根本不是狀元之才。這件事便成了個笑話,笑得多了狀元便改了個名字,叫大牛。”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狀元這個名字也逐漸被大家遺忘,但樹的名字卻保留了下來。大家一提起狀元,便是村口的大牛和他的那棵樹大學。
當時大牛的父母生氣想將樹砍了,大牛死活不肯,最終還是留了下來。也幸好這棵樹留了下來,二十年后,大學的女兒亭亭玉立。村里的老人們都說大牛的女兒簡直不想是村里人,長得漂亮,身段好,讀書也厲害。每天清晨都能看到她站在大樹下朗讀。
有一天,大牛特別高興,喝醉了就在村子里吹噓,說他家要出一個大學生了,而且還是那種頂呱呱的大學,對,就是那個叫什么圓明園。”
“圓明園職業(yè)技術學院。”朱默默補充道。
“對對,就是那個。”宋大媽眉飛色舞,顯然對于家鄉(xiāng)能夠出一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是非常自豪的。
“但大家都不信啊,不信也沒辦法,后來大牛女兒就去考了,結果分數(shù)一出來,果然,嘿,一下子考到首都去了。”宋大媽一拍大腿,“把大牛家的人都帶去北京。然后就在那兒生活了。”
“那段時間啊,這件事兒特別出名,都上電視了。天天都能看到街上的橫幅寫著林和徐家村第一位女狀元。可真熱鬧!”
宋大媽身臨其境的樣子,就好像她也經(jīng)歷了那一場盛世的熱鬧一般。
可按照年紀算,大牛應該是宋大媽爺爺輩的人了,也就是說那位女狀元的故事也發(fā)生在宋大媽出生的二十多年前。但看小村現(xiàn)在這般蕭條的樣子,估計像那位女狀元一般的人物,百年來也僅此一個了。所以才會被人津津念念,于是與她相隔二十多歲的后輩都耳熟能詳。
宋大媽接著說道:“后來辦酒的時候,大牛喝醉了,才說起來,他女兒考大學前,他做了個夢,夢見他從小到大的伙伴,那顆叫做大學的樹告訴他,他的女兒有狀元之才。”
大家都不相信,一棵樹的夢怎么能做真。
結果大牛眼睛一瞪說道:“當然可信,當初我他娘地考大學前,就夢到我家大學給我托夢,說讓我不要白費勁,考不上。果然,第一年沒考上,復讀兩年還是考不上,從此我就死了心。”
大牛說完,呼呼睡去了。
再后來,大牛一家人就跟著女兒離開了。這件事也沒有人直到真假。
本來這件事大家都慢慢忘記了,也就是三十多年前,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徐家村和宋家村的人都做了一個夢,他們夢見一場雷電下來,將村子里所有的屋子都點燃了,許多人在大火中煎熬死去。
就在這時一棵樹出現(xiàn)在大家的面前,赫然就是村口的大學。大學撐起高高的枝椏,將所有的雷火都引了過去。
大家驚魂不定,然后就看到村口通紅一片,驚恐的人們都跑出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村口著火了,而奇怪的時候,燃燒的只有大學這棵樹,就連纏著大學生長的藤蔓都安然無恙。
大家都猜測這場火劫應該是大學代替兩村所有的人們承受的,大家找出所有的盆和桶,拼命澆樹滅火。
最終在天亮之前,火滅了。可大學的樹干也幾乎被燒空了,就留下了一層皮。
之后大家便猜測,可能徐大牛的夢是真的。也許大牛母親夢到文曲星下凡的事情也是真的,只是這文曲星沒有投胎成她的兒子,而是種下的這棵樹。
之后打擊便開始拜祭大學了。
“但我看到大家拜祭并沒有……”朱默默做了個下跪磕頭的動作。
“哦,你說這個啊。”宋大媽笑了,“從老一輩就是這樣的,咱們不都說十年育人,百年樹木嗎!一個人長到二十多歲,就長大成人了,但一棵樹起碼要到百年才能成樹呢!雖然大學種下的歲數(shù)比我們都大,不過大家是把他當孩子看的。”
“自己的孩子總是要照顧的驚喜一些的。”
朱默默點點頭,她也發(fā)現(xiàn)了大學四周除了一些樹枝和落葉外,一點垃圾和臟東西都沒有,雜草都少。她當時還以為雜草少,是因為冬天。但現(xiàn)在想想,其他地方即便是冬天也有一些灰黃的草根在。
下午回去的時候,朱默默看著這顆看起來幾乎枯死的樹木,心中滿是敬佩。既敬佩這棵樹能夠不惜一切幫助村里人擋住災難,又敬佩村子里的人能夠幾十年如一日地呵護這顆樹。
在宋家吃過午飯,宋大媽還有事情要留在鄉(xiāng)下,兩個人便先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朱默默還在感慨。
宋知墨還在消化中,實在是這一棵樹和一家人的故事和他家中長輩的故事實在太過相似了。他還記得小時候,奶奶說起曾外祖爺爺?shù)臅r候,總遺憾他走的時候沒見著他的那顆長命樹。語氣里滿是懷念,但等他們說起將樹遷到首都的時候,她又擺手拒絕了,說樹有自己的想法,況且人挪活,樹挪死,怎么也不愿意勉強了樹。
等宋知墨將這個故事告訴朱默默的時候,她目瞪口呆,沒想到事情這么巧合。
“那你是不是要喊他樹爺爺了?”朱默默打趣。
“你不也聽說了嗎,還沒成年呢,當做弟弟還差不多。”說起來,宋知墨回想曾外祖爺爺去世的時間,差不多就是在大樹被火燒的時候。
或許還真是冥冥之中必有注定,更何況他都經(jīng)歷了兩個世界的人了,又有什么事情比發(fā)生在他身上的更奇怪呢?
“不只呢,不只救了他們一次呢?”朱珠突然插話道。
“什么意思?”朱默默問道,就連宋知墨也看了朱珠一眼。
“除了大火那一次,這棵樹又犧牲自己救了一次村子里的人。”朱珠肯定地說道,“不然,他不會如現(xiàn)在這么虛弱,連一點余力都沒有,而且身上還留著難聞的氣味。”
宋知墨也非常贊同。
“二十多年前,兩村間建立的那個工廠,應該是個污染治理不達標的工廠。”說著,宋知墨語氣有些沉重,有些不法的商人便是這樣,將一些重污染的工廠建立在像徐家和宋家這樣的偏僻山村,一方面壓榨他們低廉的勞動力,一方面也是因為這些地方的人都不懂法也不懂污染的危害性。
等到將這里壓榨干凈,立馬離開又換一個地方再打一炮。如此掙了錢,又不用承擔后續(xù)的治污問題。
聽到這里,朱默默也能夠補充后續(xù)的事情了。
在火災中僥幸不死的樹靈陷入沉睡,好不容易十幾年后積攢了一些力量醒了過來,又看到自己細心呵護的地方被人折騰地亂七八糟,而且還有無數(shù)的人因為污染患上各種疾病死去。
樹靈心軟,于是不顧自己元氣大傷,吸收污染,凈化污染。之后整個樹身枯死,他只能想辦法發(fā)出一個新芽,重新開始。
可之前是在太過不遺余力,即便養(yǎng)出了新芽,也沒有力量讓它破殼而出,尋找心生,這才找到了朱默默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