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福寺齋堂后廚,方皓澤和趙管事相對而坐。
前者面色輕松,后者表情苦澀,正好成了鮮明的對比。
“因為米價長期看跌,而咸豐米行幾年來,還是原價,典座也就尋思著,重新議論一下價格,倒不是再換一個商家。”方皓雖然言語叫你無法拒絕,但臉上卻看不出以勢壓人。
商人逐利,米價即便下跌,要不是方皓澤了解行情,清福寺估計還要被蒙蔽很久。
典座甘游雖然有點聰明,可都是用在狠辣內斗上了,一味地克扣小沙彌,還將自己僅有的幾個老鄉隨意魚肉。
這樣的人,只會一味地找咸豐米行壓價,要是咸豐米行咬緊牙關不松口,也就罷了。
但實際上,壓價也是一門技術活,也有許多手段和理論。在主世界,還有商業談判一說,這對方皓澤來說,也是小菜一碟。
他臉上帶著一點微笑,直視趙管事。這回借著甘游的大旗,故意在這里壓價,實是有原因。
一是,自己這原身也是小沙彌出身,知道吃不飽飯的苦楚。甚至因為營養不良,竟然一個高燒就病死了。
要是能壓低一點價格,那甘游說不定也能多少給小沙彌們添補一點食糧,說不定還能為自己的因果線松上一松。
但是壓價最主要的目標,卻是叫這咸豐米行還有趙管事,在心里種下一顆不滿的種子。
為了扳倒甘游,以全了這身體的因果,方皓澤手中的牌面不多。他已經66續續布局了,李沛等人是一方面,咸豐米行也是一方面。
試想,咸豐米行的人,在方皓澤對付甘游的關鍵時刻,找上清福寺,對甘游來一個落井下石,那結果一定不錯。
“唉,這位師傅,你有所不知。雖然米價連連下降,但是太平時節,人工啊,運費啊一應花銷可是越來越多了。”趙管事苦著臉分辨。
他對方皓澤十分警惕,這位小少年氣度不凡,行事有章法,只能咬緊不松口。
“雖然這兩年,一斗米的米價降了2oo文,但光是人力,就從一個月2oo文,漲到25o文了。”趙管事指了指身后站著的兩位粗壯漢子,一臉誠懇地說。
“師傅只盯著我們米糧的進價便宜了,卻不知道其他的花銷了,要是再壓價啊,那我們說不定還得虧本。”
趙管事一邊說,一邊雙手直擺,一張和氣的圓臉,簡直要皺成了一塊柿餅。
“話也不能這么說,趙管事,你欺我年少,卻不知我心中早就有數。”方皓澤立刻反駁,面上帶著看透一切的表情。
“太平年代的生意,是越來越好做的。雖然你們米行成本走高,但是銷量估計漲的更快吧。”
方皓澤張口就說了一個,對方不能反駁的論點,這也是必然的。
太平盛世,農民的土地增加,米糧出產越多,原材料價格也就低了下來。另一方面,人工、土地等等價格會漲高。
但與此同時,人群的消費力也就提高了,產品銷售量也提高了,利潤也就提高了。
歷朝歷代,都是如此,這是最簡單不過的經濟原理了。方皓澤從主世界接受過知識大爆炸時代的洗禮,自然懂得這些道理。
“這……”趙管事張著嘴,終于啞口無言了。
他平時也是接人待物十分老練,一張嘴巴更是舌燦如花,沒想到自己米行生意上的數據,被方皓澤說了**不離十。
這些可都是米行輕易不對外的信息,這小少年怎么知道的?若說是他猜的,可也做不出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吧。
趙管事只感覺嘴巴苦,心里的許多話,終于匯聚成一句:“不知這位師傅,如今是要談出什么章程來?”
隨著趙管事的低頭,方皓澤立即感覺身體周圍的因果線,微微地松了一點。
他按下臉上的喜悅,平靜地對趙管事說:“我是這么想的,先呢,我們將今年的米價,每斗降1oo文。”
“什么,1oo文?”趙管事驚地站了起來。“這也太多了,我們一年才幾百兩銀子的交易,每斗米還要降低這么多錢,不成不成。”
趙管事站起了身,佯裝要走。他估摸著,方皓澤雖然少年老成,但是未必能招架他的無賴,自己只要這么一走了之,后面壓價的行動,估計又和之前甘游多次壓價一樣,最后不了了之了。
剛剛邁開步子,身后就傳來一陣聲音:“趙管事若是真的要走,那我們也就換一個米行了。”
說話的正是方皓澤,他也知道,以往甘游屢屢想壓價,都沒有成功。這固然是趙管事不想松口,另外也是念著每年趙管事還有一些孝敬,多少有點人情。
但是這些,與方皓澤有什么關系?如能替清福寺換一家米行,既能叫小沙彌們多吃一頓飽飯,也能更多地滿足甘游的貪欲,那不是兩全其美嗎?
退一步說,方皓澤還能借著換米行的機會,去鎮子上走一走,探聽一番這世界的虛實呢。這幾天在清福寺中,他早就摸了清楚,全寺上下就沒有一點法術的痕跡,已經十分納悶了。
果然,聽到了方皓澤這么說,趙管事生生地停住了腳步。
他立刻轉了身,絲毫沒覺得尷尬,換了一個笑臉說:“師傅,其實價錢還能再談的。我們兩家也是老交情了,換一家又何必呢?”
“那就要看咸豐米行有沒有誠意了。”方皓澤看著趙管事一張圓臉,心里全然不以為意。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咸豐米行也是甘游的幫兇了。若是早早地將米價按照行情稍微降一點,又怎么會令一眾小沙彌面有菜色。
“真的不能少降一點嗎?不如改為,每斗米降5o文?”趙管事猶自不放棄。
“1oo文,這個不能商量。另外,原先季結的米錢,現在改為半年結。”方皓澤不但沒有松口,反倒又提了一個新的要求。
“這位師傅,你如今提的要求,真的是新任典座的意思?”趙管事一時間氣結。他可不記得,甘游竟然是這么有頭腦的人。
“當然是上峰的指示了。”方皓澤臉不變心不跳地回答。